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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

2014-07-03隋言

辽河 2014年4期
关键词:小宝

隋言

作者简介

隋 言 吉林松原人。从写作诗歌开始文学创作,除在《星星》、《诗潮》、《光明日报》、《青春诗歌》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外,2009年6月开始写小说,在《作家》、《青年文学》、《芳草》、《厦门文学》、《章回小说》、《大地文学》、《微型小说选刊》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并有作品被转载和收入选本,著有诗集《守望沧桑》、《良田熟地》等。目前在报业传媒工作。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我的病就像一块零碎的积木拼图,花花绿绿胡乱无章地凑在一起,让所有人找不到期待的色彩和方向。

这所有的人,包括我的丈夫,我的邻居,还有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我静静地躺在那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上,微闭着双眼,呼吸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像困倦带来的迷离与理由。或是心灵感应,我似看到,我的丈夫站在我的身旁,抑或蜷伏在某个墙角痴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茫无所措。一会儿站起身,一会儿蹲下去,一会儿焦躁地走两步,一会儿站在那里傻呆呆地瞧着暗角里的一个物件。他搓着手,粗粝的脸上满是委屈与愁苦。他好可怜,他害怕我离开这个世界,那样他一个人多么孤单,守着一个空巢多么难耐,其冷清寂寞的感觉会每时每刻纠缠着他,这对于一个爱护我,像爱护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人来说,该是一个多么严重的打击。此刻,最受煎熬的可能莫过于他了。

我已经躺在这里十多天了。医生护士一次次出入我的病房,量血压,测体温,他们似乎忙得不可开交,该做的都做了,可我还是处于一种昏迷之中,生命的体征出现严重的异常反应,但却安静得离谱。

这分明是得了一场怪病,像一只怀孕的母猫恹睡不醒。他们就是叫不醒我,医生判定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就像蜡烛眼看着要熬干最后一滴烛泪。

我是在一个窄仄胡同的入口与一位鞋匠闲聊时昏倒在地的。鞋匠是我现在的邻居,和我年龄差不多少,很结实,很健康,也很善良,家境一般,有常年瘫痪在床的父亲,还有尚不谙熟世事的娃娃。有的时候,我就接济她一点东西,给她一两件衣服,尽管我也不宽裕,也是个穷人。我得感激她,她成了我闲暇生活的一部分。我愿意与她聊天,我们就坐在这个老街的街口,迎面或者背对着朝阳或夕阳,看着拎包打伞出出进进这个胡同的人。她很感激我,我们每次都聊得很开心;有时,我在她街口临时搭建的那个小棚子里一待就是小半天。我们经常见面,自从得了一场怪病后,我愿意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她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讲,她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听。她说过一句让我很欣慰又非常中肯的话,她说,她每次听我讲起那个故事,都会有一种新鲜奇特的感觉,仿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她会仔细地瞧上我一眼,用她那饱含体温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我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在她面前展示着自己的过去,包括我的性格、性情,甚至是躯体最为隐秘的部分。这真的很奇怪。我在她面前强调说,我不是一个会制造什么故事的人,是那个事件重塑了我的生命。从那以后,我不得不重新认识我自己,像繁茂的叶片瞧见它赖以生存的根,不得不认真审视一个生命的重生与觉醒。尽管我已经是步入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进入老年人的行列。但我没有理由不尊重生命,我知道,尊重生命,就是善待一切,这等同于珍视阔大而多姿的生活。

我怎么被他们穿上了一套深青色的衣服。我的脸惨白惨白,头发被梳理得干干净净,似乎还泛着潮润柔和的微光。我的嘴唏张着,眼睛死死地闭着,心跳微弱得几乎没有一点波动了。他们一定是判定我的生命马上就要终止了。我的丈夫捂着老脸一声不吭,眼泪却从指缝间流淌下来。哭完,他给我洗脸,为我修剪指甲,像个虔诚的信徒,认真做着每一件事。

他可真是一个可怜的人,这个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忘不了的一个好人,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怎么能轻易就把他忘了呢。不会的,一定不会,我像赌咒般地发誓。

