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建文

电视剧《康熙王朝》中，孝庄太后说过一句颇为耐人寻味的话：“奏折这东西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我想，就是用今人的眼光来看，也不能不说这是一句十分睿智的为政格言。古往今来，不少“圣君明主”曾被奏折所误，甚至赔了身家性命，酿成江山易主的悲剧。

康熙堪称“千古一帝”，但在通过奏折与地方官吏打交道的过程中，时常受骗。你看，山西的那个知府周云龙，是个地地道道的贪官污吏。他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私征军马，牟取暴利，但是在自呈的奏折和莫洛的汇报中，却成了为官当政的楷模：治河的工饷不足，他卖掉祖业，融资3800两白银；数九寒天，他率先垂范，带领河工破冰入水；虽官至二品，但始终没有纳妾，与其糟糠之妻白头偕老。说得更奇的是，他那瘫痪不起的妻子仍旧坚持为河工们打鞋垫、做针线活。因而，康熙在南巡中亲授周云龙“廉吏典范”，并赐其妻“一品诰命夫人”。然而，当伪装终于露馅时，这位“圣君明主”十分尴尬，进退两难，不得不派员对周云龙“暗中处理”。

康熙在与吴三桂的“折子交往”中，更是受骗不小，差点弄出江山易主的悲剧来。戏中，这位平西大将军专门上呈折子称：“垂暮之年，企盼落叶归根，乞请皇上恩准裁军撤藩，告老还乡，与子相聚，以享渔耕之乐。”其实，他这是欲进先退，根本不愿撤藩。康熙对此虽不能说完全信以为真，但以为正合自己要拔掉这心腹大患的心意，于是在经过朝廷的一番论争之后，便顺水推舟，下旨撤藩。有意思的是，吴三桂尽管怒形于色，但并没有随即公开抗旨，而是再上两道折子。一道是请求拨给撤藩费用，开出一张令人咋舌的清单；另一道是要求赐给农具、耕牛与种子，摆出一副众将还乡农耕的样子。这让康熙不仅以为吴三桂已经思考撤藩，而且已在思考如何安置部属了，庆幸成功指日可待。

然而，待到撤藩之日，传来的消息却是吴三桂起兵反叛，与“三郎香会”联手，一连攻下数省。他上折子要钱要物，只不过是为争取备战的时间罢了。康熙这才恍然大悟。绝望之下，他跑到皇祖母孝庄太后那里请求引咎退位，另立明主。

由此可见，“奏折这东西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绝非孝庄太后毫无根据、随口而出的戏言，而恰恰是她数十年辅佐幼主的经验总结。奏折，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为官者自己所写或者由秘书代拟上呈的报告，包括总结、汇报、请示、建议之类。对于某些投机钻营者来说，所述内容常常有着推介自我、邀功请赏的功效，成为骗得荣誉、谋求迁升的一种工具。清醒的领导者，对于那些在文字上弄巧、在内容上自夸的东西，还是警惕一些为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