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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大学教师队伍的建设

2014-03-18

关键词:教师队伍教授大学

刘 道 玉

(武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2)

教育产生于生产实践,教师与教育是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所谓教师,是指从事以传授知识为职业的人群。从广义上说,自从有了人类便有了教师,只不过是各个时期所传授的内容与方式的不同而已。从狭义上说,教师是伴随着学校的诞生而出现的。世界上最早的学校出现在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即公元前3 500年创办的“埃杜巴”,也称为“泥板书屋”,它比埃及的宫廷学校早了1 000多年。也就是说,“教师”这种职业已经存在5 500多年了。中国的专职教师产生于西周,当时的官员即教师,这就是“学在官府”的来历。我国的私学产生于春秋时期,而孔子是开创私学的鼻祖,故被称之为至尊先师之大成。

意大利北部的博洛尼亚大学创建于1088年,被公认为世界大学之母。可以肯定的是,世界第一所大学的教师不可能具有大学的毕业文凭,那么他们的学问是从哪里来的呢?事实上,世界各国文字诞生以后,许多人通过自学钻研而成为大学者,尤其在中国或古希腊都屡见不鲜。例如,我国公元前五世纪春秋战国时代的孔子、孟子、荀子、屈原等,都是大学问家。在欧洲,古希腊的七贤比春秋时代的孔圣人还要早一个多世纪,他们是泰勒斯、梭伦、毕阿斯、契罗、克莱俄布卢、佩里安德、庇塔库斯。古希腊七贤几乎都是各个学科领域的开山鼻祖[1]。由此看来,大学的诞生也是一把双刃剑,它既有利于批量化地培养人才,但又养成了人们的依赖思想,使得人们对大学产生了盲目的迷信思想。

自大学诞生至今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目前全世界大约有45 000所大学,中国大约有4 000所,几乎占了世界的十分之一。当然,这些大学的水准参差不齐,但其中一批顶尖的大学,它们对各自国家的科学技术和经济社会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在漫长的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人们逐步积累和丰富了办学的经验,其中加强教师队伍的建设,就是一个战略性的任务。

那么,教师对大学究竟有哪些影响呢?

首先,教师的质量与水准直接影响其在世界大学中的地位,它们犹如学校的金字招牌。现在,世界最著名的大学大多都是美国的研究型大学,因为它们拥有世界最著名的教师。詹姆斯·B·科南特(Jamese B.Conant,1893-1978)是哈佛大学第23任校长,是该校历史上颇有建树的校长之一。他曾深刻地指出:“高校的荣誉不在它的校舍和人数,而是它一代又一代素质优良的教师,一所学校要站得住,教师一定要出色。”[2]1986年9月,我曾以私人身份访问哈佛大学,受到了该校校董、著名经济学家索洛夫斯基的热情接待。我提出请他介绍哈佛大学的成功经验,他虽然很低调,但却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他说:“从教育规律来说,哈佛大学成功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聘请高素质的教师。在美国流行一句口头禅:有好的教师才有好的大学(good faculties and good university)。因此,挖人、选聘最好的教师和评定终身教授,就是大学教师队伍建设的最重要内容。哈佛大学面向世界招聘教授,要求聘任的教授在其学术领域里位居于世界前三名。很显然,有了这样的著名教授,就不愁没有领先于世界的研究成果,他们决定了哈佛大学在世界大学名列前茅的学术地位。”

据统计,100多年以来,大约70%以上诺贝尔奖桂冠都被世界一些著名大学的教授所摘取。世界获得诺贝尔奖最多的10所大学排名是:剑桥大学,88人;哥伦比亚大学,87人;哈佛大学,82人;芝加哥大学,81人;麻省理工学院,78人;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69人;巴黎大学,59人;牛津大学,57人;斯坦福大学,50人;哥廷根大学,45人[3]。这就是世界顶尖大学的品格。中国没有世界一流大学,归根结底是没有这样著名的学术大师。为什么民国有学术大师而共和国没有,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我们全面反思的问题。

其次,教师的质量决定着培养人才的质量,这就是“名师出高徒”的道理。我国唐代文学家、教育家韩愈在《师说》一文中,曾深刻地阐明了教师的职责:“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4]这是迄今对于一个合格教师职责的最全面诠释,即教师既要传授做人的伦理道德,又要讲授专业知识,而且还要对学生设疑和解除疑惑,循循善诱,真正做到教书育人和言传身教。

夸美纽斯(Johann Amos Comenius,1592-1670)是捷克伟大的教育家,在他的教育学著作中,有很多关于教师的精辟论述。俄罗斯教育学的创始人康·德·乌申斯基(K·D·Wushensky,1824-1870)指出:“教师对学生的影响是学校任何规章和大纲、任何组织都不可能代替的一种教育力量。”他还说:“在教育中一切都应当以教育者的人格为基础……只有人格才能影响人格的发展和形成。作为教育者的教师活动是解决无数的一般的和特殊教育任务的过程。”[5]

