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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迹[组诗]

2014-11-15

诗潮 2014年11期
关键词:亘古白银诗刊

行迹[组诗]

汪抒

诗人小传:

汪抒,曾在《诗刊》《诗歌报》《诗歌月刊》《诗林》《天涯》《诗潮》《清明》《诗选刊》(下半月)《飞天》《特区文学》《中国诗歌》等,以及大量的民间诗刊发表作品。出版诗集《堕落的果子》《餐布上的鱼骨架》《气血》《痛快之身》等。主编民刊《抵达》诗刊。

推荐语:

在我读来,汪抒的诗歌看似水到渠成,其实却是很有难度的“难度写作”。他的文字精致而幽妙,其语言之纯熟让他的每一个字符起着“神话”而不是符号的作用。之所以用到“神话”这个几乎拥有至高无上的含义的词语,是因为觉得他的诗歌实是他的风格的绝好展示。他在现实与浪漫、现象与本质之间获得了一种艰难的、罕见的平衡,情感的因素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而理性的因素又饱含着情感的涟漪。或者,可以这样来评价他的诗歌特点:抽象与鲜活之间的等距离,想象和现实之间的等距离。从这个意义上说,汪抒的诗是名副其实的“难度写作”。

——东方明月

白银

我用白银来形容一个藏地的朋友。

白银也有着汹涌而沉静的血肉,

就像她

就像雪山和大河。

白银也会被紫外线灼晒,但她的面孔

永远晴朗、温和。

她的呼吸永远有着青稞一样的清香,

而她的微笑永远会像白银一样

内敛地闪耀。

我的脚步融化在藏地的七月,匆匆的云朵和阳光啊

我难以平静下来

细致地与她结识和亲密。

那么,我遇到的人都可以归结为一个人

我知道她是那么广阔而又独特。

我不能不为白银写下颂歌。

我接受白银涌入我的身体,那清凉而又火热的元素,

骄傲而又低调的品格。

微雪

池塘、河汊更加谦虚。

冬日空空的稻田仍美。

一排细细的电线杆迎着微雪的天空连绵而来

它们上部短短的横木上

缠绕着电线的

瓷瓶,都有着沉稳的结实的光芒。

一个人一生中不同时期的身影

都可能在此刻的路上闪现。

不同的人不同时期的身影

都可能在此刻的路上闪现。

人间似乎与云端同样无迹。

此刻我想到了暂时屈居水底的鱼。

和暂时借身于水底的

枯萎的水草。

此刻我想到了水稻,它曾有着金黄和洁白浓烈的色块。

此刻我想到了所有与我同类

或不同类的生命。

此刻我甚至宽恕了曾经的饥饿。

微雪所调制的潮湿的世界。

写下的文字不久即已涣散,成为缭绕的水汽。

所有的描绘

细雨透彻,黑夜中的云层将一部分身体

转化到人间

适度的、神秘的清寒之气

搅和着白天春阳留下的连绵的热力

该如何描绘春韭碧绿的少女之心

该如何描绘螺丝在水底细弱的膨胀的少女之心

该如何描绘香椿树上芽尖醒来

紫红色的少女之心

所有的描绘都是潮湿的、楚楚动人的

行迹

网购了一双鞋,来自遥远的陌生的广州。

快递员已送到我的手上。

磨砂的低调的鞋面(那种颜色

不足以引起任何人注目)

稳实的坚韧的鞋底。

它适合一双温顺的脚,和两条并不温顺的腿。

有时候根本不应该回避。

我知道社会的拥挤。

它会经受我身畔多少不得不接受的喧嚷。

但它会带着我,在寂静的时刻

到寂静的地方。

也许它会留下时间薄薄的鞋印,那孤独的绝不可忽视的行迹。

如果我能留下

如果我能留下

季节的消逝并非没有任何痕迹

我能看到夏天在远方的雪峰上踱步

(数峰赭黑,只有站在最后面的

那座山峰是雪峰)

而秋天是低的,它随雅鲁藏布江

一起奔腾

水流湍急,但雅鲁藏布江的行走

是没有水声的,浩浩荡荡的寂静

一次次到我的身体为止。

在西藏,做一块亘古的石头多好,风霜雨雪

做一条亘古的道路多好,阳光或者雷霆

做天上被蓝色染透的亘古的空气多好,高远中

有什么在澎湃

而一只牦牛温良的一闪的眼神

足以被艰辛的行人感受到。

这样的眼神

足以永藏行人暖意汹涌的怀中。

咖啡馆中也同样如此,咖啡冷了

看一看幽暗中安静的脸庞

丢下一切,透过窗户

看一看拉萨从亘古的天上倾泻而下的星空

草原上的火车

一列火车正穿行在亚洲北部茫茫的草原上

牧草纤细、清淡,草尖上闪耀着

更淡的阳光的影子

它们卷曲着,掠向火车的后方

仿佛微微地郁结,又迅速地化解

风云温和,比铁路线更长的

轻描淡写的寒冷,迎面扑来,在车窗外波澜起伏

不会有稀稀疏疏的牧人

从忙碌中站立,向火车注目

不会有深陷于七月或九月的马匹

对火车惘然不顾

烟尘已远,几万米的高空中只有青与白

两种颜色,正在疾速地较量

普天之下,一列火车微不足道

它最强悍的力量,通过车轮和铁轨波及极其狭小的范围

在牧草的掩盖下,迅速减弱,成为

再一次补充而来的暗寂

从火车上看到一个割韭菜的女孩

春阳往往是碎金,是流云与清风

车窗外是江水与丘陵的线条

是我的眼睛无法留住的体验和

只闪现一次的细微与广阔交融的场景

那个孩子,只有十秒,最多十五秒,然后

便在风驰电掣的火车之外

彻底消失

我熟悉那精细的动作

我能回味和重现她割韭菜的全部过程

我匆匆看到她的时候

她正直起细腰,镰刀还握在她的手中

几茎脆生生的韭菜,应该已躺在她粗拙的篮底

接下来她应该给割后的韭菜根部

撒上软软轻轻的草木灰

那样翠绿的气息一闪而过,但春天温暖的散漫之力

已深入大野之下

甚至能黏滞一列火车不可阻止的车轮

若此,我便能静静地观察,筛除、删减

眼睛中只留下这个旅途上也可算作

萍水相逢的

割韭菜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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