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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语文谱写诗意人生

2014-03-27王崧舟

江西教育B 2014年1期
关键词:诗性诗意生命

2004年9月18日,为庆祝《小学语文教师》创刊200期,应编辑部邀请,我在上海浦东尚德实验学校执教《一夜的工作》。该课在现场引起了强烈震撼和反响,课后,我将自己的语文教育称为“诗意的语文”。嗣后,我在全国小语界正式提出了“诗意语文”的主张。

从此,我在诗意语文的道路上孜孜矻矻、上下求索,享受着一路行走的美与好。我先后在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开讲诗意语文观摩课近千节、讲座300多场次,出版《诗意语文——王崧舟教学思想与经典课堂》、《诗意语文——王崧舟语文教育七讲》、《王崧舟讲语文》、《听王崧舟老师评课》等专著,在省级以上公开刊物发表论文180多篇。

我还先后与诗意语文的同道们组织策划了3届“全国诗意语文教学观摩研讨会”、3届“全国诗意语文实践策略教学观摩研讨会”,现场受众达1万余人。2009年,我依托山东济南师范学校,成立了“全国诗意语文研究与发展中心”,在不到2年的时间内,中心发展了87所实验学校,刊发了4期《诗意语文会刊》。在诗意语文的指导下,王自文老师执教的《古诗两首》荣获全国第五届小学语文青年教师阅读教学观摩活动一等奖、王春燕老师执教的《猴王出世》荣获全国第七届小学语文青年教师阅读教学观摩活动一等奖、罗才军老师执教的《伯牙绝弦》荣获全国第八届小学语文青年教师阅读教学观摩活动特等奖。以冯铁山教授等人为主编的《诗意语文学本》也于2007年由广西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

诗意语文自草创迄今,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朦胧的激情。这一阶段的诗意语文,在邂逅课堂激情的高峰体验之后,欲罢不能,视激情为语文课堂的最高价值,其教学往往是以情感为突破口、以情感为主线、以情感为语文教学的主攻目标,以课堂是否感动人心为衡量教学效果的核心尺度,所以彼时也有人称我为“情感派”的代表人物,但这个阶段对“情”尤其是“激情”的课程解读、生发机制、理论基础、实践原则、操作范式等等,仍处于一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朦胧状态。

第二阶段:去激情化。这一阶段的诗意语文,一方面被外界对“激情的泛化导致语文的弱化”的批评和责难所困扰,另一方面对课堂上一再点燃和唤醒的激情体验也逐渐产生了某种审美疲劳和倦怠。于是,在那些对外依然号称“诗意语文”的课堂上开始有意无意地淡化激情、回避激情,甚至人为地压抑本该自然生发的教学激情。历史地看,去激情化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诗意语文,它使诗意语文更像语文,更具语文味,它满足了人们呼唤语文坚守自己的“独当之任”的课程诉求。

第三阶段:激情的协奏。如果说“朦胧的激情”是诗意语文在课改狂热期所表现出来的某种媚俗,那么,“去激情化”则在去狂热之癫的同时又不幸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媚俗。当媚俗成了某种定式时,恰恰是诗意语文丧失自己的本真和立场的时候。物极必反!于是,在对激情的肯定和否定之后,诗意语文再次回归了生命的激情状态。这状态,是植入了自觉反思和理性沉思之后的澄明,是真正确立了自己的课程立场和价值取向之后的义无反顾,它与媚俗无关,与狂热绝缘。此时的诗意语文,依然深情款款、激情满满,但,这情早已自觉地扎入了语文的大地,早已心甘情愿地承载起语文的“独当之任”。它有了清醒的课程边界意识,却如实地追寻着语文的审美之道。它充满劳绩,但依然诗意地栖居在语文的大地上。

回顾诗意语文的三个演变阶段,我们不难发现,诗意语文的核心和灵魂有且只有一个字:“情”。有人叹曰,诗意语文怎一个“情”字了得!如果说,在流派林立的语文教育界,诗意语文依凭何种“课程元素”得以安身立命,以何种“课程标志”有别于诸多流派,那么,我想就是一个“情”字了。此情非彼情,它有着审美的品格、语文的特质、理性的积淀、生命的关切。此情亦彼情,它一定在情境中被激发,一定关乎个体的内在体验,一定是整体的生命律动,一定折射出相应的态度和价值皈依。

一、“诗意语文”的价值取向

对于语文课程价值,诗意语文有着自己的解读和拣择。

首先,对于课程的本体价值,诗意语文倾向于母语的诗性品质。汉语的诗性品质,集中表现在它“以象见意的诗性特征”(辛国刚),它是中国诗性文化的终极表达,也是汉语有别于印欧语系的根本特征。显然,汉字是汉语诗性品质的基因。象形是汉字诗性品质的基础表征,“每个汉字都像一张充满感情向人们诉说着生活的脸”(诗人郑敏)。汉语同样感性郁郁,在表达人的内心感受和体验上比拼音文字要直接、自然。汉语能“随物赋形”,重“意合”而轻“形合”,更接近人的瞬间体验而非理性思维。诗意语文强调汉语的诗性品质,旨在更好实现语文教育的民族化。

