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叙雅

摘 要：本文系统阐释了哥本哈根学派建立的语符学理论，并将其与索绪尔的语言符号理论进行对比，发现这一理论对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存在着一定的继承和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对语言符号性质的新认识；对能指、所指符号理论的发展；对价值理论的丰富。

关键词：哥本哈根学派；叶尔姆斯列夫；语符学理论；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

中图分类号：H0-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7-0185-03

索绪尔是语言符号理论的创始人，这一理论是其语言学说中的重要内容，他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将语言学定位为符号学的一部分，并明确指出：“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因此，可以比之于文字、聋哑人用的字母、象征仪式、礼节形式、军用信号等等，它只是这些系统中最重要的。”在此之后，语言学各流派都继承和发展了索绪尔的语言符号理论，结构主义三大流派之一的哥本哈根学派也不例外，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语符学理论。本文将阐释语符学理论及这一理论对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的创新和发展。

一、语符学理论中的几个重要概念

哥本哈根学派以语符学理论著称，而这一理论的主要创立者和阐释者是叶尔姆斯列夫，其理论中出现的几个重要术语对理解整个语符学理论有着重要的意义。下面，我们将分别阐释这些术语。

（一）“图形”（figure）

叶尔姆斯列夫接受了索绪尔的语言观，认为语言是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于是把语言看成一种特殊的符号来进行研究。传统语言学认为，符号起着指称、表示、替代等作用，是独立的意义载体，句子、从句、短语和词这些语言实体都可以独立使用并表示一定的意义，因此都是符号。叶尔姆斯列夫发现，语言这一符号系统具有开放性，可以提供无限多的符号来进行无限的表达，使其无所不能表达。因此，语言的篇章可以是无限长的，可以包括无数个句子、从句、短语和词等语言符号。同时他又发现，若语言实体是无限多的，那么语言将会十分笨拙，语言的学习和掌握就会变得十分困难，语言学的研究也成为不可能的事。因此，他作出了这样的假设：用来构成语言这一符号系统的语言实体并非都是符号，其数量也并非都是无限的。只有通过数量有限的非符号实体来构成无限的符号这一途径，才能使语言便于掌握和使用。

为了证实其假说，叶尔姆斯列夫逐个分析句子、从句、短语和词等语言实体。最后，他发现，这些看似无限的实体在到达词这一层面时，开始变得有限了。词的数目尽管相当大，但可以肯定其数量是有限的；音节的数量也是有限的，虽然数量也不小；音素数量就已经很少了；再分析到音位平面，那数量就更少了，一般只有十几个或者二十几个。音节、音素、音位这些语言实体因为不能作为独立的意义载体，不能替代任何东西，所以不属于符号，而应该归为语言系统中的非符号实体，也正是这些有限的非符号实体构筑了那些无限的符号。

叶尔姆斯列夫把这些非符号的语言实体称之为“图形”，并进一步指出：“如果语言不是这样构造的，它就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种特征，即用有限的符号去构筑新符号，是一切语言结构中最根本的特征。”

（二）“表达”和“内容”（expression and content）

叶尔姆斯列夫认为把语言简单地定义为一种符号系统的思想只考虑了语言的外部功能及其与周边非语言因素之间的关系，但从语言的内部功能和结构上来看，它却有另外的性质，即一个用以构建符号的图形系统。也就是说，语言系统的终极成分并不是符号，符号还可以进一步切分为图形这种非符号实体。为了说明语言的这一性质，他将语言划分为两个平面，即表达平面（指语音）和内容平面（指语义和语法），这种切分概括了语言系统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成分，包括符号和非符号。

（三）“形式”和“实体”（form and substance）

叶尔姆斯列夫继承了索绪尔的“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体”的观点，主张不论在表达平面还是内容平面上，都应该把语言区分为形式和实体两部分，从而得出“表达形式”、“表达实体”、“内容形式”、“内容实体”四项成分。在表达层面上，表达实体是指人类发声的潜在可能，是具有物理属性和生理属性的语音实体；而表达形式是隐藏在这些语音实体背后的关系。例如，音素是具有物理属性的语音实体，因而属于表达实体；音位是由语音实体之间的相互关系确立的，因而属于表达形式。在内容平面上，内容实体是指人脑中各种理念，在语言系统中指词法、句法所表示的意义，不同的语言赋予它们不同的形式；内容形式是指人脑中的概念范畴，它独立于内容实体并使内容实体获得形式的功能，在语言系统中指形式、句法范畴。例如，存在于人脑中的一个颜色连续体便是内容实体，而不同的语言以不相对应的颜色词对这一颜色连续体作任意切割，叫内容形式。

同时，叶尔姆斯列夫还强调，实体是物质性的，是外在的非语言的东西，因而不属于语言学的研究领域。形式则被其定义为语言单位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是语言学的主要研究对象。既然实体是非语言的，那么内容实体和表达实体就不能进入语言符号系统，只有内容形式和表达形式才能进入。也就是说，语言符号是内容形式和表达形式的结合。

