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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捕鱼种种

2014-11-17曲洪智

小说林 2014年4期
关键词:爬犁伐木渔人

◎曲洪智

麻袋片捕鱼

1961年冬天,我初到北大荒,进黑林子伐木。看到北大荒的林海,使我兴奋异常,一马平川的雪野上,一条条林带蜿蜒曲折横贯在原野上,像条条巨龙游弋在雪海中。林带里,清一色的大叶杨,棵棵一搂多粗,拔地而起直指苍穹。那威武,那气势,怎不令人叹服!但,这些兴奋与叹服,随着岁月的流逝已逐渐淡漠,而对一片麻袋网的记忆却至今不忘。

说起这片麻袋网,得从一次爬犁落水事件说起。

初进林地时,大地还没有封冻严实,重机械不敢在沼泽地上行走,我们伐木点的给养,只能由马爬犁从百里远的队部送来。

那天,老李头赶着马爬犁,风尘仆仆进黑林子为我们送给养,在离我们十里处一条週水河上,爬犁掉进了冰河里。我们闻讯赶到週水河,卸货捞爬犁,在向外拽爬犁时,想不到得到了额外收获,木爬犁出水竟带出了四条半斤沉的红肚囊鲫鱼。我们大喜过望,当天晚饭一锅萝卜汤里加进了四条鲫鱼,把大家喝得肚满肠圆。

晚饭后领我们伐木的王队长咂着嘴说:这鲫鱼汤真鲜哪!咱得想法打点儿鱼,改善伙食。

我们说:你不是做梦吧,咱沒有鱼网咋打鱼?打冒眼冰又太薄。

王队长在帐篷里转来转去,突然奔到自己的铺位前,伸手从褥子底下抽出装行李的麻袋说:把麻袋拆开变成鱼网不就可以打鱼了嘛?

大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王队长拆开麻袋成为一个单片,拿起炉钩子捅进炉火正旺的炉子里,一会儿烧红了,手持炉钩子捅向麻袋片,一个个大洞便出来了。就这样,几个人轮换如法炮制,那条麻袋终于千疮百孔变成了一张网,四角拴上拉绳,就可以用其捕鱼了。

次日,王队长抽我们四个小伙子,拿上麻袋网和大斧子来到爬犁落水处,抡起板斧一阵狂轰乱砸,一会儿就砸出十米长的明水河。那条河宽不过五米,水深仅一米多。不多时就见一条条大鲫鱼游到明水处,自由自在地呼吸晒太阳。我们悄悄地把麻袋网下到水中,两岸各站一人拉网,又各站一人手执木杆抵住麻袋网底部,第一网就捕鲫鱼十一条,仅用半天就捕鱼五斤多。那天的晚饭,大师傅做了满满一锅清水饨鲫鱼,伐木归来的工友们,敞开肚量造得一干二净。记得那天我吃了四条大鲫鱼,连馒头都省了。

后来,在用麻袋网捕鱼的实践中,得到了经验,对麻袋网进行了改装,用砌锅灶剩下的红砖,敲碎作网坠,绑在麻袋网下边;用漂浮力强的杨木站杆,截成一段段绑在麻袋网上边作浮漂,这样,打鱼只去两个人就行了,省下两人去伐木。

一个月以后,河冰冻得越来越厚,河水越来越浅,鱼的产量越来越低,终于有一天,已无鱼可捕了。吃惯了“蜜”的我们,都很着急,催王队长快寻找新的捕鱼基地。王队长应允,带一个人扛着铁锹板斧,沿週水河下游走去。傍晚回来说,在离住点约二十里处发现了一个锅底泡子,测水检查,最深处水深还有两米多。王队长说,那里一定是鲫鱼越冬的鱼窝子。

大家听了这个消息很兴奋,便纷纷议论捕鱼的方法。泡子里捕鱼,不能用狭窄的週水河揭冰捕捞的方法,泡子里已冰厚水阔,那样根本行不通。最后研究的结果是:去人在泡子水深处,打开一个长方形冰槽,把麻袋网沉到水底,等鲫鱼见亮来水槽呼吸新鲜空气时,两人兜起麻袋网,水槽里的鲫鱼就插翅难逃了。

此法果然灵验,第一次去打鱼的人,就打回鲫鱼一百多斤。就这样,在那个伐木的冬季,我们天天鲜鱼果腹,个个吃得身强力壮,不仅超额完成了伐木任务,还节省了那个年代最金贵的口粮。春化烂道时,我们回到了队部,我将省下的口粮,托人千方百计换到二十斤全国通用粮票,寄回胶东老家的父母。父亲回信说,你寄来的粮票真是及时雨,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帮爹妈解决了大问题。