其次,对于课程的内容价值,诗意语文倾向于文本的审美解读。文本解读从总体上看有三种方式,即:功利解读、科学解读和审美解读。功利解读以了解和掌握文本提供的有用信息和知识为己任,科学解读以探寻和发现文本的客观规律为鹄的。审美解读则以观照和体认文本的情感境界为旨趣,最终走向自我理解。这是由语文课程的载体特征所决定的。不可否认,“文学作品”是语文课程的主要载体。在文学解读中,必须切实把握文学感情化的特性和规律,着力于作品中“情化的自然”的审美透视。当然,审美解读,不仅关注文本的审美内容,同样也关注它的审美形式。审美解读,为语文教育的审美化奠定了方法论的基础。

再次,对于课程的过程价值,诗意语文倾向于教学的陶冶功效。作为一门具有多重复合功能和价值的课程,语文教育的形象性、情感性、人文性、思想性、实践性等,都是其进行生命性情陶冶的优势。陶冶性教学,强调理解言语生命、回归言语生活、融入言语情感、激活言语体验、丰富言语想象、培植言语人格。陶冶性教学,正是语文教育生命化的一个必然选择。

最后,对于课程的主体价值,诗意语文倾向于学生的游戏天性。儿童具有游戏的天性,这使他们比成人更容易进入“全人”的状态。这种状态,是不计功利、剪除压力的自由状态,是全然进入、全心投入的忘我状态,是无中生有、化虚为实的想象状态,是物我同一、主客双泯的解脱状态。这样的状态,实为诗意的状态。对这种游戏天性的顺应、引导和牧养,成为儿童言语人生乃至诗意人生的一抹温暖的亮色,这也是语文教育儿童化的秘密配方。endprint

二、“诗意语文”的实践策略

诗意语文拒斥一切教育实践的程式化、套路化,有智慧生起之道,但绝无依样画葫芦的定法。

第一,文本细读。诗意语文的实践,始自对“文本诗意”的阐释。文本诗意,就是那些“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言语秘妙。它可能是某种言语表现形式,也可能是动人的情感、独特的思想、深刻的哲理、重要的信息,或者形式与内容两者兼得,但所有的这一切都只能存身于“不朽的文字”。对此,只有实现对文本的充分细读,才能真正完成文本诗意的内化和重构。

第二,整合。教学目标的落实不外乎三,或“点式”,即落实一个是一个,相互之间各不搭界;或“线性”,即前后之间存在逻辑关联,需要一个挨一个的逐次落实;当然也还有些目标,既非点式,也非线性,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自的实现都同时影响和作用于其他目标的达成,此所谓“网状”。以诗性尺度观照目标,则“网状”的实现过程最富诗意。因此,尽可能将语文教学的知识、技能、习惯、思想、情感、态度等目标编入一张有机的、整体的网中,是诗意语文的自觉追求。

第三,陌生化。“陌生化”是彰显教学结构诗意的基本策略。“陌生化”策略强调教学结构的呈现是出人意料的,教学结构的转换是意想不到的。以此增强教学结构对学生的吸引力和驱动力。教学结构要遵循学生的身心规律和课程的逻辑秩序,但这只是形而上层面的一种规约,具体到每一堂课、每一个文本的教学,则是不应该也不可能有凝固的模式、刻板的程序的。充满诗意的教学结构,总是在“熟悉”和“陌生”的两极之间寻求期待的视野和投入的张力。

第四,诗性言说。诗意语文自然离不开诗意的教学语言,即“诗性言说”。但诗性言说并非只是一味的华丽、绚烂、文学化,那种大段的、话剧式的、独白意味的教学语言,常常是对“诗意”的一种“去诗意”。诗性言说的关键在于它的表现力和穿透力。语言的表现力,跟语言的造型密不可分。在教学语言中,提问语言、讲述语言和评价语言尤其需要注意造型。

第五,举象。引导学生将语言文字还原成一定的形象、印象和意象,从而实现语言视域和生命视域的融合,乃是诗意语文的基本策略。基于审美解读的诗意语文,力求透过文本描绘的感性形式,即物象形态,着力揭示它所蕴含的情感内涵和审美本质。

第六,造境。在举象的基础上,引导学生借助语文文字创造出某种特定的情境、意境和心境。在这里,情境指向课堂、意境指向文本、心境指向学生,它们统一于“不朽的文字”。“境”意指一种“象”的连续体,是各种“象”的剪接、叠加和组合的产物,是一种氛围,一种场。

第七,入情。置身于语文文字所造的境中,引导学生体验其所承载的情感、情味和情怀。在这里,“情”既是一种教学的动力和引力,它驱使学生沉入文本,心甘情愿地与文本做多层面的、深入的对话,更是一种重要的课程资源和目标,是语文课程本体意义上的存在。显然,“情”在诗意语文眼中是手段和目的的同一体。

