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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礼帽的轿车

2014-07-24

东方剑 2014年9期
关键词:狼狗张涛陈家

◆ 昆 金

戴礼帽的轿车

◆ 昆 金

今早周凤岐出门时,母亲从后面赶上来,扶着车窗,神色紧张地嘱咐:“凤岐,你回家晚,以后别走清河路,从黑鱼弄绕回来吧。”

周凤岐感到奇怪:“姆妈,怎么啦?黑鱼弄路窄,很不好走。”

母亲欲言又止,最后小声说道:“清河路积水潭那边最近老出事,不干净。你从小身体差,容易沾染上东西。”

“姆妈,你又胡说八道了。”

“你可别大意。真缠上点东西,很麻烦。听话。”母亲还在嘀咕。周凤岐不耐烦,发动汽车离去。

而到了中午,他就听到一个有关清河路积水潭的惊人消息。

有人过来报案,说清河路积水潭附近最近很不安生,晚上常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先是有人看到半夜里积水潭杂树林里有鬼火闪现,接着还有人在夜里看到有个白衣长袍的影子在徘徊游荡,并且嘤嘤啼哭。民间谣言四起,说的是有鼻子有眼。附近居民坐不住了,联名要求巡捕房去查个明白。另外还有个人来报案说,他养的一条大狼狗前两天失踪,今天刚刚在积水潭的杂草丛里发现狗尸体。令人心颤的是,经过检查,这条六七十斤的大狼狗,竟然是被神秘东西咬死的,而且还被吃光了内脏,惨不忍睹。

一个大城市里会有那么凶残的野兽,竟然能把一条大狼狗杀死,并且吃掉内脏,简直匪夷所思。再加上那些神神叨叨的传闻,让工董局也觉得蹊跷,便责令巡捕房尽快查实真相。这个任务很快被周凤岐的同事、刚刚进入巡捕房不久的年轻人金爱平接走。

周凤岐听到这些,联想起母亲的嘱咐,非常好奇。他紧跟着打听了一下,越发对这件事感兴趣。那个杀死并吃掉狼狗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是一头野兽,还是一个凶残的鬼魅?

当初周凤岐准备接下这个任务。但总探长觉得这种事怎么也算不上大案,就没有同意。毕竟周凤岐是租界巡捕房里的名侦探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何况当时金爱平立功心切,抢着在总探长跟前请战。总探长为了阻止周凤岐接案,便也很快答应了这个新人。

而现在周凤岐手头暂时没有案子,又对积水潭那件事非常好奇,便想着找机会过去看看。反正那边离他家也不远。

这天晚上周凤岐等天色擦黑,便出了家门,七转八拐,很快就躲进了积水潭茂密的树林里。

杂树林里有些幽闭。周凤岐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心里不免紧张。这是一片荒芜已久的宅地,据说以前是一个张姓家族的大院落。一次天火把这里的房子花园烧了个精光,连假山都烧崩裂了。主人一家死伤大半,剩下的后来也移居海外。因为那场诡异的天火,这里便成了凶宅之地。好几年了,至今没人敢在这里建房居住。因此几年下来,这里便成了繁华城市中一处少见的荒地。

积水潭面积不大,但据说水很深,原来是花园里一个小湖。花园荒芜后雨水排不出去,水面就上升蔓延开来,形成现在这种局面。周凤岐站在月光下,突然发现其实月光下的积水潭颇有几分野趣静谧之美。尤其是在这样喧闹的城市里,十分难得。

但此时周凤岐无心感受闲情逸致。他双目环视,警惕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风吹树梢,暗影浮动,再加上那些传闻,周凤岐纵使胆大,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悸,暗暗责备自己那份该死的好奇心。真不该过来凑这份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树丛里突然有些动静。周凤岐一阵紧张,伸手摸住口袋里的手枪,蹲下身子,凝神细辨。

那边树丛里有个人影慢慢走出来。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对方也在探头探脑朝四周张望。他的手里捏着一根棍子之类的东西,走一步看一步,正慢慢朝着周凤岐藏身的地方逼近。

