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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悦:滑稽玩得转,戏曲掼勿落

2014-12-02

上海采风月刊 2014年12期
关键词:阿婆上海

文/本刊记者 陈 雷

“百度百科”上舒悦的“词条”有几处讹误,上海曲艺家协会会员和上海演艺工作者联合会会员等名头都是莫须有的。在本刊专访他时,在座的市剧协秘书长沈伟民先生递给他一张上海市戏剧家协会的入会申请表,舒悦笑着接纳。那些莫须有的头衔既然被百度“想当然”地赋予了,大概也正说明在观众心里,他有那个资格和实力。

胖得可爱,瘦得精神

采访约在贵都酒店咖啡厅,见到舒悦本尊最直观的感受是上海阿婆的珠圆玉润不见了!虽然电视里他早就自曝正在减肥,但电视画面的“胖化”作用,还是没能全面反映他的减肥成果,只有见到真人,才知道他真的发了狠心。

谈到减肥,舒悦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是“为健康”。作为一个每天都出现在电视里的公众人物,形象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然而,对于一个家喻户晓的滑稽明星而言,什么是好形象?或许见仁见智,但有个规律恐怕是公认的,即或胖或瘦的“非标”体型通常容易产生喜感,招人喜爱。

舒悦的形象既然已经成功地“胖”入人心,减肥会不会对他的可爱减分?舒悦的很多朋友并不赞成他减肥,说他“胖点好玩”,而妻子张宇峰则担心他减得太猛伤身体。

其实舒悦减肥的动机很现实。68岁的父亲得了重病,已经在华东医院躺了一年多,靠血透维持生命。父亲的病与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密切相关,他的倒下,让舒悦感触颇深。即使靠舒悦目前的收入,能够维持父亲高昂的医药费,但老人依靠鼻饲进食、半植物人式的病榻生活,质量之低可想而知。

有父亲的前车之鉴,舒悦下决心戒烟、减肥。或许天底下生病的父亲有千千万万,但能够引以为戒的儿子却并不多,下定决心与“不良基因”做斗争的大概更少。

舒悦减肥一年,体重减掉40斤。他幸福地发现体重越轻,底气反而越足,身体越胖越唱不动。舒悦明白,有很大一部分观众买票去剧场看舒悦演出是冲着他的戏曲来的,他们就是来听舒悦唱戏的,再加上电视台天天录节目,他必须把自己的体力调整到最佳状态。

除了健康因素外,减肥其实也标志着舒悦正在悄然“转型”。以前的舒悦更多的是演肖百达,扮上海阿婆,现在的舒悦则更侧重于做《嘎讪胡》等节目的主持人。以前的胖一半是天生,一半是角色需要;现在的瘦,既是为健康着想,也有转型的考量。

与减肥类似,戒烟也需要强大的毅力支撑。舒悦戒烟也已两年有余。他至今清晰记得,2012年4月17日,他在剧场后台向老婆张宇峰发誓,今天开始我把香烟“掼脱了”。张宇峰轻蔑道,你省省吧。舒悦说,你看着。他把手里的半根香烟扔掉之后,真的从此再也没碰过香烟。以至于张宇峰对舒悦这种说到做到的毅力的最高评价是“不是人”。

或许舒悦在滑稽道路上的许多事情之所以做得出色、做得出来,就是因为他有那股在戒烟、减肥上表现出来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韧劲。

是说唱秀,勿是脱口秀

2014年10月17日至19日三天,九江路人民大舞台,每晚上演舒悦百变说唱秀专场《嘎讪胡》。剧场门口,黄牛们奔走忙碌,异常兴奋;剧院门厅里,打扮时髦的阿姨妈妈们呼朋引伴,好像过节。

从春节到10月,舒悦专场已经演了3轮11场。票子全靠门售,几乎场场爆满。

一个人,一张嘴,一台戏——这种舞台演出形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周立波、金星等人的脱口秀,但实际上他们各有侧重,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周立波偏重讲时事和段子,金星的特色是边说边跳,舒悦则是说说唱唱,唱戏是他的一大特色。