看罢那封信,我心里由衷地感谢那片麻袋网!也感谢鲜美的鲫鱼们,更由衷地感谢北大荒丰厚的资源。

叉鱼

居住在黑龙江中下游一带的赫哲人,是我国人口最少的民族之一,自古不事耕种,以渔猎为生,他们的叉鱼技艺,堪称一绝。

鱼叉,由叉头、叉柄、鱼绳三部分组成。叉头是三齿带“倒须”的钢叉,叉住猎物不易脱落;叉柄是一根长约两米的木柄,与叉头活动结合;鱼绳长十几米,一头拴在叉头上,另一头拴在叉柄上,使两者联系起来。叉鱼时,为了轻便不出声息,乘坐的是一种单桨操作的“快马子”船,此船由三块长四米左右的薄板钉成,两头尖尖,腰间最宽处也只有尺半左右。外行人上“快马子”,不要说划船,站都站不住,找不准中心就要翻船。可在赫哲人手里,一把单桨能使小船轻巧如燕地在水面上任意滑行。

1962年我在赫哲渔村当渔工时,亲自和赫哲人一起叉过鱼。

那天,赫哲渔人老董拿把鱼叉对我说:“走,跟我叉鱼去。”我欣喜若狂,因为我早就想一睹叉鱼绝技了。

他在前我在后,我们各划一只快马子沿江顺流而下,把船划进一个通江的大水泡子里。进泡子后,他立刻停止说话,并示意我划船要轻,不能出声。他的船悄无声息地沿着泡子边的青草徐徐滑行。刚到一片塔头前,只见他轻轻放下桨,操起鱼叉,向一棵颤抖的小草猛地掷去。只听“噗啦”一声,叉柄带着一溜水花,向泡中飞去。

“叉着啦!可鱼跑了。”我放声喊了起来。

老董摆摆手说:“它跑不了,你照叉柄追吧。”

我飞舟前往,抓住叉柄才看清,原来叉柄与叉头已自动脱落,浮在水面有鱼绳与叉头联接,成为追逐猎物的目标。我不得不佩服聪明勇敢的赫哲渔人。

我扯动鱼绳慢慢提起,一条摇头摆尾的大鲤鱼出水了。

不大工夫,老董又叉住了四条鱼。动作之快,叉法之准,令我眼花缭乱。这时,他闪过一旁,把鱼叉递给我说:“来,你来试试。”

我划船在前,瞪大双眼瞅着前面的水面,忽然,见一簇青草在水中抖动。我急忙放桨拿叉,正准备投出,老董说:“不用投了,鱼跑了。”我立刻明白了,是我放桨拿叉时不小心,发出了响声,把鱼惊跑了。

再往前走,我又发现了鱼情,这次我有了经验,放桨拿叉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小船靠惯性向目标滑行。接近目标时,我飞叉投出,结果渔叉插进泥水里,鱼又跑了。

老董靠过来高兴地说:“你学得不赖,能发现鱼情,还没惊跑它,这就不简单了。不过,你刚才投叉时再往草的前边一点儿,就能把鱼叉住。”

我奇怪地问他:“这是为什么?”

老董笑笑说:“只有吃透了鱼的习性才能叉到鱼。鱼在吃草的时候总是朝着太阳。刚才你是迎着太阳叉鱼,鱼受了惊是不会后退的。你想,刚才你投叉带出的风声,鱼听到了准往前跑,你往前投叉,不正好就叉到了。”

没想到叉鱼还有这么多学问,老董的能耐真让我惊服。

回来的路上,见泡子入江口处,有鱼尾在啪啪打水花,把水都搅浑了。老董见状,迅疾把叉投出,就见一条被叉中的鱼带着叉柄跑了,想不到还有一条鱼顶着浪花逃进了大江。

老董溜出那条大鱼,原来是条五十来斤的六须鲶。他咂咂嘴说:“可惜少拿一把鱼叉,要不你也出叉,逮一对多好。”

我不解地问他:“你咋知道是两条鱼?”

