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韵

在威尔士连开两天会之后，北约组织终于对俄罗斯介入乌克兰内乱作出了明确反应：28个成员国通过《威尔士峰会宣言》表示，将组建一支由各成员国共建的快速反应部队，以随时应对成员国受到的威胁和侵略，实现集体防御。

虽然乌克兰还不是——近期内也不太可能成为北约的一分子，但北约希望通过此举给“小伙伴”以安慰，同时也让邻近俄罗斯的北约成员国如拉脱维亚、爱沙尼亚、波兰等宽心。

“我要是阴谋论者，就会怀疑布鲁塞尔北约总部里的一些人正在为乌克兰危机而偷笑。为什么呢？它让年迈的北约终于有些事情可做。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鹰派的北约秘书长安德斯·福格·拉斯穆森如此渴望护卫乌克兰，为何挨着俄罗斯的那几个北约成员国既忧又喜，忧的是最近的局势，喜的是‘组织终于关注到它们的顾虑了。”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的国际事务教授斯蒂芬·沃尔特（Stephen M. Walt）在美国“外交政策”网站上写道：北约欠普京一个大大的“谢谢”呢！

普京“帮”了北约

在沃尔特看来，正因为俄罗斯在乌克兰局势上表现激进，才让北约终于寻回了一点存在感。

“自从柏林墙倒塌后，北约就在寻找合理的定位。但是除了每年开峰会、发公报和侃侃而谈，过去20年里，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和协调性实在是有目共睹地下降了。”沃尔特列举，北约在阿富汗的努力基本就等于失败，没有一个成员愿意再蹚一次浑水；它在利比亚奏响的不过是一支哀歌；当美国忙于实现亚洲“再平衡”和收拾中东的烂摊子的时候，北约也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作为。直到乌克兰危机爆发。

自从3月份俄罗斯宣布克里米亚地区正式加入俄联邦、并军事介入乌克兰东部地区以来，北约组织把俄罗斯谴责了一遍又一遍，欧美报道防务和安全的记者们都觉得耳朵快要生茧，却不见对普京造成多少影响。在西方政治漫画里，那个半裸上身的“肌肉男”我行我素，丝毫没把美欧的制裁放在眼里。

8月26日，俄罗斯坦克开进乌克兰南部城市。作为回应，北约秘书长拉斯姆森27日宣布，北约决定向东欧的新基地派遣自己的部队。几天后，北约的应急方案浮出水面：北约将正式组建外号“矛头”的快速联合作战部队，以应对瞬息万变的安全形势。这支部队将包括常规部队和特种部队，由北约盟军轮流执勤，兵力超过4000人，其行动将得到北约范围内地面、空中和海上运输的有力支持，具有“行动迅速，打击有力”的特点，能在48小时内部署到任何一个北约成员国。

这对一些东欧国家来说是个好消息。俄罗斯在克里米亚事务上曾为本国辩护称，有权利保护领土外讲俄语的人们。这不免让北约中的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波兰等成员背脊发冷，因与乌克兰一样，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都是前苏联的一部分，这些国家有许多俄罗斯民族讲俄语的公民。比如拉脱维亚共200万人口，其中27%的人讲俄语；爱沙尼亚共130万人口，其中25%的人讲俄语。谁知道有了乌克兰的先例，自己是不是下一个“乌克兰”？

“保护我们的盟友并不是挑衅，是基于我们的承诺和义务。俄国人知道，如果他们越过了红线，我们会坚决回击。”拉斯姆森态度强硬之余又很谨慎，派兵并非“永久”，而是“在必要的时期内”。

这是因为1997年北约和俄罗斯签订《关于相互关系、合作与安全的基本文件》时互相有承诺：俄罗斯避免威胁、或者使用武力侵犯或者威胁任何邻国的主权、领土完整或者政治独立；正在东扩的北约则答应俄罗斯，不会在中欧、东欧设立永久军事基地。