舒悦因此把自己的演出明确地定义为“说唱秀”。每场演出里,戏曲演唱的比重都要占到近半,而且绝对专业。比如,在10月17日的《嘎讪胡》专场,他选了沪剧《抢绢头》里的四句唱词,分别学唱邵滨孙、王盘声、赵春芳、解洪元四位名家四种流派,个个惟妙惟肖,“解析度”极高。这段精彩的学唱被舒悦戏谑为“380元门票,80元就值在这里”。

舒悦的“说唱秀”定位与他的“跨界”身份非常契合。他告别沪剧院、跨入滑稽界虽已十年,但他对戏曲的由衷热爱至今仍“掼勿落”。经过十年打拼,舒悦在滑稽界非但站稳了脚跟,而且开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尤其在滑稽演员“触电”的阵营里,他的曝光率和受欢迎程度绝对是一线中的一线。然而,戏曲界一旦有什么事,他仍然会头颈伸得老长,关注有加,张宇峰老是说他“瞎起劲”。在舒悦的演出中,他七兜八兜总能兜到戏曲上,总要鲜夹夹地唱两段。这既是他的兴趣所在、特长使然,反过来也促成了他的说唱秀的独特形式。

舒悦不同于其他脱口秀的另一大特点或曰独门功夫,是整场演出没有稿子,没有提纲,甚至不打腹稿。本刊采访舒悦是在《嘎讪胡》专场演出的前两天,问他后天要嘎啥讪胡时,他说到现在还没确定到底要讲什么。他要在上场时才决定讲什么,看观众反应决定讲什么。所以他演三场,绝对场场不同。

由于喜欢即兴发挥,舒悦对主持电视台的《悦悦一口舒》觉得很不过瘾,因为那档节目大概有七成内容是编导写好稿子让他对着提词器照读,这在很大程度上使他擅长“开无轨电车”的本事了无用武之地。

舒悦喜欢一上台就跟现场观众拉家常:你来啦,你也来啦,这次你又来啦,你表现蛮好,你来了三次了……要唱的时候,他也会先问观众,我唱了好伐?去参加舒悦节目的现场观众,都会因为舒悦的这种特有的拉家常的主持方式感到格外轻松,录舒悦节目的那个棚总是笑声爆棚,结束时观众都不肯走。

当然,这样的即兴表演,一方面要求演员的临场应变能力强,另一方面也是对演员知识、阅历积累的考验。

舒悦的说唱秀虽然看似“无主题”,但大多数话题都富有教益和耐人寻味。比如他即兴学唱杨菲菲后,接下来就会跟观众讲杨菲菲48岁患癌症,她如何与病魔作斗争,最终癌细胞死在她手里,她活到90岁。

这当然也与他多年来在戏曲界的人脉积累不无关系,很多老一辈艺术家在艺术、生活上的故事,他都了然于胸,拎出来就是。

徐玉兰曾对舒悦说,以前的越剧也是如此——上台演戏之前,都只约定大致剧情,比如一介书生上京赶考,半路遭劫,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巧遇猎户,为他所救……框定这些情境后,具体台词都由演员临场发挥。以前的戏叫“幕表戏”,演出时并没有剧本或并不需要完全按剧本演出,演出的依据只是一个简单的提纲。

或许,舒悦的这种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唱到哪里的表演方式,实际上有着早期戏剧形式的某种基因和精髓。

金杯银杯不如百姓口碑

被人推上舞台,舒悦的出场方式噱头十足

舒悦减肥的原因之一是受到父亲的触动,其实他之所以如此卖力地工作,动力也来自于对家人,来自于对他们深厚的责任感。舒悦说,现在的他对奖项、对社会职务、名头都无所谓,他要的是实惠,他更看重老百姓是否喜欢。如果一个节目、一个艺术家得了很多奖,但演出门票乏人问津,那荣誉再多再高大上又有什么用?