实践证明,一所大学水平的高低,最根本的是取决于教师的水平,只有高水平而又具有爱心和敬业精神的教师,才能够培养出杰出的人才。一个教师必须要有爱心,没有爱就没有教育,更不可能是成功的教育。《爱的教育》是意大利著名教育家亚米契斯(Edmondo De Amicis,1846-1908)的一部名著,迄今在意大利就发行了100多版销售千万册。夏丐尊先生在《爱的教育》译者序言中写道:“教育上的水是什么?就是情,就是爱。教育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的池,任你四方形也罢,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6]

我国民国时期的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以及抗战时期组建的西南联大,之所以培养出了许多杰出的人才,是因为这些大学拥有大师级的教授。例如,西南联大抗战8年间虽然仅毕业5 000多名学生,但从中却涌现出两个诺贝尔奖获得者、7个“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172个中外籍两院的院士。这些成就是怎么取得的呢?是因为有大师执教,如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物理学家吴大猷、化学家曾昭抡、建筑学家梁思成、国学家钱穆、史学家陈寅恪、文学家钱钟书、逻辑学家金岳霖、哲学家冯友兰、作家朱自清、画家徐悲鸿,等等。有了这样大批的名师,怎能不会培养出杰出的人才呢[7]?值得指出的是,西南联大是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依靠“刚毅坚卓”的精神,创造出了辉煌的成就,开创了民国时期大学的黄金时代!

再次,大学教师的水平不仅关系到对国家当前的贡献,而且还肩负着为国家长远的发展储备基础理论。大学中的每一个重大的科学技术发明,都会对国家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在各个学科的研究中,没有比经济学与国家经济发展联系更为密切的了。美国芝加哥大学是世界经济学研究的重地,它的经济学派独领风骚,截至2007年,已经荣获了世界61个诺贝尔经济学奖中的24个。弥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1912-2006)是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派的掌门人,被称为20世纪经济学智慧巨匠之一,他创立的货币主义学说,对世界经济理论和经济政策产生过重大影响。保罗·克鲁格曼(Paul R.Krugman,1953-)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这位敢于向任何传统理论挑战的人,是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他于1994年准确地预见了东南亚金融危机,2013年又看出中国经济将撞上一面墙,过剩的农民工正在耗尽。目前,他的学术生涯正处在巅峰,在国际经济学舞台上的地位如日中天[8]。又如,依托斯坦福大学兴起的硅谷,那里就是一个创业的乐园,不仅带动了美国的经济发展,而且也为世界各国所效仿。

就对国家长远的理论储备而言,英国剑桥大学又是一个成功的典范。该校的卡文迪什实验室(Cavendish Laboratory)创建于1874年,在迄今的100多年里,已经诞生了20多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创造了一个研究机构获取诺贝尔奖的最高记录。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华生(James D.Watson ,1928-)和克拉克(Francis H.Crik,1916-2004)在1953年4月25日《自然》杂志上发表的论文中,提出了DNA双螺旋模型。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打开了遗传学的大门,引起了生命科学领域的“哥白尼式”的革命[9]。这个发现之初,还仅仅是一个理论模式,可是60多年以来,DNA模型的发现带动了分子生物学、遗传学、分子免疫学、细胞生物学、基因工程、基因图谱绘制、基因重组和基因药物等一系列新分支学科的发展,而且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奥秘将从分子角度被阐明。

据教育部公布数据,2012年,全国各级各类学校专任教师1462.88万人,其中高等教育专任教师有144.03万人[10],在校大学生和研究生总数逾3 000万人,比解放前增长了1 000倍。应当说,我国高等教育已经形成了一支数量可观的教师队伍,基本上满足了当前教学与研究工作的需要。但是,我们也不应该回避矛盾,敢于面对教师队伍建设中存在的诸多问题。

那么,大学教师队伍究竟存在哪些问题呢?

首先是求量不求质,教师编制过大,导致师资队伍素质低下。中国人的思维方法有三大特征,即求量不求质、求多不求新、求稳不求变。在大学教师队伍建设上,这种思维方法表现得尤为突出。以北京大学为例,该校有各类学生29 617人,有教职工16 073人。在教师中,有15个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名誉教授、71个中国两院院士,还有社会科学学部委员56人、资深教授42人,以及逾1 000名的博士生导师,这些均居全国高校之首。然而,与美国哈佛大学相比,那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哈佛大学有各类学生31 000多人,但只有14 000多人的教职工,其中有44人获得诺贝尔奖和30人获得普利策奖。很显然,北京大学的规模不及哈佛大学,但教职工却多了2 000余人,其成绩远不能与哈佛大学相提并论,兴许再过100年甚至200年,北京大学也不可能培养出44个诺贝尔奖获得者来,只得靠聘请国外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来装饰门面,这是典型的自我安慰和虚荣心的表现。