我死了吗?不然,我怎么能看见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妹妹。但我不敢确信我真的死了。我轻飘飘地像驾着长风一样来到了一座光秃秃黑黢黢的山岗上。这里好似混沌未开,迷迷蒙蒙,雾雾糟糟。这里坟茔满山,荒草没膝,乌鸦乱飞,毒蛇遍地,虎狼成群。我吓得浑身筛糠一般抖做一团,满身臭汗淋漓。我急切地回头一望,像是找寻救星,却发现了一场生动异常的大梦。我看见了我生活的那座城市,那些人怎么都变成了蚂蚁一样在蠕动?他们如此矮小,又如此忙碌,像个金甲虫不知疲倦地爬来爬去,让我忧虑不解。我扭着脖子转着圈地找啊找,我仔细分辨着那里的一切,我终于发现了那是人间的一所医院,是保留我尸骸的一个场所,不少人在我身边干这干那,他们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有我的丈夫苦巴着脸,泪水涟涟。就在我无助地四顾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声穿透云层的呼喊,天色突然变得晴朗,一丝混乱不堪的浊迹渐渐退去,像大风伴着一声惊雷。我吓得哆嗦成一团,缩着脖颈不敢喘气。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缕花香飘了过来,鸟儿啁啾,惠风和畅,我发现我的父亲手里握着一把铁锹向我走来,后面跟着我的妈妈和弟弟妹妹,他们的手里都有一把铁锹。我抬起头,像一匹小马驹撒着欢儿似的奔向我的父亲。父亲把铁锹扔向一旁,把我拥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他问我多大年纪了?我笑着说,我都四十多岁了。父亲不高兴了,一下子把我推开,你不是十六岁吗?怎么是四十岁了。我看出他一脸不愉快的神情,还有无数愁苦。他的脸抽搐着,嘴唇发紫,露出被旱烟熏黄了的牙齿,双肩不停地颤动,似乎是气得不成样子。他瞪着眼睛发狠似的反反复复强调说,你就是十六岁嘛,就是十六岁,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弟弟妹妹找得你好苦,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看不到你的影子?他的嗓子开始嘶哑了,突然流下了眼泪,一边哭着,一边喃喃地说着什么。我仔细听了听,他在哭诉那场灾难让妈妈和弟弟妹妹死掉了,对不起她们。他的哭声掺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像雨声在草叶间走动,沙沙地作响,更像猿猴找寻伴侣吱吱地哀鸣。我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痛苦更加尖锐,保持着热度,哭声正在滴血般切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和细胞。

我看见村里有许多老人、妇女围着圈地看着我,他们用悲伤的目光交流着,低声地说着惋惜的话,目光里溢满了惊悚与不舍。小孩子们则一个个紧绷着脸,带着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的表情看着我,偶尔会露出一副孤助无奈的神情。这是我的乡亲们,他们一个个地围着我转,面色沉重地在我的周围走来走去地忙碌着,每个人都像丢了魂儿一样哭丧着脸,充满了温暖暧昧的人情味。我知道,他们从前并不这样看待我,虽然我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孩子。我又飘荡在我家周围满是篱笆墙的院落里,有几只鸡跟在后面啄着我的脚踝,它们的目光也怪异得很,像一道细线向我射来,它们的眼睛有时睁得比牛的眼睛还大,充满了不安的气息与死亡的味道。我被它们追赶得无处可逃,急急忙忙向一棵峥嵘古怪的大柳树下跑去。让我震惊的是,大柳树不知啥时候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矮矮的小男孩。我定睛一看,那个少女就是我的妹妹啊,那个小男孩就是我的弟弟啊。她们哭喊着把我的手拉住,要我拥紧她们,可是眨眼间,她们就对我怒目相向,对我大吐口水,对我横加指责,数落我不该来到这个荒芜而又诡异的地方。可我却贪婪地打量着她们,舍不得她们离开我一步,舍不得眨眼睛,却想把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无数次想象过我们姐仨重逢的场面,谁会想到,在我的灵魂离开了那家医院以后看到了她们,我的泪水涟涟,我痛不欲生。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从我的身后又钻出来,一只手拽着我的衣襟,另一只手擦着眼睛,他的泪水顺着脸颊就流淌了下来。我看见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一副舍不下我而又讨好的神情。他融化在泪眼中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安与执着,嘴巴嚅动着,想对我说着什么,又说不出来。一瞬间,空气中似乎飘荡着无数颗温情的颗粒,在上下左右翻飞着,悲伤的气氛中夹杂着小小的惊喜与无尽的苍凉。我的母亲就隐在父亲的身后,她对我说,小芝,你就别哭了,你不该来到这个地方,我们一家子一会儿就走了,你还是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不要再出来了。说完,我的母亲轻轻地抹了一下泪水,猛地把我的父亲推走,拽起我的妹妹弟弟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知道,他们不要我了。他们走了。

