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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鬼神观念二重性矛盾的宗教心理分析

2014-07-02张文君

西部学刊 2014年5期
关键词:鬼神论语孔子

摘要:本文从宗教心理的发生学角度入手结合哲学逻辑思维探析孔子鬼神观念二重性的形成。孔子心中的鬼神观念,乃是灵魂不朽信念的写照,是先民祖先崇拜的延续;“鬼神”对于孔子来讲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作为先验的不可知事物存在,另一方面是孝亲观念推行的必然结果。由此而来孔子的态度也有二重性,一是“敬而远之”,一是“敬之而不渎”。

关键词:论语;孔子;鬼神

B222.2

《论语》作为研究孔子思想的历史文献历来受到学者的关注,历史上对此书的注解更是数不胜数,对孔子的宗教思想的分析也是各有不同。目前学界对孔子的宗教观念的论述都倾向于哲学意义上的论证,有的人由“敬鬼神而远之”[1]95注解孔子的唯物观,有的人据“祭如在,祭神如神在”[1]64论证孔子的唯心观。破解孔子鬼神观念的二重性,对于理解孔子思想有着重要的意义。本文以原典《论语》为依据,结合名家注疏,重点分析孔子鬼神观念的认知特征。

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原因分析

《论语·述而》中孔子主要论述德、信、君子等一些儒家基本理念,但在其中,孔子在无弟子询问的情况下说了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一句历来被各方大家拿来重点地分析孔子的宗教观。朱熹在批注此句时强调孔子的认识论标准:“子不语怪,力,乱,神。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谢氏曰:“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1]95显然,朱子将词句的重点放在了孔子的认知标准上,至于夫子不论鬼神的真正原因他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但是,不可避免地我们必然面临一个实质的问题即“子不语”的由来。从常识推断,既然此句存在,那么就表示孔子承认“怪力乱神”的现实存在或者至少是概念的认知。心理学认为,认知是指人们获得知识应用知识的过程,或信息加工的过程,这是人的最基本的心理过程。而知识的获得和加工不得不考虑社会环境的影响。孔子出生于没落的贵族世家,其接受的教育必然是当时社会最正规的教育,也就是说在孔子的个人世界观形成之前,孔子对于鬼神的认知是无意识的统一于社会普遍认知的,即孔子的个人心理活动脱离不了社会心理的影响。就是说,在社会语言环境下存在的概念,孔子是以非直观的接收方式接受的。例如,“鬼神”一词在孔子出生之前存在,且被普遍认可为常识。所以,在孔子的认知中,这一概念是作为已知物存在的。

春秋初期,生产力落后,人们对自然的认识还处于畏惧的状态,原始宗教影响着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春秋左传》有记:“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故以国则废名,以官则废职,以山川则废主,以畜牲则废祀,以器币则废礼。晋以僖侯废司徒,宋以武公废司空,先君献、武废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可以看出在孔子生活的时代,怪、力、乱、神之事至少在人们的认识中是存在并且可能发生的,一代圣贤孔子也必然会对此进行思考。但是春秋战国时期生产力水平极端低下,孔子不可能利用像当今这样先进的科学理论和科技手段对这些事物进行分析和考证,他只能从思维逻辑上给出自己模糊不确定的解释。而对此类事情的定义,孔子在生平接触到的教育中仅停留在“名词”认知上,没有对所感官物进行“是”的认识理论。所以在缺乏概念定义的情况下,感性的感官认知无法进行更深的思维加工来生成语言进行反馈。换而言之,孔子即便是对“怪力乱神”进行思考,也无法得出具体的结论。所以,只能“子不语”。又据“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雅,常)[1]146可以看出,孔子日常对于具体的能为其教育理念服务的可实践物质有着感性到理性的认知,而“鬼神”却是于其教育理念和政治理念不符的。所以孔子在认知思维中并没有将鬼神作为重点进行逻辑思维的考虑。