会不会这就是传说中在积水潭里作祟的人?现在周凤岐已经看清,对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影,这样一来他不免轻松好多。只要对方是人,这件事就比较好办。从小受母亲的影响,周凤岐承认自己也多少有些畏惧鬼神。

而眼下那个黑影很快就走到周凤岐跟前。但夜色浓重,加上灌木茂密,对方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对方随后站定,四周张望了片刻,鬼鬼祟祟退了回去。

周凤岐刚想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跟过去,突然听见一声惨叫传来,撕心裂肺。周凤岐大惊,蹿出灌木丛就朝声音响起的方位跑去。沿途很多障碍,令他的速度放慢了好多。沿水潭绕了半圈之后,很快就看到有个白色影子在树林间无声移动。周凤岐壮着胆子,快步朝影子追赶过去。但白袍影子身影飘忽,左躲右闪,很快就消失不见。周凤岐无奈回到原地,蹲下身去,摁亮手电,仔细辨别。

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之中,前胸脖子上全是血,奄奄一息。

“怎么啦你?”周凤岐急着询问。

“你……你是什么人?”对方抓紧周凤岐的衣服,艰难地问。

“我是巡捕房的。你怎么受伤的?”

对方听说是巡捕房,赶紧抬起手,指着前方:“它去那边了……”

“谁?谁去那边了?”

“一个穿白长衫的鬼影子……真的有鬼……”受伤男子说到这里,突然昏厥。

周凤岐放下男子,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摸索过去。没走多远,就看到月光下有一件白色长袍从树林中隐约显现。周凤岐大吃一惊。

原来传说中那个穿白色长袍的鬼魅真实存在。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枪,心里一阵嘀咕:这种人间的武器,对付鬼魅有用吗?

还没等周凤岐拿定主意,一阵微风吹来,白色长袍竟然随风起舞,轻若鸿毛。周凤岐顿时一身冷汗,举枪瞄准。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开枪的时候,那件白色长袍突然红光一闪,凭空燃烧起来,转眼之间,就烧了个一干二净。

周凤岐跳出树丛,摁亮手电查看。地面上除了一些布料灰烬,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周凤岐擦了擦冷汗,越想越感到诡异,继续朝前摸索过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前方就是隔壁一家工厂的围墙。围墙很高,周凤岐实在难以攀越。他刚想往回走,突然看到墙角有个影子闪现。周凤岐把手电光朝对方照射过去,对方突然也摁亮了手电筒。一时间彼此都有些眼晕。

“什么人?”周凤岐暗喝。

对方迟疑了一下:“是周探长吗?”

周凤岐听着耳熟,大惊:“你是谁?”

对方在黑夜里松了口气:“周探长,是我,金爱平。”

周凤岐惊异。两人走近,彼此看清对方,大大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周凤岐收枪。

“你也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是……”金爱平笑着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周凤岐疑惑。

“我奉命查实积水潭闹鬼一事,今晚过来摸摸情况。你呢,周探长?”金爱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

“我也想过来看看。我家就在附近。”

金爱平哦了一声:“周探长,刚才这边好像有动静,你看到什么了吗?”金爱平警惕环顾四周,询问。

周凤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突然想起那个伤员,赶紧奔了过去。检查后发现,伤员气息全无,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金爱平大惊。

周凤岐便把发现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包括那个凭空燃烧的白色魅影。

“什么什么?白色长袍?那那不就是传说中的……鬼魅么?”金爱平有些紧张起来。

“你相信世界上真有鬼吗?”周凤岐问。

“本来不太信。但现在信了。”

“为什么?”