我没地方可去了,灵魂在那座城市的上空四处游荡。我站立在一个高大的楼顶上,看见四处都是霓虹闪烁的光芒,透过一扇窗户,哎,我看见那个可怜的老头儿,是我的丈夫正在那里哭丧着脸为我盖上一件又厚又沉的衣服。我知道,他们正准备把我下葬。我鼓足勇气,像驾上一块云朵,伴着一股凉飕飕硬朗朗的风向下面滑去。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趁着他们忙里忙外的空当,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那个病房。我的嗓子里咕噜了一下,发出了像蝼蛄一般粗闷的叫声,一口长气瞬间喷了出去,撞向空气中的微尘,像擦着了一样东西。

很快,我听到了所有人的惊呼,他们嘁嘁喳喳议论着说我又活了过来。

我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被棉花堵上了一般。我的两只眼皮像压上了千斤巨石,怎么也睁不开,我甚至都不知道手放在了哪里,只有一丝像握着一把利剑冰凉的感觉。可我明白了许多,多么想告诉他们,在好似家乡的地方,我看到了死去的父母还有弟弟妹妹,他们是被山体的一次滑坡夺走生命的。那是多大的一场雨啊,整整下了七天,到处是白泠泠的水,到处雾蒙蒙的一片。这场多年没有见过的大雨,直接导致了一次泥石流暴发并伴随着山体滑坡。就在我们舍不得扔下财物,都准备撤往山上的高处时,一声雷鸣般的声音滑过雾糟糟的天空霹雳而来,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大块的石头从山顶上滚落下来,一股浊水裹挟着无数个石块向我们奔涌而来。父母在后面,我们跑在前面,很快就失散了。这场灾难导致了全村三十户人家有十户被埋,我们家遭到了最严重最致命的打击,当时,我十六岁,家里有四位亲人被埋,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被挤压在一块大石头支撑起来的狭小缝隙里,捡了一条命,但我的生命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的父亲死了,父亲就躺在我的面前,脸部血肉模糊,我喊了数声,他没有应答。我大胆地将父亲的脑袋抱起来摇晃着,他依然没有吱声。我慢慢将父亲的脑袋放下,开始左右寻找我的母亲、弟弟、妹妹,她们也不见了踪影,我哭干了眼泪。

三天后的早晨,我的一声微弱的呼喊救了我的一条命。只比我大一岁的邻居小宝,正坐在我上面的一块石头上抹眼泪。他听到了我的呼喊,知道是我,喜出望外地对我说,小芝,你等着,别害怕,我会找人救你出去,你千万要坚持住。

我和小宝两小无猜,我们一块长大,听到是他,我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增加了活下去的勇气。

一天过去了,没人来救我,小宝干着急没有办法,他一个少年能搬动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吗?他怕我害怕坚持不住,就隔两分钟向里面喊我的名字,我就在里面一声一声地应答着。后来,他发现我的应答声越来越微弱,感觉到情况不妙,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从自己的一个小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碗,就用小石子一下一下敲碗沿。声音像雨滴砸进一只空空的铁桶里,发出一声声空洞的回音,触摸着我惶恐的神经。他告诉我说,我敲几下,你就用石块敲几下,一定要照做。我应答了一声,摸到了两个石块,按照他的吩咐,他敲一下,我就敲一下。我一听到那只碗发出的清脆光滑的声音,一下子就增加了勇气,浑身也有了力气。于是,他就不断地敲碗,我就不断地敲石块。不知敲了多久,声音渐渐地像细针落在了草丛里一点点弱了下去,我想,他一定是太累了,睡着了。我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醒来后,就向下面喊着:小芝,小芝。接着再敲那只碗,我就醒了,应和地敲起了石块,他敲一下,我也就敲一下。这单纯纯粹的声音成了我们活命的共鸣曲。

第二天,全村的人都来救我了,我得救了。我仔细看了看小宝哥的那只碗,那上面有一个漂亮的菊花图案,从此,菊花碗就再也没有离开我的脑海,尤其那清脆单调的声音,一下一下,踩着疼痛,从细小的针孔,缝补零零碎碎的时间,缝补多出来的惶惑与孤独,从我的生活中一脚一脚地漫过。