诚然,就现在存在的对孔子生平记载的研究中,人们并没有发现孔子对于鬼神观念或是宗教信仰的明确态度。但从其语录及教学活动中可以看出,孔子对于鬼神观念是有着超出同时代人的特殊情感的。孔子对于鬼神观念的概念划定,一方面,他并没有将鬼神观念完全等同于原始宗教性的存在概念,即使是在传统家族祭祀时[2]109,他依旧先从“天”再“鬼神”。事实上,孔子巡游六国实现其意愿期间从未亲自回家祭祀,而是找人代为祭祀,并表示“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3]34可以看出,孔子本人对于鬼神的敬畏并不是出自宗教信仰的神圣情感,更多的是传统礼节上的符号表示。但另一方面,在教学和生平的其他活动中,鬼神这样的宗教性概念频繁出现。孔子多次树立人性化的“天”和“鬼神”的形象,并试图将这些概念转换成现实存在的具有宗教性社会影响的实体。但是,在反复对其概念的界定上,孔子将鬼神的能力作用范围又进行了划分。首先,君子在鬼神作用范围之外,而百姓却必须知鬼神,敬鬼神。孔子认为先哲是不用接受鬼神作用的,因为其在人性评定上已接近无限的完美。当然,有些洒脱之人,孔子认为也不必接受宗教活动的规定,例如,颜回。

二、孔子认知观念里的“鬼神”

既然孔子承认具有能动性的“天”,必然对“鬼神”的认知就不能回避。那么孔子认知当中的“鬼神”是什么?显然《论语》中没有明确的阐释,但从其提到“鬼神”的语句进行分析,我们可知,孔子观念中的“鬼神”大致包含三重含义:首先,据《论语·雍也》记载: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这里的“山川”也是指的山川之神。另外,王孙贾对孔子所说的“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其中的“奥”和“灶”也是当时的神。从《论语》的这些句子中,我们可以知道,至少孔子所谓的“神”,在概念内涵中包括天地山川这样的符合原始宗教万物有灵的“正神”。所以孔子并不是如一些人所理解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也许只是不语与天地山川这些“正神”所相对的“乱神”。这种解释在古代儒者中也有所反映,《皇疏》中就有这样的记载:或通云怪力是一事,乱神是一事。都不言此二事也。故李充曰:“力不由理,斯怪力也。神不由正,斯乱神也。怪力,乱神,有兴于邪,无益于教,故不言也。”[4]439这些神灵却不是孔子对“神”这一概念的全部理解。又据《礼记·祭仪》中记载,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 :“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君 (薰) 篙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那么,鬼神在这里就是指生命体死后转化而成的形态,是把人与物死后之精灵尊称为神。最后,据《论语·为政》:“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论语集解》中郑玄的解释为:人神曰鬼。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谄求福。这里的“鬼”,是指已逝祖考。而据《论语·乡党》篇记载,孔子自己对鬼神的祭祀也如禹一样,是非常地严谨、恭敬。“君赐腥,必熟而荐之。虽蔬食菜羹瓜,祭,必斋如也。”在《论语集解》中,孔安国对这两句话的注分别是“荐其先祖”和“斋,严敬貌。三物虽薄,祭之必敬。”因此可以说,孔子心目中的鬼神观念,乃是先民祖先崇拜的延续,是灵魂不朽信念的写照。而孔子一生力图恢复周礼从而改变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的局面,所以对于祖先的孝诚便是其重要的价值观认知。

三、“敬而远之”与“敬之而不渎”