“要是没有鬼,那件凭空烧起来的白袍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黑夜中,金爱平的声音有些颤栗。

周凤岐想了想,没有回答。两人在林子里转悠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现。

由于出了人命,积水潭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大案。再加上周凤岐的争取,总探长终于答应,让他带着金爱平,负责本案侦破。

金爱平花了大力气,终于查实,那个死去的男子姓陈,27岁,是金逸地产公司的一名职员。

“地产公司职员?他去积水潭干什么?”周凤岐不解。

“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调查。”金爱平说。

周凤岐想了想,就让金爱平带人继续监控积水潭四周,走访居民。他自己直接赶到金逸地产公司。公司一名姓秦的襄理接待了他。

“周探长,请问陈家驹是怎么死的?”秦襄理首先提问。

周凤岐听到这个问题,不禁一愣。

根据尸检,陈家驹的左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动脉全断,满腔的鲜血顺着这道伤口,喷涌一空。关键这道伤口,似乎是被一长排牙齿撕咬所致。反复研究后得出答案,陈家驹是被某种野兽咬断脖子而亡。

积水潭树林里似乎真有一头凶猛的野兽。或者说,有一种长着满口尖利犬牙的凶猛东西藏在里面。但这些事没法跟秦襄理说。

“我们初步调查下来,他是被害致死。”周凤岐唯有敷衍。

秦襄理深深惊叹。

“秦先生,陈家驹在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秦襄理给周凤岐倒了杯茶:“陈家驹是公司的一名调研员。”

“调研员是做什么的?”周凤岐不解。

“就是负责公司开发的前期调研工作。收集各类信息提供给公司决策层参考。”秦襄理解释。

“陈家驹的为人怎么样?他有什么仇人吗?”

秦襄理摇摇头:“陈家驹年富力强,工作勤恳,为人又非常低调和善,不会有什么仇人。”

周凤岐点点头:“你觉得他怎么会半夜三更到积水潭那种地方去呢?”

秦襄理想了想,神色闪烁:“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

这些不正常的神态,早就被周凤岐看在眼里。他顿了一顿,加重语气:“秦襄理,人命关天,希望你能跟我们坦诚相见。毕竟陈家驹已经死了,你们一定也希望我们查出凶手,替他昭雪。”

秦襄理有些为难:“周探长,有些事不是我不肯配合,实在是公司有规定,我也无能为力。”

“公司有规定?你们公司规定不准配合巡捕房查案吗?这次死的是你们公司的人,你们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周凤岐有些恼怒。

秦襄理沉吟片刻,依旧摇了摇头:“周探长,见谅。”

周凤岐想起陈家驹死得惨烈,又见到秦襄理这般推诿,不免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走出金逸公司时,他越想越觉得纳闷。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使得金逸公司会有这样的表现呢?难道说陈家驹的死,会跟金逸公司有些牵扯?

看来这个案子很不简单。

周凤岐还不罢休,按照地址,又赶到了陈家驹的家里。

陈家驹的大殓正在家里进行。里里外外站满了陈家的亲戚朋友,黑纱白帐,哭声阵阵。听人说陈家驹的母亲当场昏厥,已经被送到广慈医院去了。他那个年轻的老婆抱着三岁儿子,哭哑了嗓子,痛不欲生。眼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周凤岐突然有些自责。

那天晚上自己要是再警惕一些,动作再迅速一些果断一些,陈家驹或许就不会遭此毒手了。想到这些,周凤岐站在门外,有些不敢去看挂在客堂正中的遗照。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唯有努力调查,早日抓到凶手,才稍稍对得起陈家驹以及他一家老小。

面对着陈家上下的恸哭,周凤岐不忍打搅,安静地等在一边。好久之后,才找了个机会跟陈家人说上话。接待他的是陈家驹的叔叔。周凤岐表露身份后,首先安慰了一番。

“爷叔,陈家驹公司来人了吗?”不知道怎么了,周凤岐一开口就问出了这个问题。在他的潜意识里,陈家驹的死因背后,很可能跟金逸公司有关。

“来了,一大早就来了。他们在家驹面前鞠了几个躬,还拿走了家驹带到家里的一些公司资料。”陈家爷叔说。

“什么资料?”周凤岐关注地问。

“是一大叠纸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们一到家里就提出要带走所有跟金逸公司有关的东西,我也没有阻拦。反正这些留着也没用。”陈家爷叔说,“对了,他们说这些好像涉及金逸公司的商业秘密。”