因此方案中的轮换驻军意味着弹性机制——如果北约要帮助格鲁吉亚建立“永久军事训练基地”，并且设立“信托基金”帮助乌克兰武装自己，莫斯科势必视之为挑衅。

前美国驻北约代表库尔特·沃尔克（Kurt Volker）形容，眼下北约正踩在微妙的平衡木上——既试图通过武力警告俄罗斯远离北约成员国，却又不能表现出公开的敌意刺激到俄罗斯扩张领土的野心。尽管乌克兰不是北约成员国，却是北约的盟友，其东部领土与北约的利益紧密相连。北约最不想要的就是第二次冷战。

在北约中，德国的态度并非一开始就强硬。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制裁俄罗斯问题上曾比较犹豫，在马航MH17飞机坠落后，她的态度才发生转变。

库尔特·沃尔克说他能理解德国的犹豫不决，但是保证北约组织以外的国家的领土完整也符合该组织的重要利益，成员国都不希望俄罗斯在北约东部毫无顾忌地吞并另一个国家的领土。“我们要通过保护欧洲边境的完整来确保欧洲的稳定，不只是保护北约成员国，还要保护我们的伙伴的领土完整。”

他补充说，如果北约不反击，俄罗斯就会得寸进尺。只有划清界限，才能警示对方不要越界。

为了显示在北约东部国家的军事存在，北约最近每两天就举行一场军事演练。据北约高级军官介绍，这是为了保持部队活力，今后数年将继续在东部成员国保持高频度演练。

“北极熊”的报复

9月12日，欧盟制裁俄罗斯的大棒落下，涉及国防、金融和能源行业等。虽说欧盟和北约是两个不同的组织，但它们各自28个成员国中，有23个国家是具有双重身份的。

“北极熊”自然不会示弱。普京表示，俄正在考虑报复性措施，俄外交部也向美欧警告，“我们的报复性措施不会让你们久等”。可想而知，冬天快来了，俄罗斯又该和乌克兰、欧洲“斗气”了。

俄罗斯能源外交与地缘政治中心主任斯塔尼斯拉夫·日兹宁指出，在天然气问题上，欧盟更加依赖俄罗斯，所以无力发难；而美国国际防务研究中心主任马修·布里扎则论断，普京不会切断欧洲天然气供应，其主要政治目的不过是恐吓欧洲，在作秀背后，他知道欧洲是俄罗斯天然气唯一可行的市场。

提心吊胆的还是夹在当中的乌克兰。乌克兰总理亚采纽克已经说，乌克兰在地下储气库里储备了近170亿立方米天然气，能应付这个冬天，但日子不一定好过。而且自从今年初以来，乌克兰货币已经贬值60%。

除了亮出天然气王牌，普京还表示，俄罗斯将发展一批新型核武器和常规武器，以应对美国和北约的军事威胁。但他同时强调，俄不会加入新的军备竞赛，将严格控制军事预算，避免给经济造成过重负担。

希望“集体防御”的北约则注意到，自2008年以来，俄罗斯国防开支增加了50%，而北约盟国军费投入平均降低了20%。北约副秘书长、前国防部高级官员亚历山大·R.弗什博表示，只有在防御开支上有实质性的投入，才能让俄罗斯明白北约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不然，北约就会被人小瞧了去。

此次峰会之后，北约28个成员国都已经保证，将各自把对集体防务的投资比重提高到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2%。这些资金将帮助北约在包括情报、监视、侦察和导弹防御等关键能力方面进行投入。同时，非北约成员国的北欧国家芬兰和瑞典也表示它们是北约的积极伙伴，希望加强合作。

而在一些国际观察家看来，今天乌克兰危机的根源是北约东扩。从地图上来，北约东扩后，成员国已呈“U”形包围了俄罗斯。与俄罗斯接壤的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是俄罗斯最后的“壁垒”。

那么最好的结局是什么呢？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斯蒂芬·沃尔特设想：确保乌克兰的独立和主权，停止争斗，俄罗斯军队从乌克兰领土上撤离。至于克里米亚，俄罗斯不可能放弃进到嘴里的肉，北约和美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作为此前大意的代价。北约领导人在支持波罗申科的同时也要让他降低要求，即用乌克兰的割肉换取北约对它的撑腰。

沃尔特承认，这并不是完美方案，至少好过无止境的危机。不然，欧盟经济衰退，东西方关系恶化升级，乌克兰本身也没有好日子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