旧社会唱戏的人都是为了吃饭,养家糊口。舒悦举例说,徐玉兰唱腔高亢有饭吃,戚雅仙想,我也要养活家里,我就另辟蹊径往低里唱,于是有了戚派。目的都很单纯。反过来说,最终谁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了,谁就是艺术家,就有自己的艺术流派。

舒悦为本刊记者算了一笔账,他每个月要面对的基本开销:父亲医药费2万;孝敬母亲生活费至少1万;老婆张宇峰越剧院钞票少来兮,作为老公也不能让她过得太差;与前妻的孩子10岁了,读书开销也在他身上;张宇峰也有小孩、父母……那么多现实问题都摆在他面前。

“为啥要这么卖力?后面有鞭子在抽你,这些人怎么办?如果只要养活我自己,我完全不用那么拼命。”舒悦感叹道。

去年9月13日,舒悦小手指骨折,他踏出华东医院的第一个电话,就打给《嘎讪胡》节目的负责人,对方说那明天节目怎么办?要么叫别人顶顶你。舒悦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请假,而是想恳请领导同意我带石膏上节目。对方听了很感动,之后几期节目,舒悦带伤上场,效果也蛮好。

舒悦坦言自己很看重这个“饭碗”,很珍惜现在拥有的机会。

然而,虽然他努力工作是为了赚更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但他恪守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底线。

舒悦主持《悦悦一口舒》

今年10月前,舒悦有过三轮专场演出,最高票价都是580元。在第三轮演出时,舒悦发现原定580元的票子只售100多张,但实际上却卖出了200多张。他找到剧场方,对他们厉声道,你们想多赚点无可厚非,但不能把名声做坏!

第三轮演出的最后一场,舒悦在台上当众宣布,下一轮10月在人民大舞台的演出,取消580元票价,最高380元!舒悦在观众的欢呼叫好声中回到后台,剧场方急了,你这样一说,我们不是乱了套了吗?舒悦不徐不疾地说,我早就想好了,你们的损失由我个人弥补,从我的出场费里扣!

舒悦说,我的这些观众,很多是阿姨妈妈,收入不高,他们肯拿380元出来买票捧你场,已经很好了!所以明年他还要再开一些公益场、郊县场,为更广大的喜欢他的观众送去笑声。

演好上海阿婆得益于童年记忆

深入人心的“上海阿婆”是舒悦的招牌产品,然而舒悦与“上海阿婆”的缘分则始于一次偶然的救场。

那是一次汇演,排在舒悦前面的节目是一个小品,蔡剑英在里面演一位阿婆。然而她临时告病不能来了,导演秦雷跟舒悦商量请他反串女角顶一顶,救救场。当化完阿婆妆的舒悦出现在秦雷面前时,居然没被认出来。等舒悦开口问“可以吗”时,秦雷吓了一跳:“要死了,是侬啊!”

就这样,舒悦与“阿婆”结下不解之缘。他演阿婆的一大优势是皮肤好,雪白粉嫩,白里透红,像极了一个养尊处优、有点文化有点智慧的上海老太太。

然而“天生丽质”是外在的先天优势,真正令舒悦演活“上海阿婆”的,还是他在形态上将老年妇女的感觉演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这完全得益于他小时候就喜欢扎在阿婆堆里,他住的那幢楼里有28户人家,家家都有老太,各式各样的阿婆,让舒悦阅“婆”无数,而且她们也都喜欢舒悦,经常把他带到东带到西。舒悦在家也主要由阿娘、外婆领养。舒悦善于观察、模仿,记忆力超强,等到他要扮演“上海阿婆”时,这些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阿婆们随时会出现在他眼前,她们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舒悦简直是信手拈来。

舒悦不仅喜欢跟老太太打成一片,还喜欢泡在老头堆里。他喜欢听评弹,曾经有段时间,他每周三、六都要去上海评弹团听书,然后陪一批八九十岁的老头喝茶聊天。舒悦买熊猫牌香烟给他们抽,老头一高兴,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舒悦便在一旁听他们神侃,给他们倒茶。

“《嘎讪胡》和《上海阿婆》的成功离不开评弹。”舒悦非常看重自己从评弹艺术中汲取的营养。评弹论古道今,可以提供非常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舒悦在电视节目里说的不少历史典故都是从评弹里听来的。用他的话说,他从评弹里“偷”了交交关关东西。善于向评弹学习使舒悦在笑谈市井世俗见闻时能找到更好的视角、深度和雅趣。至今舒悦的车上还全是评弹CD。他也一直想呼吁曲艺界的年轻同行们,不管懂不懂苏州方言,多听听评弹,很有裨益。