周凤岐听到这里,有些紧张。金逸公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爷叔,他们把所有资料全都拿走了吗?”周凤岐追问。

“应该是吧。我就在家驹房间里大致找了找。”

“爷叔,可不可以带我去家驹的房间?”周凤岐请求。

“你想干什么?”爷叔有些犹豫。

“我想去看看,或许会发现一些线索,帮助我破案。”

爷叔听说有利于破案,没有犹豫,直接带周凤岐来到一个房间。

“家驹的东西都在这里,你自己找找吧。我还有事。”爷叔说着,就离开了。周凤岐谢过,开始在一大堆东西里寻找。

这样倒腾到底想寻找什么,其实周凤岐自己也不清楚。

两个小时后周凤岐终于找到一份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周凤岐粗粗翻阅了一下,带上东西出门。

这个时候陈家正在出殡,周凤岐站在人圈外面,默默低头,朝着陈家驹致哀。

陈家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清河路沿线某个地块的面积大小,居民结构,房屋数量,以及商铺作坊的性质种类等等。周凤岐按照里面的一些草图,判断积水潭也在陈家驹的调查之列。他有个猜测,便马上又赶到金逸公司,找到了秦襄理。

“秦襄理,我发现陈家驹正在积水潭一带普查。你们金逸公司是不是准备购置那块土地?”周凤岐单刀直入。

秦襄理听到这个话,有些吃惊,沉默片刻后,终于松口:“周探长,实不相瞒,我们正有这样的意图。但出于商业保密,所以上次没有告诉你,见谅。”

周凤岐想了想:“这些我完全理解。秦襄理不妨跟我实话实说。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不会泄露秘密。出了命案,我们必须给死者一个交代。”

秦襄理点点头:“好吧。我们就是想买下那片地区开发房地产。陈家驹作为调研员,当然会对范围内的所有情况作一份普查。最近那边冒出很多传闻,我想他深夜进入积水潭,也是想了解真相,没想到……”

周凤岐暗暗恍然,随即又问:“积水潭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有什么打算?”

秦襄理为难:“周探长,关于这个事我不能说太多。不过我们购置这块地皮是用来建造住宅的。而住宅最要紧的就是风水,所以我们很在乎这件事。现在既然巡捕房接手调查,我们非常期待有个美好结果。”

周凤岐细细揣摩这些话,随后又问:“金逸公司是什么时候决定购置这块地皮的?”

“两个月前吧。”秦襄理说。

“消息还没有外泄出去,对吗?”

“当然。这种事我们会绝对保密,不然会遇到很多问题,比如拆迁,比如同行挖墙脚,等等。”

周凤岐又问了一些问题,随后告辞。一路上他细细回忆跟秦襄理交谈的细节,有些联想。

随后他又来到一户人家,这家喂养的一条大狼狗不久前暴死在积水潭树林里。这件事也在附近传得很厉害。

周凤岐找到狼狗的主人张涛,询问情况。张涛说起这件事,心有余悸。

“张先生,你那条被害的狼狗还在吗?”周凤岐问。

“埋了。”张涛摆摆手。

“埋在哪了?我想看看。”

“好些天了。恐怕早烂了。”张涛有些惊疑。

“应该没那么快。帮我把它挖出来好吗?这对我很重要。”周凤岐恳求。

“周探长有心查出真相,我们当然愿意帮忙。走。”张涛说着,拿出一把铁锹,带着周凤岐来到屋后,在一棵大树下开始挖掘。没过多久,就把狼狗的尸体挖了出来。

狼狗已经开始腐烂,但坚韧的狗皮依旧完好。周凤岐忍着恶臭,细致检查了狼狗的伤口,并且拍了照片。

张涛疑惑:“周探长,你发现什么了吗?”

周凤岐想了想:“我想看看狼狗脖子和肚子上的伤口。”

“以前有人说这是被什么东西撕咬所致,周探长你怎么看?”

