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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应该具有预言性

2014-05-24刘慧

神剑 2013年1期
关键词:文学批评才华莫言

刘慧

朱向前简介:1954年1月生于江西宜春,1970年入伍,1986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首届文学系。曾任艺术系主任、训练部部长、副院长。历任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图书出版政府奖评委,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评审专家。出版《中国军旅文学50年》、《毛泽东诗词的另一种解读》、《朱向前文学理论批评选》等专著、文论集16种近500万字。先后获得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鲁迅文学奖、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优秀成果奖等多项奖励。

访问者:2012年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后,许多人认为您多年前的预言得以实现,您又与莫言是同学,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朱向前:我可以说是军艺文学系最早高度关注莫言的人,当然在当时文坛中也是最早的之一。到了1985年的暑假之后,第三个学期的时候,也是刚上学一年,他已经写出了像《白狗秋千架》《枯河》《透明的红萝卜》这些比较经典的、我现在认为仍然是他最好的作品。当时我看了以后非常震动,我说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写农村题材写得最好的小说。然后我从那次之后就开始下决心研究莫言,这就是我最早真正评论的一种驱动力。

再一个契机是1985年暑假前,《文艺报》给了一个整版,约徐怀中主任找几个学生写军事文学,大概是这几份稿子没有达到他们期待的高度。徐怀中主任就着急了。按名气排不到我,但是徐主任可能因为那次发言想起了我,让我试试看。结果我写了一篇四千多字的《中国军人的民族魂和军事文学的中国化》,谈到要把军事文学弄好,首先要了解中国的农民。就我这篇文章等到秋天开学的时候发表了,这在同学里又引起不小的轰动,说朱向前那小子看来写评论真行啊。更多的人说我可以去写评论,但是我还是没这想法,直到我刚才说到的,看到奠言的小说以后,跟同学辩论以后,空口无凭说不清楚,我说我写吧。就把莫言的作品找来看,李存葆后来知道我写莫言的评论,就问怎么老写不完呢?还没写完呢?我说慢慢写,不着急。他说写那么长干吗?有那么多写的吗?

后来我诚心诚意跟他说,真写得不错,你去看看。结果他就拿去看了,从我那里拿去一个《金发婴儿》去看。到了晚上11点左右,跑来跟我说看完了,说莫言真是个人才,是大才。说完了以后深夜又跑到隔壁宿舍跟张波、李本深说,结果第二天就传开了,说李存葆说莫言是大才。结果李存葆找我来:“你怎么瞎说?”我说:“我没跟人家说,你自己是不是跟谁说了?”他才想起了隔壁宿舍的也知道。这事说明李存葆这个人,第一他有眼光,第二他并不小气,看了承认且佩服,就是大才。这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插曲。

我和莫言之间就这样开始了对话。一度文章连篇累牍,一上来就写了一万五千字的叫作《天马行空——莫言小说艺术评点》,分了十个问题评点他的艺术特点。还写了一个《在传统堤岸和现代潮流之间》,写莫言在传统和现代之间怎么结合的,也是一万五千字,发在《当代作家评论》,这两篇文章发了以后,在当时影响比较大。在1986年的上半年,《解放军报》副刊部的黄国柱约我写关于《红高粱》的评论,我说你给多少篇幅?有没有限制?他说对你的文章不限制。那好我就写吧,写了四千字,叫做《(红高粱):穿透历史的悠长召唤》,就在评论版的头条位置发了。再然后就到了年底的《人民日报》,觉得对莫言这样一个有影响力的作家也要表态了。据说,当时他们拉来一个将近二十人的评论家名单,到底选择谁来写这篇文章,最后他们选择了我。后来我写了《深情于他那方小小的邮票》,5000字,在《人民日报》评论版通栏标题发表的,这也是人民日报第一次对莫言表态。所以在1985、1986年期间,我等于是借莫言的名气,走上了文学批评的快车道。

访问者:我听过一个说法:在中国,很多时候评论家的地位似乎没有作家地位高,您是这样认为的吗?您认为评论的高手需要具备哪些招数?

朱向前:我没有研究过更多理论,也没有研究过什么批评,只是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写。要说感觉也算优势的话,我的短处则是读书太少。我不是一种学者型的或者理论型的人,读了这个方法那个方法,我什么方法也不懂,就是靠悟性说话,到底好在哪里,我就跟你说个一二三,至于它符合什么理论,我不管,这是我个人的看法。这可能跟我的创作经验有关系,有点悟性,有点艺术直觉,有点穿透力,它不需要任何理论作为一种包装,或者一种幌子或者一种标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可以与时俱进,只要你能写出好作品来,我就有话说。相反你如果靠研究西方的某一种或者某几种理论,它总是有捉襟见肘的时候。问题是,第一,西方的理论经常是有点太形而上,它和西方的创作经验往往也是脱离的,理论本身是一种自圆其说,一种创造,跟创造并没有太多关系。第二,西方理论再好,它跟中国的创作远隔千里万里。所以我总觉得照搬西方的理论,总不是太灵光。20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借鉴过很多西方的理论,但真正成功的批评并不太多。