第八,会意。在特定的情境中,引导学生感悟并理解语言文字所包含的意义、意趣和意蕴。从根本上说,诗和思是相通的、殊途同归的。拒绝哲思的诗是肤浅的,消解诗意的思是苍白的。诗意的背后总是承载着对生命、对自然的一种当下的洞悉和了悟。

第九,因声求气。在特定的情境中,通过诵读品评,探求语言文字的声气、节奏和神韵。而文字本身是不出声的,就像断了气的生命。而诵读把无声文字还原为有声语言,在这还原过程中就有可能比看更容易、更快捷、更全面地把握语言的思想内涵,特别是进入语言的情感状态和精神世界。

第十,寻根。在特定情境中,引导学生开掘语言文字背后的价值取向、精神母题和文化传承。文化作为人类物质活动的产物和精神活动的结晶,从一开始就与语言结下了不解之缘。文化论视域下的诗意语文,对文字的文化意味自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和追寻。

总之,诗意语文是这样一种存在:它在教学中追求思想的力量,但对于仅仅以某种抽象的思辨抵达思想,它说——不;它拒绝冷漠和麻木,它的展开充满感情,但对于只把这理解为直白地宣泄某种情绪和社会意识,它说——不;它的呈现方式以具象为旨趣,但假如具象只意味着对现象的简单还原,它说——不;它的各种教学要素总在特定情境中,但对游离于语言文字的种种渲染和演绎,它说——不;它复活言语的内在之气,但声音的表现倘若只被加以机械的操练和刻板的模塑,它说——不;它是文化的,但对文化所作的任何形式的宏大叙事和过度诠释,它说——不。

三、“诗意语文”与“诗意人生”

语文教育的化境,当是诗意人生的引领。诗意人生,就是指充满“诗意”的言语人生。诗意人生的引领和确证,是一个无限开放、生生不息的过程,它对诗意语文的跋涉和奋进,更多地展现出某种彼岸的意义。

第一,止于至善。诗意,滋生于悲天悯人的情怀。人性中最美好的一切,皆始于对生命、对自身、对他人的关爱和怜惜。诗意语文,正是要依托和借助一切“不朽的文字”,在童年时期为学生培植“善根”,为他们的人生涂上一抹温暖的底色。

第二,自由对话。叶秀山先生在分析海德格尔的“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时,指出“诗意的境界”实乃“自由的境界”。生命的自由,表现在主体自由、社会自由和个性自由,无论何种自由形态,它都首先要求人成为一种独立的、具有完整人格的主体。正如雅斯贝尔斯所言:“教育,是人对人的主体间的灵肉交流活动,包括知识内容的传授、生命内涵的领悟、意志行为的规范,并通过文化传递的功能,将文化遗产教给年轻一代,使他们自由的生成,并启动其自由天性。”诗意语文,是人与人之间的精神的自由对话。因其自由,思想即为独立,情感即为自主、意志即为能动。因此,诗意语文的首要任务就是倾听学生自己的思想、情感和意志,诗意语文追求的学习氛围是自由、自然的氛围,诗意语文致力于培养的是具有自由品质的人。

第三,精神相契。诗意的境界,是一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境界。徐复观先生说过:“真正好的诗,他所涉及的客观对象,必定是先摄取在诗人的灵魂之中,经过诗人感情的熔铸、酝酿,而构成他灵魂的一部分,然后再挟带着诗人的血肉以表达出来,于是诗的字句都是诗人的生命,字句的节律也是生命的节律。”诗意语文,正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精神契合,是“我”与“你”的对话与敞亮。这种契合,是包括学生、教师、文本、作者在内的各自的精神被深深地卷入、沉浸和交融,是用生命阐释生命的意义,建构富有独特个性的生命化理解,创造精神领域的共识和同在。

第四,体验幸福。诗意是一种不为外力所迫的自由自在,因此也是一种幸福的境界。赵汀阳先生指出,幸福要有“双重关注”,既关注结果的价值,也关注通向结果的行动的价值。诗意语文之诗意,重在对话过程中的欣赏和体验,这一过程,恰似“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一个人,只有在天真烂漫的创造性活动中实现着自己的生命追求,他才是一个幸福的人。

第五,成就自我。诗意体验,是一种生命的高峰体验。自我实现的人,常常伴随着这样的高峰体验。诗意语文,就是要努力使学生在语文学习中获得高峰体验,在当下实现自我。从目的上看,诗意语文并不局限于语文知识的掌握、语文能力的发展、语文习惯的养成。因为知识、能力、习惯毕竟是外在于生命的东西,是人认识和改造外部世界的工具。诗意语文,更为关怀的是在引领学生掌握知识、发展能力、养成习惯的过程中,启迪其智慧,陶冶其性情,温暖其心灵,充盈其精神,达成生命的自我实现。

我有一个梦,“让语文教育成为生命的诗意存在”。这个梦的诞生,是对生命超越的祈祷。尼采向我吐露了这一秘密:“我就是那必须永远超越的东西。”因为,我是人!人必将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拱宸桥小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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