周凤岐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好。放心,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积水潭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传闻说得神乎其神。”张涛有些担忧。

周凤岐目光炯炯:“那边真的有鬼魅。是我亲眼所见。”

张涛吓得闭嘴。周凤岐呵呵一笑:“我是开玩笑的。这个世界朗朗乾坤,哪里会有什么鬼魅?再说即便有,也应该是鬼魅害怕我们人类才对。”

周凤岐说着,在附近找了个电话,通知金爱平过来把狼狗尸体带回去检验。

时间刚好到了中午。因为离家不远,周凤岐索性开车回家吃饭。吃饭时他跟母亲说起积水潭的事,母亲却答非所问,问起了另一件事。

“凤岐,积水潭那片地皮要被大老板买走,这事你听说过没有?”

周凤岐嘴里含着一大口饭菜,顿时被噎着:“姆妈,这些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嗨,附近很多人都在传。我们这边早晚会拆迁。”

周凤岐:“你们的消息也真是灵通。”

母亲得意:“我听好几个人说起过这事,就是不知道真假。反正大家已经开始商量,这次一定要咬住价格,狠狠敲一笔钱。这是我们的祖业,不能便宜了那些大老板。”

难怪金逸公司要实行保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利害缘由。周凤岐暗暗嘀咕。不过现在看来,天下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凤岐仔细思考,隐隐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些蹊跷。

“我还算是后知后觉的。有些消息灵通的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知道。”母亲又说。

两个月前,那差不多就是金逸公司作出购地决定的时间。这也跟秦襄理的说法一致。可见金逸公司的保密工作实在不堪。

“凤岐,你说说看,这件事也很奇怪。”母亲给儿子搛着菜,随口又开始唠叨。

“什么事呀,姆妈?”周凤岐现在不敢小看老太太的消息了。

“积水潭出现奇奇怪怪的事,差不多也是在两个月前开始传开的。我开始也不相信,一直到有条狗在里面被咬死,我才想到要提醒你当心些。”

周凤岐听到这里,暗暗吃惊。

——都是两个月。这种时间上的重叠吻合,到底是一种巧合,还是预示着某些内在的牵扯或者是因果关系?

“不过也别高兴太早。要是积水潭闹鬼这事不查清楚,拆迁这件事早晚会黄掉。谁愿意花钱买这种闹鬼的房子呢?老板和老百姓都不是傻子。”母亲又说。

周凤岐一愣。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周凤岐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老太太。

“请问你找谁?”周凤岐问。

还没等对方回答,周凤岐的母亲在身后喊:“哎呀,这不是闸北王姐吗?快进来。这是我儿子凤岐。”说着就把来人带进家里,热情招待。

“凤岐,这位是王阿姨。我们俩认识不久。”母亲给周凤岐介绍。

“王阿姨你坐。”周凤岐注意到对方的神态有些紧张。

“王姐,你找我有事吗?”周凤岐母亲问。

“你说你儿子在巡捕房做事,我就想着让他帮帮忙。”王姐望着周凤岐说。

“王阿姨,你有什么事?”周凤岐从第一眼看到对方起,就料定她必定不会是来串门闲聊的。

王姐犹豫了片刻,这才开腔:“我女儿半年前失踪了,到现在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说积水潭这边发生了命案,我就想我女儿的失踪,会不会跟这事有些关联。”

“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周凤岐问。

“半年前了。”

“报案了吗?”周凤岐再问。

“报案了。但没有一点消息。”王姐黯然。

“积水潭里发生怪事也就是近两个月。你女儿半年前失踪,不一定跟积水潭有关,王阿姨。”周凤岐劝慰。

“话是这么说。但我女儿出事那天,好像说起过要到积水潭附近去见朋友。当时我没在意。这次积水潭出事后,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周凤岐顿时就有些警觉。

王姐说着,拿出一张照片给周凤岐,并指着其中一个女子介绍:“你看,这就是我女儿。其余都是她的朋友。”