我被挖出不到三天,就有媒体把我的事情报道了出去。一时间,我成了一名孤儿的消息像藤蔓开始向四处蔓延,我成了众多人关注的对象,有一些人抓着我的影子不放。我胆胆怯怯地接受过几个好心人的馈赠,可也受到过一些人的伤害,他们讥讽嘲笑指责我不能自食其力,毫无廉耻地向社会乞讨寻得一丝怜悯。

我哭了,真的哭了,我哭得是那样伤心与无奈,一连几天都不露面见人。我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任何人。一天,我像阳光下的苔藓经受不住毒辣辣的炙烤,终于在一个月白星稀的夜晚,写了一封信放在小宝哥的窗台上,离开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山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我困倦,却蜷缩在一棵大树下不敢睡觉,天刚蒙蒙亮,我就搭乘一辆马车来到了城里。我在城里转悠来转悠去,眼泪哭干了,却不知何去何从。我像麻醉了一般,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上了一辆开往东北的一辆火车,我横下一条心,决定火车停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下车,反正我也没有家了。

我没家了,真的是没家了。我来到了现在生活的这座城市后,我又哭了。这里到处都是那么陌生,像生硬的藤条敲打着我的脊背,凛寒着我的疼痛。都晚上十点多钟了,我茫然无助地在大街上走着,干巴巴凉飕飕的风直往衣服里钻,我抱着双臂冷得直打哆嗦。我走上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天桥上,蜷缩地蹲坐在那里傻呆呆地望着远处抹眼泪。我困倦,但我坚挺地不让自己睡着,合计着天亮以后再想活命办法。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朦朦地听到有人说话,脸颊还被掐了一下,乳房还被摸了一下。我睁开眼睛看到有两个男人正围着我有说有笑地嘀咕着什么,我从他们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种邪恶的东西,立马吓得浑身像筛糠一般颤抖。我忽地站起身,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推开这两个家伙撒腿就跑,蹬蹬蹬地跑到了桥下,口里狂呼乱喊着救命。恰巧,一个男人推着三轮车从我的身旁路过,一把将我拽住藏在身后,并抄起车上的一把铁锹向两个男人砍去。这两个家伙忽然停住脚步,扭回头,骂骂咧咧地扔下一句狠话逃走了。

我哆哆嗦嗦地从这个男人身后出来,千恩万谢他救了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响头,后来我就嫁给了这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男人,也就是那个在我床边苦巴着脸的男人。虽然清苦,但我们生活得很幸福。

我又听不到人语的喧哗了,回过头,在时间的河流里仔细地寻找着我死去的那一刻,认真打量着我死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审视着我的灵魂是否欠缺一点东西。我再一次站在那座高高的山岗上,过去、现在连接在一起,让我眼花缭乱,分不清,也理不顺。

我看见我伸了伸懒腰,似乎轻松的样子有点滑稽。我看见我像风车一样旋转着,脸上淌满绝望的汗水。我看见我单纯得快要长出青苔,在霜花梳理过的檐上慢慢接近老迈的天色。我看见我所有的幻想变成从天而降的兽,傍着最后一滴无法可走的红血,远离尘世的门槛。我看见我雪般的骨子里,花朵般灿烂的声音被仅存的一丝缅怀敛尽。我看见我矗立成偌大的一块标识,朝向铜一样的方向飞翔。我又站在我从前站立的地方,像一粒粒声音一样即将被泛滥的水吸干。

“不如就选在这一天吧。”我知道,这是我丈夫在和他们商量如何火葬我,把我送进那个大火炉里烧成灰烬。

我的丈夫没有力气再哭我了,尽管他舍不得我离去,但他木然地扭着身子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就在这个当口,我突然离开那个光秃秃的山岗迅速地沉落下去。我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模糊,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看到他们了,罢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睡去。

突然,我看见一朵花回到我的手上,黄灿灿地行走在水与萍无形的江湖之间。我定睛一看,是一朵清瘦婉约的菊花一袭娇俏的身影。突然,我听见一抹清脆的声响,放大成一些雨、一些流水、一些细小的抹不去的雷霆,我知道那是敲击碗沿的声音。

我回头朝向我死去的方向望去,我惊异地发现一个巨大的菊花碗向我漂移而来,我跟随着它在空中飞翔着,从那座光秃秃的山岗又驾临到医院的上空。

我嗓音纯净地说出一句话:谢谢你,小宝哥。

我的鞋匠邻居在我无法醒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我的小宝哥,是她把我的小宝哥领到了这座城市,是那只菊花碗在我最后的宁静沉落时悠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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