批评家似乎在任何时候都不如作家来得吃香,这种分工实际上跟人的才华有关系,第一等才华的人搞创作,第二等才华搞理论批评,第三等才华就是当教书匠。最有才华的就是搞创作,为什么呢?因为创作它是无中生有,没有的事情我给你写出一个故事来,我给你编出一个什么情节来,这叫无中生有,就是天才。理论批评是什么呢?你是要依附已有的创作,有他的文本你拿来研究,才能产生你的作品,你是根据他的来,我是认可这个说法的,因为我搞不了更好的创作。当然也有人跟我说,你这个创作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如果我去搞创作,比如说面对莫言,我能干得过他吗?肯定我弄不了,他是个天才,我肯定是达不到的,其他的作家我可能不熟悉,面对莫言我肯定是服气的,我就是累死也写不出他的那些个东西。算了,我就改评论了。

访问者:文学批评家有许多类型,您认为自己属于哪种类型的批评家?

朱向前:搞文学批评同时又是个很艰深的工作,首先要有哲学、美学、文艺学的理论根底,然后要有深厚的中国文学史、西方文学史素养,所有这一切凝聚起来,又要有深刻、独到的文学判断力,能够对当代中国文学进行正确的分析、解读。想一想,作为一个合格的文学批评家要有多少知识积累?

但是,我认为一个真正有天分的文学批评家必须还应该是一个时代文学的预言家才行。因此,我认为文学批评的一个核心特质,在于它必须要有预言性。文学理论再精致,再好看,再难懂,但失去了预见性,说明它不能用于实践,说明它离开了中国这个特殊的土壤。因此,如果我对自己的文学批评有个概括的话,我想说我的文学批评当中一些预言大体还是准确的,多年前的判断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这是我聊以自慰的。

访问者:听说您当下正在进行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一一《毛泽东诗词的另一种解读》,而且在全国已经进行了100多场的讲座,从什么时候您开始关注起了毛泽东和他的诗词?

朱向前:对《毛泽东诗词》进行研究我一直认为就是歪打正着,无心插柳。这和我前面谈到所谓童子功有关,我是在10岁的时候,也就是在1965年读了《毛主席诗词》,当年有37首。在那个年代,无书可读的时候,我们把这个诗词背得滚瓜烂熟。所以说在我10岁的时候读的这个东西让我终生难忘,基本上就印在脑子里了。但是此后并没有刻意去研究毛泽东诗词,只是一直有一份情感在,毕竟在你少年时留下了一个很美好的记忆。我曾经模仿毛泽东诗词写过诗,掉到陷阱里去了,毛泽东诗词的豪放大气不是你可以学得到的,毛泽东的这种伟大领袖的胸襟也是你学不来的,它跟才华没关系。但是年轻的时候我不懂,随着后来所谓人生的历练,包括担任一些领导职务以后,好像更容易再重新来体会毛泽东诗词,包括对毛泽东这个人的看法,有一点心得,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确定说我要来研究他。到了2005年的元旦过后,国防大学来电话,请我讲讲文学鉴赏,我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讲毛泽东诗词。

毛泽东是伟大的政治家、哲学家、军事家、革命家、思想家,从文学角度就讲毛泽东诗词。怎么讲呢?以前也没有专门研究过,但是讲课必须有明确观点,就临时搭架构,逼得我想出了个“一二三四五”。首先是一个“背景”,就是今天我们是在一个什么样的背景下重新认识毛泽东,他和今天的时代是什么关系;二就讲毛泽东的两个“代表”,这应该是我的原创性,一是毛泽东是中国最广大人群的代表,所以毛泽东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为他始终代表了弱势群体;二是毛泽东是中国优秀的文化的代表;三就是毛泽东诗词的三个艺术特点,1.豪迈大气;2.想象浪漫;3.文辞华美。这个相对来说大家比较容易达成共识;四是四个“佐证”,就佐证毛泽东诗词作为一个巨大的文化底蕴,怎么转化成他的领导艺术、他的个人魅力、他的权威,我从四个侧面通过大量的故事来告诉你;然后就是五个“来源”,一是来自于以屈原为代表的楚文化,就是古代的那些所谓浪漫主义,像《离骚》这种非常诡异、想象非常瑰丽的篇章,第二是以“三李苏辛”为代表中国古典文学优秀传统,李白、李贺、李商隐、苏东坡、辛弃疾等等,他们都是毛泽东比较喜欢的,还有来自毛泽东的天赋个性和斗争实践,文化。这是毛泽东博大深邃的文化底蕴的主要五个来源,当然我没有把它谈得非常透彻,但是大体不出这五点。

责任编辑/刘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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