周凤岐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突然他在照片里发现一个人影。

“王阿姨,这个人你认识吗?”周凤岐指着那个人影问。

王姐摇摇头:“不认识。”

周凤岐凝视着那个人影,有些惊疑。

回到巡捕房后,周凤岐吩咐助手去核实一些情况。金爱平走进周凤岐办公室汇报。

“技术组勘验对比过了。狼狗脖子里的撕咬痕迹,跟陈家驹脖子里的撕咬痕迹一模一样。可以肯定,这一人一狗都是被同一种凶猛的野兽袭击致死的。”金爱平说着,拿出一叠照片,还有一份检验报告。周凤岐仔细阅读,神色凝重。

“技术组肯定这是野兽撕咬的?”周凤岐漫不经心地问。

“他们的报告上没有这么写。只是说是遭受了同一种尖利物体的撕咬。不过很显然,那就是一头野兽。要不然狼狗内脏怎么会被吃个精光呢?”金爱平推断说。

“狼狗的内脏只是消失不见,也不见得就是被野兽吃掉的。”周凤岐看着报告说。

“如果不是野兽,那就是那个白袍鬼魅在作祟。这一带真的不干净,周探长。”金爱平面露惊恐说。

“你也相信有鬼魅?”周凤岐看了他一眼。

“眼见为实么。上次白袍鬼魅出现后,走投无路,突然凭空燃烧,什么也没留给我们。这绝非世间凡人所能够做到的。”

“那天夜里我们确实把那个白袍影子堵在树林里。而且当时的位置恰好在一堵围墙死角里。按理说它要是人类,肯定无处可逃。”周凤岐嘀咕。

“是呀。事后技术组也勘察了围墙内外,并没发现任何攀援痕迹。那个白袍怪肯定是遁地逃跑,然后再焚烧了白袍灭迹。”金爱平一口咬定。

周凤岐默默注视着金爱平:“你觉得对方是个土行孙吗?”

金爱平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应该无路可逃。当时现场只有你我两人。”

“那我们就在报告里写上,积水潭里有鬼怪,然后汇报给总探长。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那恐怕不行。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晚你躲在围墙下面,也没有任何发现吗?”周凤岐问。

“没有,我只听到一些动静。没多久你就赶过来了。要是有人从我这边逃跑,我肯定能发现。”金爱平说。

周凤岐长叹,拉开抽屉,又拿出了王阿姨女儿的照片,仔细端详。

“周探长,这是谁的照片?”

“我母亲一个老姐妹的女儿。她女儿半年前失踪了,让我帮着查查。对了,照片中这个人是不是你?我看挺像的。”周凤岐说着,指着照片中的某个人,问金爱平。

金爱平惊异:“哎呀,那就是我。你是在说桂琴吧,她半年前确实失踪了。我们一直念叨着她呢。”

“哦,没听你说起过么。”

“半年前,那会我还没进巡捕房。”

“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朋友的朋友。大家在一起玩过几次,也不太熟。”金爱平轻声说着,一脸惋惜。

“你先出去吧。”周凤岐看着照片说。

金爱平出了房门。片刻,周凤岐的助手进门,附在周凤岐耳边说了一通。

周凤岐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变得铁青起来。

下午的时候,周凤岐再次来到积水潭树林。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老头。就是他在树林里发现了张涛家的大狼狗尸体。

“爷叔,你经常到积水潭树林里来?”周凤岐问。

老头点点头:“对。现在这个季节,积水潭里的黄鳝又肥又粗,每次都能抓到很多。这件事我从不告诉别人,嘿嘿。”

“哦。那条大狼狗你以前见过吗?”周凤岐追问。

老头点头:“我好几次看到那畜生在树林里转悠。好像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狗鼻子是很灵敏的。”周凤岐若有所思。

“是呀。但这里全是些枯枝烂叶,有什么能够吸引它的呢?”老头摇摇头,“那条大狼狗是张涛哥哥家的,带到张涛家也没多久。这畜生一到张涛家没几天,就爱往积水潭树林里钻。这都是张涛跟我说的。周探长,你说会不会是它也看到了那个白衣服的鬼影?”