（四）“功能”（functions）

与布拉格学派、伦敦学派等语言学派将“功能”与“意义”相关联的功能观相比，哥本哈根学派所提倡的功能观有其独创性。叶尔姆斯列夫认为，语言不是由实体构成的，而是由语言形式之间的关系构成的，语言学的任务就是分析这些关系。而其所强调的“关系”就是指功能，如述宾关系是功能，表达和内容的关系是功能，一些语言中动词和时态的关系也是功能。

叶尔姆斯列夫进一步发现，语言形式之间的关系不止一种，而是多种，这些关系都可以称为“功能”。他将这些关系归纳为以下三种：

1.依存关系，这是双边关系，指两个成分项互为前提。也就是说，若A的存在以B的存在为前提，B的存在以A的存在为前提，那么AB之间的关系就叫依存关系。

2.决定关系，这是单边关系，指两个成分项之间限定和被限定的关系。也就是说，若A的存在以B的存在为前提，而B的存在不以A的存在为前提，那么AB之间的关系就叫决定关系。

3.共存关系，指两个或多个成分项并列共存，它们彼此都不以对方的存在为前提。也就是说，若ABC三项在同一系统中和睦共存，彼此之间的存在并不互为前提，那么ABC三者则为共存关系。

二、语符学理论对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的改造和发展

以叶尔姆斯列夫为代表的哥本哈根学派建立的语符学理论，一方面深受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的影响，同时，又不满足于索绪尔提出的一些观点，对其理论在继承的基础上做了相应的改造和完善。因此，语符学理论又被称为“新索绪尔语言学”，这一理论对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的改造和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对语言符号性质的重新审视

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这一观点包含了三层含义：首先，语言是用来表达的；其次，语言是符号系统；最后，语言只存在一种系统。叶尔姆斯列夫基本接受了索绪尔的观点，但他对语言的符号性质又有新的观察和认识，认为不能把语言单纯地描绘成一种符号系统。

他发现，语言系统中并非所有的实体都可以称之为符号，因为这些实体并不都是独立的意义载体，而是符号的构成成分，比如音节和音位。他将这种非符号的语言实体定义为“图形”，并进一步指出语言实际上有两个系统：一方面，语言为了无所不能表达而存在着一个包含了无数符号的符号系统；另一方面，语言为了便于人们使用而存在着一个由一些有限的图形组成的非符号系统，正是这些有限的图形构建了无限的符号。

可以看到，叶尔姆斯列夫提出的“语言有两个系统”的论断继承并发展了索绪尔关于语言符号性质的观点，使其理论更加精确化了。

（二）对能指、所指符号理论的发展

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是能指和所指的结合，能指是表示概念的音响形象，所指则是被表示的概念。因此，语言符号也可以说成是概念和音响形象的结合体。索绪尔还进一步指出，名称和事物相结合，产生实体；音响形象和概念相结合，产生形式。既然“语言符号连结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那么，“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体”。

叶尔姆斯列夫对索绪尔“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体”的观点极为推崇，并将其作为构建语符学理论的基础，但他并不赞同索绪尔提出的“语言符号是能指和所指的结合”这一论断。他认为，能指是音响形象，与语音的物理属性相联系；所指是概念，与语义相联系。因此，两者都是实体而非形式。于是，他把“能指”和“所指”这两个概念改造为“表达”和“内容”，还主张在这两个平面上区分形式和实体，因而得出四个方面：表达形式、表达实体、内容形式、内容实体，最后得出“语言符号是内容形式和表达形式的结合”的结论。

可以看到，叶尔姆斯列夫提出的“两个平面四个方面”的理论，不是简单地对索绪尔能指、所指符号理论进行了术语更换，而是重新建构了语言符号的构成体系，同时也发展了索绪尔“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体”的语言学思想，并将这一思想推向极致。

（三）对价值理论的继承与丰富

价值理论是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中又一重要内容，他在区分静态语言学和演化语言学时提出“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除它的各项要素的暂时状态以外并不决定于任何东西”。为了进一步阐释语言的价值，索绪尔在其著作《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分别从概念、物质、整个符号三方面来论述，最后得出结论：语言符号的价值不是由语言要素本身体现的，而是通过语言要素与同时存在的周围其他要素之间的关系体现的。

叶尔姆斯列夫接受了索绪尔的价值理论，指出语言符号的意义在于它跟同一系统中其他成分的关系如何，并把语言符号之间的这种依赖关系称之为“功能”。也就是说，真正对语言意义起作用的是功能。这一点与索绪尔“符号间通过关系体现价值”的观点基本一致。同时，他还进一步指出，语言符号系统中存在着依存关系、决定关系、并存关系三种，这三种关系可以统称为“功能”。可以看到，叶尔姆斯列夫确立语言符号系统中三种关系的举措，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和完善了索绪尔的价值理论。

叶尔姆斯列夫的语符学理论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改造和完善了索绪尔的语言符号理论，对现代语言学的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理论也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如极力摒除索绪尔理论中与物质、现实、社会等有联系的内容，将语言研究推向了形式化的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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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