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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量词的认知分析

2014-10-08章灵

关键词:语法化量词

章灵

摘 要:汉语中,数词和名词之间需要一个特殊的补充成分——量词,数词、量词和名词组成了Num+CL+N的结构。量词作为一个特殊的功能性成分在学界受到了普遍关注,对量词的研究不仅有助于为探索汉藏语系的特点提供依据,也有助于深入探讨量词语言使用者认知其范畴化过程。本文一方面从量词短语结构的变化和语义的演变来论述汉语中量词的语法化现象;另一方面,从认知的角度考察了汉语中量词与名词的选择性共现问题。

关键词:量词;语法化;选择性共现

中图分类号:H1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8-0212-02

语法化过程是指将实词演化为抽象语法功能的词或结构的过程(Hopper & Traugott,2005)。汉语量词经历了复杂的历史演变,慢慢由表示指称意义的名词或动词演变为表示语法范畴。虽然很多语言学家都提到了量词的语法化现象,但有关量词语法化的一些根本问题尚未得到彻底解决。我们想要知道,为什么印欧语中鲜有量词,而中文里量词却是一个类型特征?隐喻对驱动量词语法化过程起着最主要的作用,它将具体概念和抽象概念联系起来。依照隐喻抽象程度的不同,由源概念进入语法概念的过程可以通过几个基本范畴描述,并呈单向性链排列:人>物>动作>空间>时间>质。量词的语法化涉及到物到质的隐喻或动作到质的隐喻,量词与名词的选择性共现关系实质上是它对名词代表的概念进行范畴化的反映。语法化过程常常要涉及到意义的变化,造成语义脱落或语义增加。但不管量词的语义怎么变化,我们不难发现,量词修饰的事物都具有家族相似性。认知主体的观察角度和凸显方式不同,也会造成语言表达的多样性,这也是“一物多量”的现象产生的重要原因。

一、汉语量词的语法化

1.为什么汉语中需要量词

为什么汉语中需要量词?换句话说,量词的本质和功能是什么?关于现代汉语中量词的功能,谷裕川认为有以下三类:计数功能(quantifier)、分类功能(classifier)和个体化功能(individualizer)。对于同一事物,人们在某些情况下把它看作是一个有界的个体事物,而在某些情况下又会把它看作是无界的事物,这与量词的个体化功能有关。

戴浩一(2000)指出,汉语中的名词都是指物质的,语义不可数。要计数物质一定要把物质量化或离散成类似物体的个体才可数,量词正是起到个化前一个名词所指的作用。

量词的分类功能出现较晚,它的存在是阶段性的。量词从殷商至汉初时的个体标记功能发展到汉代至南北朝的名次分类和个体标记功能,这意味着量词的分类功能增强了。从唐代至现代,量词分类功能又逐渐衰弱,个体标记占了上风。这是因为从唐代开始,汉语的语音发生了变化,双音词迅猛发展,同音词数量减少,因此,量词的分类功能也就随之变弱。

2.汉语量词短语结构的变化

量词结构源于回响结构Ni+Num+Ni,如“玉十玉”(殷虚卜辞),数词后的这个中心词羡余成分是量词的原始形式。自周代始,量词逐渐取代了数词与中心词重复的成分。量词取代羡余的名词后,开始仍然是中心名词的同位语,结构为((N+Num)+(CL))。随着语法化的深入,数词、量词和名词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的变化,量词短语的结构变为(N+(Num+N))。

到了汉代,开始出现量词前置中心词结构,即Num+CL+N。造成量词位置转换的原因可能是量词语法化,量词后置中心名词的结构不再适应汉语语法系统的需要。

汉语量词在南北朝时期得到迅猛发展,在这个时期,量词的数量和种类大为丰富。宋元时期,量词结构开始固定下来,前置中心词的量词标记远远超过后置中心词的量词标记。

3.汉语量词语义的演变

语法过程的演变常常伴随着意义的变化。下面以汉语中的量词“张”为例,探讨汉语量词意义的转变。根据《说文解字》,“张”的词性是动词,有“拉弓”的意思。通过隐喻投射,它的语法功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即由表示动作的认知范畴逐渐迁移到质的认知范畴。在这个语法化过程中,“张”失去了很多动词的特征,变成了与中心词相关的动作。经过语义迁移,“张”在语义上变得更为抽象了,只能修饰“弓”和“弩”。

随着语法化过程的发展,经过几次语义延伸后,已发生语义迁移的“张”意义开始泛化。它的语义从一开始表示“拉弓”的动作延伸到表示具有一个平面的物体。这个过程跨越了两个认知域,而实现这一过程的途径就是概念隐喻。“张”的语法化过程:第一阶段:动词“拉弓”;第二阶段:量词修饰“弓”和“弩”;第三阶段:量词修饰所有可以拉开或铺展开的物体;第四阶段:量词修饰具有完全平面的物体;第五阶段:量词修饰所有带有平面的物体。量词“张”经过语义转变和扩张,用法也更加多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汉语当中会出现“一量多物”的现象。被同一量词修饰的事物具有家族相似性,人们把它们作为一个类来记忆和使用。在这个范畴中,它们不仅代表着典型成员,也是其他事物能否成为该范畴一员的参照标准。跟这些典型成员具有相似属性的事物通过类比被吸收进该范畴,在这个过程中量词的语义也不断地扩展、泛化,并最终被广泛使用,形成其约定俗成的用法。

