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泰白

一边草间战斗，一边弥生哀伤

文 / 王泰白

84岁的草间弥生一生都在战斗，她必须通过创作来治疗自己所有败坏的记忆。

草间弥生世界巡展走到哪里，就是哪里艺术界的盛事，她的作品重心回归架上绘画和雕塑，除了价格不菲的作品，富有设计感的波点图案还使她成为时尚界的宠儿。

1968年，阿波罗升空，马丁·路德·金遇刺身亡，杰奎琳·肯尼迪嫁给了希腊船王，安迪·沃霍尔被女性主义作家枪伤，杜尚去世。这年冬天的纽约，草间上演了《草间歌剧之自我消融》，唱词中布满生殖器的句子。那一年，草间正在纽约狂飙突进。

这个频繁、直接、大胆使用生殖器的草间，就是现在被商业社会欢呼拥抱的波点女王。她在1973年回到日本之后，就住进了精神病院，然后在医院旁边买了幢房子做自己的画室，每天奔波往返于医院和画室之间。

采访时间不足一个小时，草间每天都要服药，助理希望在药力失效之前，完成所有拍摄和采访。

草间对于自我形象的纠结，从采访中的细节就可见一斑，回答问题的间隙，她总是让助理拿出最近媒体关于她的报道，指给我们看，很欢欣的样子，其实是种孤独。

草间的现在，似乎只有不停地创作，她没有任何艺术家惯有的癖好，不需要烟盒酒精，在已经无父无母、没有爱人的世界里，她的渴望就是能够一直拿着画笔。草间曾说她想驾驶着车去疯狂找爱，在经纪人看来，这一切都是草间弥生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虚构某种人生的可能性。草间的一生是痛苦的，这似乎成了她成为一代艺术女王的先决条件。

2008年，草间创作于1959年的作品《无限的网》，拍出了近600万美元的高价，跻身现当代最贵的女性艺术家行列。《无限的网》是草间移居美国第二年创作的大型油画，由无尽的白色之网和点构成。1957年，草间只身踏入大洋彼岸，贫困交加，时常在纽约的工作室陷入迷狂，甚至不得不惊动救护车。这无尽的网和点，也许就是草间对这个世界的困惑与解答吧。

在万千的意象之中，草间自身和疾病的相遇，便成了和圆点的相遇。小时候，草间的一个早晨，醒来的世界只有圆点，后来这些圆点就变成了她艺术世界的哲学基础。她解释说，太阳、月亮、人都是圆点，这些圆点连接起来铺满了世界。

在草间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尽头这个词，她的波点、阳具填充物、镜屋，一切都处于不断复制、自我反复的状态，不能停止，也没有结果。虽然，在她近年的商业合作中，那种红色的巨大的波点正在失去它的远方，变成此在的一个物象，不够忧郁，开始扁平，但是在草间整个创作生涯里，触及我们的都是那种重复的、没有尽头的世界。

草间弥生

第一次看草间的展览，是在2012年的伦敦泰特，当时一走进《千周联翩》的展厅，我就充满敬意浑身冰凉地呆住了，我想这个女人精神深处的创伤是多么的巨大而且不可康复啊。一艘白色小船爬满了白色阳具状突起物，999张这艘船的单色海报封满了整个展览空间，那艘满载阳具的小船放逐在自己的镜像里，楚楚动人，无比孤独。

草间通过无限复制，让男性突起物失去侵略性，变成一种被普遍暴露的、缴了械的武器，通过这种无尽的直接的面对，草间试图消弭自己对男性社会的恐惧和厌弃。

这种恐惧来自于她的日本，她的童年。

瑞金最重要的通航河道是绵江，沿绵江和贡水可达赤白交界的赣县江口口岸。江口是赤白区物资交流的重要口岸，因而确保绵江通航顺畅十分重要。绵江从县城到城西30来里的武阳一段，河道中一些大小不一的岩石，妨碍船舶航行及安全，其中尤以靠近武阳号称“三穴石”的为害最大。刘少奇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指示王贤选抓紧组织人力，炸掉“三穴石”。