机会总是留给想改变自己的人

2001年舒悦告别沪剧院时,并没找好后路,只是觉得混在沪剧院里,状态不对,看不到前途,想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离开沪剧院后,舒悦睡了三天懒觉。前三天母亲烧饭给他吃,一句话没说。到了第四天,母亲掀开还在睡懒觉的舒悦身上的被子就是一记耳光,质问道:“你打算一直睡下去,让我养你一辈子吗?”并勒令舒悦每个礼拜交100元饭钱。

至今令舒悦还记忆犹新的是,当时他穿着一件在七浦路花30元钱买来的黄色上衣,口袋里只有一包飞马牌香烟,一个人坐在小区花园里不知何去何从。他只能先打电话给熟人,在沪剧大家唱里找了个拉胡琴的活儿。50元一晚,一个礼拜两晚,正好100元。这100元要悉数上交。

后来他又争取到在每次结束前十分钟上去唱一个的机会,增加30元收入。这样每个月就能多入120元。用来充手机话费差不多,还是没钱。

舒悦在沪剧院时,王辉荃曾经叫他去拍过《老娘舅》。那时他正在拍情景剧《新上海屋檐下》,舒悦得到了他的帮助。400元一集,一个月拍两集,有800元收入。舒悦终于有了零花钱。也从这时起,他开始涉足滑稽界。

在拍情景剧时,舒悦全情投入,想方设法贡献自己的点子,慢慢得到导演王辉荃的赏识。剧组其他人甚至因为舒悦老是给导演出点子而给他起了“舒导”的外号。王辉荃则打趣地在前面加一个“下”字,用上海话读起来便成了“下水道”。

王辉荃不幸溘然离世后,由姚明德接任导演,他提出自己年纪大,需要一名助手,大家都认为“舒导”是最合适的人选。从这个时候起,舒悦算是正式涉足滑稽界,并且拿到了2500元的月收入,在舒悦看来绝对是“高工资”了。

母亲看舒悦拿“高工资”后有点小得意,便要求他再贴500元给家用。其实舒妈妈名下有三爿饭店,家里并不等着舒悦赚钱贴补,但她的观点是,家里负担得越多,越有赚钱养家的动力。父母钱再多与你舒悦没关系,身后给你是另外回事,只要父母在,你每个月就有义务“供奉”。舒悦今天的成绩,或许有一半是给这位严母“逼”出来的。

后来姚明德因体力不支,剧组增设一名导演,舒悦名正言顺地成了导演之一,收入增加到9000元。在2003年,这已经是高级白领的收入水平了。可惜好景不长,好日子还不到半年,栏目被宣布“关掉”。舒悦再次回到“赤脚地皮光”的状态。

然而,这次转机来得快。就在2003年的春节,上海滑稽剧团搞了一个贺岁剧《小康年话》,由四个小段子组成。主持人黄浩在剧里有个角色,但因病缺席,导演又临时找舒悦来救场。没想到他的表演大受欢迎,一个星期后,上海滑稽剧团就叫舒悦去签合同了。

2004年3月31日,《开心公寓》扩版,重组班底,舒悦被选中饰演肖百达。导演屠耀麟对舒悦说,你这个肖百达的角色,滑稽界很多人都可以演。我们之所以挑选你,是想尝试找一个没有滑稽套路和包袱的人来演,看看能演出什么效果。

这对舒悦来说,是一个难得的事业发展的契机,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饭碗”。这时舒悦已经有了第一次婚姻,增加了小家庭的经济负担。于是,舒悦拼命演好肖百达这个角色,可谓一丝不苟。哪怕是一点点戏,都动足脑筋,慢慢从配角演成了主角……

从2004年至今,我们已经在电视上看了10年舒悦,然而观众对他好像还没进入审美疲劳期,他的人气和收视率不降反升,他的演出专场出票率居高……然而,舒悦并没有被眼前的这些利好消息迷住双眼,他经常自问:后面的十年怎么办?我该何去何从?好在舒悦是个理想主义实干家,他的未雨绸缪并不止于空想,除了踏踏实实地干好眼前的工作外,他已经开始筹划着另一出人生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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