二、量词与名词的选择性共现关系

汉语量词是标示名词特性的一个语法范畴,不同的量词体现了名词的不同特性。量词跟名词的搭配并不是随意的,而是具有一定认知理据的。下面,我们简单讨论一下汉语当中的“一量多物”现象和“一物多量”现象。

1.“一量多物”现象

“一量多物”是指不同的事物可以用同一个量词来修饰。汉语中存在着大量“一量多物”的现象,如“一只萤火虫”、“一只可爱的小狗”。王文斌(2008)认为,导致量词的“一量多物”现象的主要是意象图式性范畴化、视角化和类比思维。

首先,量词的“一量多物”现象是意象图式的范畴化。这种范畴化脱离了具体的、丰富的事物形象,属于抽象的认知表征。“一量多物”中量词所计量的各事物对象虽然千差万别,但人们在对这些事物的识解过程中将视角聚焦于它们的共同特点上,并在心理上赋予其家族相似性,从而将它们归为一类。如“一块面包/石头/橡皮”中,“面包”、“石头”、“橡皮”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我们不难发现,它们在外形上都具有相似的特性,即都具备块状的特征。在对它们的识解过程中,认知主体将视角聚焦于它们的共同特点——形状,使得它们的形状特征得到凸显。这些事物在人们心理上被赋予了家族相似性。因此,在外形上,它们被归为同一范畴。endprint

其次,“一量多物”是意象图式性视角化的结果。人们在识解某一事物的特征时,往往会采用某一视角,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多,这一视角便固化为识解这一事物的习惯性视角,这个过程就叫做视角化。视角化是客观事物得到凸显的前提,而认知凸显是视角化的结果。如“一头牛/羊/猪”,汉语民族将视角聚焦于“牛”、“羊、“猪”等的头部,而忽视了它们其他方面的特征。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人们的这一视角逐渐得到语言社团的认同并发展为格式化的意象图式表征,表现出固定型式的意象图式。因此,意象图式视角化是造成“一量多物”现象的重要因素。

最后,“一量多物”是意象图式性类比思维现象。类比思维又称“援物比类”,是指由一事物推及另一事物的思维方法。客观世界中的各事物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之间具有各种联系。这种联系不仅表现为同一范畴的事物具有共性,也表现为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为什么很多动物均可接受“头”这一量词的计量?这就是类比思维这一认知机制在起作用。

“一量多物”现象在汉语中非常普遍,而导致这一现象的是意象图式性范畴化、视角化和类比思维。

2.“一物多量”现象

和“一量多物”现象不同,“一物多量”是指同一事物可以和不同的量词搭配,如“一块/一匹/一张”。王文斌(2009)认为,“一物多量”的量词使用现象,是因为客观事物本身的多维性以及认知主体的视角转换所致。

“一物多量”在通常情况下是指名词在有限且稳定的量词集合内进行多量选择的现象。人们根据事物凸显的特征选择与之搭配的量词,比如“米饭”,与不同的量词搭配组成的短语有“一粒一/锅/一碗米饭”等。“米饭”在人的认识中是固体、呈颗粒状的物质,而能与容器量词搭配,是因为“米饭”为小颗粒状的,当大量这样的小颗粒聚集在一起时,它们便失去了固定的形状,必须借助其他有界、有形的容器来计量。这个时候,在人脑中容器成为凸显的意象。可见,事物本身的属性是导致“一物多量”的本质依据,它往往直接影响了量词的选择。

认知主体视角的的转变也会导致“一物多量”现象。在具体、有形的事物当中,由于事物具有多维性的特点,使得认知主体可以从不同的视角来观察事物,事物不同,被凸显的方面在人类的大脑中形成的意象也不同。人们习惯于从事物的形状等感知特征来观察事物,因此选择的量词常常是表示形状等具体特征的词。而当人们从不同的视角观察事物时,名词和量词的组合往往随之而变换,如“一杆/把/支枪”等。

总之,对于没有固定形状的事物来说,影响其意象凸显的主要原因是事物的本身属性,这也直接决定了量词的选择;而有固定形状的事物往往具有多维性的特点,这使得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多次观察它,从而凸显了不同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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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Heine, B., Claudi, U. & Honnemeyer F. 1991. From cognition to grammar. In E. C. Traugott and Heine, Vol. 1.

〔2〕Hopper, J. P. & Traugott, C. E. 2005. Grammaticalization (Second Edition)[M]. 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 P1-14.

〔3〕金福芬,陈国华.汉语量词的语法化[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17):8-14.

〔4〕王文斌.汉英“一量多物”现象的认知分析[J].外语教学与研究(外国语文双月刊),2008,(4):257-261.

〔5〕王文斌.论汉英形状量词“一物多量”的认知缘由及其意象图式的不定性[J].外语教学,2009,(2):6-11.

〔6〕仲桂红,耿广峰.汉英语个体量词的认知构建[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2):379-385.

(责任编辑 孙国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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