1929年，草间出生在长野县松本市的一个殷实之家，外祖父是种苗批发商人，拥有大片苗圃。草间的父亲是入赘女婿，很不老实，一直在外边风流乱搞，明目张胆地找艺妓找情人。草间的母亲痛苦万分，但无法改变格局，她就无望地经常差遣草间去跟踪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去向和草间的跟踪就像个游戏，在大部分时间里，对草间来说就是个谜，因为草间很多时候都会走丢，而那些偶尔的目睹对她的惊吓应该是刻骨铭心的。以这么残酷的方式踏入男女纠葛的成人世界，对一个小女孩来说不能不是哀伤的，这种哀伤演化为愤怒，最终在草间的艺术世界排山倒海地展现出来。

1957年，草间只身一人前往美国，先落脚西雅图，第二年抵达纽约，然后就成了纽约的嬉皮女王和圆点大祭司。在反战、女性主义、嬉皮风潮之中，草间一时名声大噪。如果说当时在纽约要找美女嗑药，就去安迪·沃霍尔的工厂，那么要搞群交就去草间的工作室，安迪·沃霍尔身边聚集了一堆美女模特，草间身边则有大批男女同志。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纽约，正是当代艺术的黄金时代，各种风潮像打了鸡血一样涌现，如果说《无限的网》是极简主义或抽象表现主义的杰作的话，草间的偶发艺术更是站在行为艺术的前端。她把自己的身体实践尽可能地上演在中央公园、布鲁克林大桥、曼哈顿以及自己的工作室，当众裸体、指挥众人群体做爱、烧毁美国国旗。

这和草间的童年创伤、软体雕塑形成了超级诡异的关系。在她策划的所有身体行为中，草间会参与身体的公开裸露示威，但从不公开做爱，她的偶发行为和她的软体雕塑互为对比，形成一种强烈而不可替代的性现场，一冷一热，对于自己的恐惧与厌恶，草间选择了更为凶猛激烈的方式予以搬演和面对。

“我的一个梦”—草间弥生个展

地点：上海当代艺术馆

有朋友称草间为“上紧发条的玩偶”，这种紧张感，是因为她要一直战斗。

小时候，和母亲战斗，母亲不许她画画，追赶责骂她，她就躲在厕所半天不出来，不停画画。在京都的美术学校，她要和老师陈腐的艺术教育战斗，到了美国，她又被女性主义、反战、嬉皮大浪裹挟着去战斗。巅峰时期，草间要随身跟着保镖和律师朋友们，她焚烧美国国旗、聚众裸露，经常和警察发生冲突，随时可能被捕。1973年，草间听从医生的建议，回到日本，她还要和守旧日本社会和艺术圈战斗。

一直战斗着的人往往是哀伤的。

草间回到日本，就开始了她40年的精神病院生活。她说：“我对我的家庭已经没有了感情，算是断绝了关系，与家庭成员相处中产生的痛苦与冲突成为了我艺术创作的来源，但现在我的作品都是想要展现爱、世界和平与我的内心世界的声音。”

这爱和内心的声音，也许就是横滨港湾漂浮的两千颗镜球，或者是直岛艺术园区海滨栈桥上那颗巨大的两米五乘两米五的南瓜，黄底黑色波点。“南瓜这形状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它胖胖不加修饰的外形，还有它顽强的精神力。”（草间弥生自传《无限的网》）

19 74年，父亲过世，1984年，母亲过世。草间在纽约期间，有过一个重要的爱人，约瑟夫·康奈尔，艺术家，大她26岁，1972年去世。草间未婚，膝下无子无女，目前84岁。

波点让草间弥生在商业社会的众生面前变得很甜美，也变得很流行，其实这只是一个浮在草间惊奇一生的表象，就像她的波点和汽车、包袋、衣物之间欢聚一堂的气息，会误导你进入一种迪尼斯艺术的想象，除非你掠过她一头红色假发，去看她的个人艺术史。如果一辆汽车或者一只女包上边挂满了阳具状的突起物，在一个附庸风雅的商品世界里，这是一种可能吗？

来源 / 《睿士》，2014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