周凤岐深深惊异,随后又找到了桂琴妈妈,向她打听。

“王阿姨,桂琴生前有什么冤家仇人吗?”

王姐摇摇头:“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仇人?她从不惹事,相当听话。”

“有男朋友了吗?”

王姐想了想:“没听她说起过。不过失踪前一段时间,我总感觉她有些神神秘秘,出门的次数也多了。我问过她,她说只是在跟朋友玩。”

“她那些朋友你都认识吗?”

“不认识。家里住房小,桂琴很少带朋友回家玩。不过那段时间里,她倒时常会带些礼物回家。”

“什么样的礼物?东西还在吗?”

“大部分都被我处理了。”王姐说着,拿出一个很大的绒布洋娃娃,“我没舍得全部扔掉,留下这个作纪念。”

周凤岐接过查看:“这是上海本地生产的洋娃娃。”

“是呀。桂琴很喜欢洋娃娃。这样的礼物,她带回来过不下十几个,都是同一家工厂生产的。”

周凤岐端详,若有所思:“什么朋友会这样投其所好,送那么多洋娃娃给她?”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对她关心太少了。”王姐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始抽泣,“她爸爸死得早。我平时忙着工作赚钱,确实很少跟她聊天。孩子有什么心事难事我都不知道。想想真是对不起她。”

周凤岐安慰几句,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到街上,打了个电话给助手。

从助手那边,他很快验证了自己的一个大胆猜测。

月色暗淡。远远望去,积水潭树林黑压压一片,透着一股凶险和邪恶,诡异地耸立在闹市中心。

周凤岐趁着夜色潜入积水潭,躲藏在一片灌木丛中。按照他的预估,那个鬼魅迟早还会出现。

果然到了半夜,前方不远处有些动静出现。周凤岐耐心等了一会,悄悄逼近发出声响的角落。没过多久,便看到有个人影在树林里弯腰铲土,动作飞快。没过多久,一个不小的土坑显现。那个黑影跳下土坑,在里面一阵捣鼓,最后把一个东西拖了出来。周凤岐看得真切,心跳开始加快。

或许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

那个人影迅速把东西塞进大袋子,背在身上,转身朝外走去。周凤岐没有犹豫,起身逼近。没走几步,对方察觉,丢下东西就跑。周凤岐来不及查看那个东西,咬住对方,抄近路追了过去。就在对方跑出树林时,被周凤岐当头拦截。

对方见势不妙,拔出尖刀就朝周凤岐刺来。两人很快斗在一起。对方出手凶狠,但不敢恋战,虚晃几下后掉头便跑。周凤岐看准方向,发动汽车追了上去。

追上对方后,周凤岐方向盘一晃,准备把对方挤到街边角落。没想到对方身手矫健,纵身跃起,单手在车引擎盖上一撑,轻轻巧巧地避开了。等周凤岐下车查看时,对方早就钻进小巷消失不见了。

这个时候,天空开始下起细细小雨。周凤岐呆呆望着轿车,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车里拿出一顶黑色的礼帽。就着暗淡月色,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放在车引擎上,并且找出胶带,把礼帽固定。随后开车离开。

第二天,周凤岐在积水潭跟神秘人物遭遇的传闻在巡捕房内部传开。没过多久,周凤岐开车驶进巡捕房大院。令大院里所有人感到奇怪的事,周凤岐的车头引擎盖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

“周探长,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

“天机不可泄露。”周凤岐笑而不答,并不许别人靠近引擎盖。

这个时候助手从里面出来,冲着周凤岐小声汇报:“周探长,尸检确认就是失踪的马桂琴。她戴的那枚戒指,还有几年前小腿骨折过的痕迹可以证明。而且她已经怀孕,估计怎么也有三个月大了。”

周凤岐沉吟。

金爱平急匆匆赶到周凤岐跟前:“周探长,你昨晚上行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一个人多危险。”

周凤岐笑笑:“我也不确定会撞见什么,所以没跟你说。”

金爱平一眼看到了轿车上的礼帽,好奇地走近:“探长,你这是干什么?”

