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新

那天上午，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我上课，王艺林同学却低着个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我用眼睛扫了他几眼，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我快步走到他桌前，“啪”的一声把纸扯在手上，做出要撕掉的样子。

“刘校长，别……别撕了。”他哭着求我，我忍住了。“你上课在干什么？”他从来不做家庭作业，我正想找机会治治他。“下了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顺手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用力地扔在他桌子上。

一下课，他跟着我进了办公室，一直低着头，显得很紧张。“你上课在写什么？”他把手伸进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刚才那张纸。只见纸的左边画了一个年轻女人，右边画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是个半身像，下半身没画出来。哦，可能是刚才……

“这是谁？”我问。“这个是……我……妈妈，这个是我爸爸。”她用手指着画纸，支支吾吾地回答。“又不是美术课，画爸爸妈妈干什么？”我先批评他接着又鼓励他，“如果你专心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你的成绩一定不会差。”

“校长，我太想爸爸妈妈了，他们过年都没回家。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拿起笔画起他们来了。”说完，他伤心地抽噎起来，我的心也跟着他在哭泣。现在农村留守儿童大多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照顾，可这些老人能照顾好孩子吗？

“老师，请您帮我跟爷爷说说，我想去爸爸妈妈那里读书，行吗？”他向我央求道。

“行！我吃完中饭就到你家去。”我被他感动了。

王艺林的爷爷70来岁，和我说话时还不时地咳嗽着。他说，儿子儿媳都在上海做铝合金生意，自己没能力管孙子的学习。“那你和儿子商量一下，干脆让艺林到上海去读书。”我说。“不行呀，儿子这几年生意不好，去年过年都没回家。前几天来电话说，他们租的店面政府要拆迁，下一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老人满脸的无奈。

“爷爷，您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这时，王艺林同学从屋里跑出来说，“我太想爸爸妈妈了。”老人拿起话筒，满脸诚恳地递给我说：“刘校长，我耳朵背，请您把情况跟我儿子和媳妇说说。”我首先介绍了艺林的在校表现，接着重点分析孩子成绩不理想的原因。也许是他们觉得我言之有理，最后答应等租好了店面再想办法考虑这件事。

艺林一听，立马笑成了一朵花。转眼就期中考试了，王艺林同学的成绩直线上升。但我怀疑他的成绩有水分。课余，我找他谈话。这次，他用眼睛大胆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成绩不赖，你找我干啥？“艺林同学，请你跟老师说实话，你考试时有没有抄其他同学的？”“没有呀！我每晚做完作业就睡觉，第二天很早起床预习课文。因为我担心以后到上海去读书，成绩不如人家，学校不收我。”

大概过了个把月。有一次，我上课时，王艺林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下压着一张尚未画完的画……他睡得很香很甜，嘴角边还挂着微笑。我想，他一定是梦到爸爸妈妈或是梦见自己在上海读书了，我能打破他美好的梦境吗？

当日，课代表向我报告，王艺林接连四次没做家庭作业。课间同学们在操场上玩，他却在教室里画爸爸妈妈的像。

我再次把王艺林叫到了办公室。这次，他站在我面前很不自然，两只手不知放在哪儿好。“你前段时间表现很好，最近怎么啦？是不是又想爸爸妈妈了？老师能够理解你，但你应该把时间用在学习上啊。”他先是点点头，算是承认。然后他又摇摇头，意思是说他做不到。我厉声问：“为什么做不到？”他说，他想爸爸妈妈快想疯了，有时会半夜起床画爸爸妈妈的像。晚上老梦见自己在上海读书，可醒来……他还告诉我，他隔三差五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询问店面租好了没有。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正在租”。他彻底失望了，他感觉告诉他：到上海去读书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

我真不忍心批评他。我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不要灰心，你爸爸妈妈会来接你的。”

一天，王艺林跑到我身边说：“我爷爷去世了，我要请三天假。”我问他：“你爸爸妈妈回来了吗？”他点点头，转身走了。他爷爷去世了，今后他一个人怎么生活啊？

办完丧事后，王艺林跟他爸爸妈妈到上海读书去了。我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作者单位：江西省安义县万埠镇郭上小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