“鬼神”正是由于包含着以上三重含义所以它们对古代先民有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震慑力。从文化心理结构的角度讲,孔子既未论证鬼神的存在,也未否证其存在,对鬼神他始终“存而不论”,保持一种敬畏的态度。也许孔子自己并不相信鬼神,但由于在其世界观和价值观中这种特殊的认知存在,孔子至少在其宗教性上给以了肯定。在《论语·雍也》篇中:樊迟问智。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这句话中,对“知”字我们必须做出明确的解读才能理解孔子的思维。首先,“知”如果作“知道”讲,那么,人们敬鬼神而远之是知道了什么?或许如程子说:“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远,可谓知矣。”[5]124人们对于鬼神的信仰存在着不能明确的认知,人们一方面怀疑其存在,一方面又由于现实的限制性而无法否认其存在,所以,当人们不能明确鬼神的实质时,保持距离就不失是一种安全的自保手段。就像人类在未飞上天空之前,对于雷电总是赋予一些宗教性的想象,人们以祭祀来试图引导其为人们服务,但却未想到与其产生直接的联系。又《论语·八佾》:“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意思是在祭祀祖先的时候,好像祖先就在那里;祭祀鬼神的时候,好像鬼神就在那里。如果没有亲自参加就如同没有祭祀一样。这“强调的是一种心理情感的承奉,而不是理智的认识或论证。”[6]79《礼记·祭统》载:“诚信之谓尽,尽之为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孔子巧妙地利用了鬼神在观念上对人的威慑力,将其与祭祀之道结合,直接应用于其理论的构建——用以巩固血亲关系,延续孝道。

《皇疏》先引包氏的注,认为这是孔子要说明:“敬鬼神而不渎也。”[2]107依这个解释,首先表明了对鬼神要“敬”,而“敬”的前提其实就是相信有鬼神。其次,“知”若通“智”,则表明“敬鬼神而远之”是一种超出平常的认识。在当时的生活水平下,祭祀鬼神并没有获得现实中实质的恩惠,春秋初期,战乱纷纷,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而祭祀并未停止。在这时,作为有着宏达政治愿望的孔子并没有将未来寄托在祭祀上,而是以实践行动来实现其理想。但由于鬼神在一定意义上是先祖或是周王朝君主的代表,孔子在孝诚观念的基础上给以“敬”的尊重来支撑自己的理论。但是他也明白,“气也者”或“魄也者”这种不可感知物无法在现实中发挥作用。所以出于最现实的考虑,“鬼神”作为一种具有威慑力的标准,“敬鬼神而远之”、“敬之而不渎”可谓一种智慧的做法。

四、结语

孔子心中的鬼神观念,乃是灵魂不朽信念的写照,是先民祖先崇拜的延续。而孔子一生力图恢复周礼从而改变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的局面,所以对于祖先的孝诚便是重要的价值观念认知。因此,“鬼神”对于孔子来讲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是作为先验的不可知事物的存在,另一方面是儒家孝亲观念推行的必然结果。另外,由于鬼神在一定意义上是先祖或君主的代表,孔子在孝诚的基础上给予其“敬”的尊重来支撑其理论体系,所以他对待鬼神的态度也具有二重性:一方面,由于其不可知性要“敬而远之”;另一方面,出于孝亲观念要“敬之而不渎”。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孔子对于鬼神概念的注释在一定意义上将人与神的距离拉近了,将人在鬼神面前的奴性降低了。更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孔子没有表示自己对于鬼神观念的否定与否,但就其在思维上对于这一概念的加工表明孔子并没有在认知中将鬼神作为终极存在,至少在他的思维里,鬼神是可以再创作的对象。这可以在一定意义上表明孔子的宗教心理并不存在深度的信仰层次。

参考文献:

[1](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M].中华书局,2010.

[2](宋)邢昺疏.十三经注疏:论语注疏[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清)刘宝楠.论语正义[M],中华书局,1990.

[4](梁)皇侃.论语集解义疏(《四库全书》本)[M].文渊阁,1995.

[5](宋)黎靖德.朱子语类[M].郑明,点校.岳麓书社,1997.

[6]钱穆.论语新解[M].上海三联书店,2012.

作者简介:张文君(1988—),女,河北沧州人,陕西师范大学宗教研究中心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宗教学。

(责任编辑:李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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