他说:“六须鲇交配,雌雄肚皮对肚皮,尾巴绞着尾巴发出啪啪击水声。我看那水花就断定那是一对交尾的六须鲇。”

我瞅着舱里那条大腹便便的六须鲇说:“想不到叉鱼还能叉到这样的大鱼。”

老董说:“这算啥,连江里的千斤大鳇鱼都能叉得到。”

老董告诉我,叉鳇鱼多在五月末六月初,此时江水变暖,鳇鱼喜在浅水处洗热水浴时,渔人划着快马子,悄悄接近鳇鱼,瞅准目标,挥臂掷叉,百发百中。

老董说,在江上追击叉中的鳇鱼是相当劳累和危险的。渔人要拼尽全力,盯住目标穷追猛赶,不让鳇鱼有片刻的喘息机会。当鱼劲衰了,放慢了奔跑速度,要捞起叉柄,抖动鱼绳,诱使鳇鱼继续奔跑。这样,一直追赶到鳇鱼筋疲力尽,仰着黄白的肚皮一动不动地浮出水面时,渔人才悄悄靠近,出其不意,举起斧头或木棒,猛击鳇鱼头部,鳇鱼会立即昏迷。这时,渔人便趁机将一根粗如手指的鱼绳,由口过鳃穿出,打成死结,这称之为“戴笼头”。无论多大的鳇鱼,只要被戴上笼头,那就在劫难逃了。不过,在制服鳇鱼最后一环,进行“斧棒震荡法”时,必须胆大心细,手脚麻利,要既准又狠,不能有丝毫偏差,稍有不慎,不仅会船翻鱼逃,而且还有生命危险。

听了老董一席话,我对叉鱼的赫哲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棒打鱼

在北大荒有套嗑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我在北大荒生活多年,虽然没有棒打狍子的体验,却有过一次棒打鱼的经历。

那是1968年我在八岔岛下张网时,已进入六月的伏水期,大江正在涨水。一天下午,北京知青关建光想去八岔岛外江的二号张网看同学,约我陪他同去。那时我们正休班,我便同意了。临要走时,网队里年龄最小的于先顿也要跟我们去。于是,我们三个人,带着母犬黑子出发了。

八岔岛上共有两趟张网,二号张网在外江,我们三号张网在内江,相距约六华里,岛上全是树木、荒草,没有道路。我们沿着一条横穿内外江干枯的河道前进。黑子在前,像个忠诚的警卫员,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听听一会儿看看,机警地为我们带路。将近外江时,黑子突然站住了,扬起头,竖起两耳谛听着,只在瞬间,它便箭似的向前射去,很快便消失在荒草间。

我喊一声:“有情况!可能是遇上孬头(貉)了?”于是,我们三个人,也朝着黑子消失的方向追去。我们跑着跑着,忽然听到前边一片噼啪击水声,到近前一看,可把我们乐坏了!原来那里是一个浅水泡子,泡子里长着嫩嫩的小草,有一条宽不过一米的小水沟连着大江,上涨的江水刚刚透进泡子里,深处水深不过一尺,大部分水深没不过脚面。只见浅水处,一条条大鲤鱼扁着身子躺了一大片,黑子正在那东咬一口,西咬一口地忙活着。那些受了惊的鱼,由于是躺在浅水里,失去了行动自由,尾巴焦急地拍打着水面,就是磨不过身来。小关、小于一见,就要下水抓鱼。我喊一声:“快堵口门!”便向那条通江的河沟跑去。到那一看,鱼群像漏粉似的拥挤着向大江蹿去。我顾不得脱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用身体挡住鱼的去路。小关小于,从林子里捡来棍棒,像挡亮子似的把河沟插死。我们三个人,又一齐用手抠泥,垒起一道土坝,大江的水再也流不进泡子里了。做完了这些,我们马不停蹄地奔进林子里,各人选好合手的木棒,脱去衣服,下到水里,举棒照鲤鱼便打!只听泡子里一片啪击打之声,一条条鲤鱼被甩上岸来。

西天抹上了红霞,我们棍棒打鱼进行了近三个小时,已是个个筋疲力尽,棍棒都举不起来了。好在鲤鱼已被打得所剩无几,只剩下鲇鱼鲫鱼了。这时,猛涨的江水,冲破了我们垒起的土坝,泡子里的水位迅速上升,我们不得不扔下棍棒,忙将打死的鱼运到安全处堆好。其时,天已黄昏,我们便就近去二号张网住宿。不想,走在半路正遇到二号张网的兵团战士们,在王排长的带领下,朝我们走来。一见是我们,他们都笑了,说我们是来抓老毛子的,怎么是你们仨?

原来,那时中苏边界紧张,场里收鱼的汽船路过我们抓鱼的河口时,见一个大个子和两个小个子在泡子里“洗澡”,便向在二号张网蹲点的黄指导员报告说,发现三个老毛子偷渡登岛。于是就发生了这场误会。

黄指导员先是批评我们在界江生产不守规矩,乱串网滩。后来听说我们用木棒打了鱼,又笑了。问打了多少?我们没敢多说,回答不到一千斤吧。第二天收鱼的汽船来,一过秤,竟是一千八百多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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