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栋

《西游记》里，通天河里的灵感大王本是观音养的一条金鱼，后来溜到凡间作恶。读者都觉得他嗜好吃人，尤其是幼童，其实，他并不喜欢吃人，吃人不过是一个幌子。

灵感大王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他要想吃人简直易如反掌，可他没有随便吃人。通天河旁的一个老者告诉孙悟空：“这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

灵感大王对通天河边的民众提的要求是一年只吃两个人，多了还不要。如果他真的嗜血如命，有必要只要求一年只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吗？他的意图显然不是吃人。

当孫悟空、猪八戒假装成被祭祀的童男童女被识破后，灵感大王恼羞成怒，质问道：“你是那方和尚，到此欺人，破了我的香火，坏了我的名声。”

不问“为何坏了我的好事”而问这些，证明在他眼里，吃人不是关键，自己的“香火”“名声”才最重要。显然，灵感大王在制造个人崇拜的氛围。

在通天河里，他统率众多妖怪，但通天河边的老百姓未必把他当回事。于是他开始实施高压统治，不择手段，恩威并施（只要满足他吃两个孩子的“小”要求，他就保证当地风调雨顺），让老百姓变成他的臣民，自己当起了土皇帝。孙悟空、猪八戒的出现破坏了他的精心宣传，挑战了他的权威，他自然怒火中烧。

事实上，在唐僧师徒出现之前，灵感大王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统治。而唐僧师徒遇到的两位老者，他们的儿女正要被当成祭品送给灵感大王享用。然而，面对这个不人道的要求，两位老者逆来顺受，认为灵感大王无所不能，能24小时监视他们，“他把我们这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知道，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因此他们不敢逃跑。其实灵感大王是在玩欺诈游戏，他连唐僧师徒路过通天河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西天路上许多妖怪都未卜先知，唐僧还没到就提前设计抓他了），证明他并非消息灵通的妖怪，民众要逃跑，未必是难事。而两位老者对灵感大王“言听计从”，可见是被吓破了胆。

被吓破胆的岂止他们两个？在灵感庙里，“那供桌上香花蜡烛，正面一个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更无别的神像”。灵感大王成了通天河地界独一无二的神明。更离谱的是老百姓的“祭文”：“大王爷爷……谨遵年例，供献童男一名陈关保，童女一名陈一秤金，猪羊牲醴如数，奉上大王享用，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老百姓已经从被恐吓变成了主动崇拜，他们都把灵感大王当成命运的主宰，不敢反抗。

鲁迅说：“中国自古只有两种人，求做奴隶而不得的人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人。”通天河边的老百姓显然是后者，他们做奴隶已到了麻木的地步。幸好，孙悟空的到来使灵感大王的神话破灭。只是，如果还有其他金鱼精、鲤鱼精来如法炮制，到时候又会有哪个神仙来解救他们呢？

编辑/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