金爱平嘴里说着,身手奇快,走到引擎盖跟前,伸手就去揭那顶礼帽。周凤岐看得真切,飞起一腿,把金爱平踹离轿车。同时朝助手使个眼色,两人发力,瞬间就把金爱平摁在地上。

“探长,你们干什么……”金爱平挣扎。

周凤岐冷笑,跟助手一起把他绑了起来。随后,他走到轿车跟前,小心翼翼揭开帽子。大家定睛一看,原来帽子下面是一个清晰的手印。

“这是昨晚在积水潭挖尸体的人留下的。铁证如山,不难找出谁是手印的主人。”

金爱平见状,脸色灰暗,满头大汗。

“金爱平,马桂琴是不是你杀的?”周凤岐喝道。

金爱平沉默片刻,终于低下头:“哎……我认罪。”

在场所有人惊讶:“周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爱平,给大家说说吧。”周凤岐鄙夷。

“我和桂琴在朋友聚会时认识。我非常喜欢她,就隐瞒了乡下有个老婆的事实,暗地里跟她交往。后来她怀孕了,催着我马上娶她。我心里害怕,一时错念,就把她带到积水潭树林里杀了,并且就地掩埋。”

“那昨晚为什么又要把尸体挖出来呢?”

“前一阵我听说金逸公司准备开发积水潭,就担心桂琴的尸体会被发现。为了阻止开发,我就在积水潭里装神弄鬼,并杀了他们的调研员,造成一种恐怖气氛。因为风水不好的地块,房子再好也会影响销售。金逸公司不会不考虑这个因素。后来周探长你加入调查后,我就有些慌张。最后决定转移尸体。没想到还是被你截住了……但是周探长,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晚我跟你一前一后,已经把现场卡住,但还是让白袍鬼影逃跑。我百思不解。最后想到,或许那个白袍影子就是你。你被我追到围墙附近后,迅速把白袍挂在树上,然后躲起来。等我赶过来后你就出来说你在蹲守。而那件白袍凭空自燃,其实只需要一点白磷就行。告诉你,我从不相信世上有鬼,这是第一。第二,我的助手了解到,你来巡捕房之前,曾经在一家玩具公司工作。这家公司的洋娃娃非常著名。由此我判断你或许就是那个送洋娃娃给桂琴的人。第三,这次你在总探长跟前抢下这个案子,我一直有所怀疑。现在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让真相浮出水面。”

金爱平听到这里,突然眼圈通红。

“桂琴的母亲说桂琴出事那天,好像说起要到积水潭附近去。这样我一下就怀疑她的失踪或许真的跟积水潭有关。后来我听说张涛家的大狼狗时常会去树林里扒土,由此联想或许它闻到了什么异常气味,并同时联想到了失踪的桂琴。对了,那条大狼狗也是你杀的吧。它很可能会把尸体扒出来,你有必要这么做。”

金爱平一时沉浸在悲伤之中,似乎没有听见周凤岐的话。

周凤岐从车里拿出一个东西,丢在金爱平跟前:“这是昨晚我在土坑边捡到的,应该是你来不及带走留下的。大狼狗和陈家驹都死于这个铁手套,对不对?”

大家这才看清。那个铁手套的五个指套被做成五根尖利的钢刃。用足力气后别说是人,就是牛皮也能够轻易捅穿。

“这五片钢刃在尸体上的印记,的确很像是某种野兽的撕咬痕。这一点瞒过了很多人。”周凤岐最后说。

金爱平听到这里,终于支撑不住,酣然大哭:“桂琴,我对不起你。是我一时糊涂,你死得好冤……”

“桂琴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知道吗?”周凤岐叱喝。

金爱平抱起脑袋,瘫倒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发稿编辑/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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