为什么中国大学教师编制大且素质不高呢?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是只进不出的制度,这实际上还保留着“铁饭碗”和“大锅饭”的残余思想;其次是教授评审制度造成的,各大学彼此相互攀比,以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多少来提升大学的地位,导致不少大学滥竽充数,不严格掌握教授评定标准。特别是有些重点大学,它们拥有自己评审博士生导师的权力,不坚持标准,降格以求,以至于把“博导”变成了“水导”;再次是教学与科学研究分离,搞科研的不搞教学,设立所谓的专职科研人员编制,而且院士、博导、院长和系主任几乎都不担任基础课教学任务。这种“两张皮”的做法,既增加了教师的编制,又不能保证教学质量,以至于不少大学生喊出了“教授不上课就下课”的心声!

其次是教师队伍近亲繁殖严重。一个教授在一所大学工作一辈子,这是最坏的制度。众所周知,遗传学上有一个杂交优势学说,是指两个亲本杂交的后代,具有它们各自的优点,显示出更强的生命力。反之,近亲繁殖将导致品种退化,甚至出现病态的物种。这是需要我们绝对避免的。大学教师的近亲繁殖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一个学生在一所大学学到底,从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然后再留校工作,以至于导致教师队伍“三代同堂”甚至是“四代同堂”。北京大学甚至规定:在2008年研究生的招生中,招收本校保送生的数量,要占到计划招生数的50%至80%。该政策曾遭到普遍质疑,认为是研究生招生不公平的表现[11]。其实,表面上是一个教育公平的问题,但危害更大的是近亲繁殖,它将导致学风保守,师道尊严将扼杀学术的质疑、批评和创造精神。当然,也有率先敢于跳出藩篱者,他就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系主任温儒敏教授。温儒敏教授是一位成绩斐然的学者,但他没有迷恋北京大学这个“安乐窝”。2011年9月开学伊始,他来到山东大学文学与传播学院报到,被聘请为该校一级教授,正式加盟山东大学的教师队伍中[12]。他把成箱的书籍搬到山大,与夫人定居在山大,到校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本科生上课,继而招收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这种精神是值得称道的,希望我国大学之间有更多的教授进行这样的交流。中国科技大学前校长朱清时指出:“中国高校教师近亲繁殖,是造成中国近几十年学术创新缺乏重大成果的重要原因之一。”[13]第二,教师队伍的构成,基本上是小农经济式的自产自销,没有校际之间的交流。目前,各校教师的招聘,也大多流于形式,没有真正的公开性、竞争性和公平性。例如,某大学法学院有37名教授,92%的人拥有博士学位,其中有34人是本校毕业的,也恰好占博士总数的92%,由此可见,近亲繁殖是多么严重。第三,在科学研究中,“夫妻店”、“父子兵”的课题组,也屡见不鲜,甚至有儿子读父亲的博士生或博士后。这是典型的小农生产方式,是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既得利益的表现。这些弊端,扼杀了民主、自由精神,与现代大学精神格格不入。

再次是教师队伍没有激励机制,以至于教师队伍成了一潭死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只有流动,才能保持“源头活水”。那么,教师队伍的激励机制是什么呢?是优胜劣汰,惟有淘汰,才能促进流动。无论是我国民国时期的大学或是西方大学,教师都是在频繁地流动的,即便是诺贝尔奖获得者或是大师级的教授,也不能抱着“铁饭碗”不放。例如,熊庆来(1893-1969)是著名的数学家,是发现华罗庚的伯乐,先后在比利时和法国攻读数学,获得格林诺布大学理学硕士和法国国家博士学位。回国以后,先后在国立东南大学、南京师范学校、清华大学、云南东陆大学、中国科学院任职。又如,美国经济学的泰斗弥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1912-2006)是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和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学派的掌门人,他不仅先后在威斯康辛大学、英国剑桥大学、斯坦福大学和芝加哥大学工作过,而且还为实施罗斯福新政工作过两年。

大学教授只有在不断的流动中,才能不断地面临新的环境,适应新的人际关系,接受新任务的挑战,以实现自我超越;反之,如果一个教授终身在一所大学工作,容易产生保守思想,使得学术视野狭窄,浑然不知“天外有天”的道理。久而久之,就会成为倚老卖老的所谓“权威”。这样的体制,不仅教授本人得不到进步,而且必然压制青年教师的成长。

加强教师队伍的建设,最根本的是要端正指导思想,制定既是理想的又是可行的目标。因此,下面我将谈谈教师队伍建设的指导思想、总的目标和必须采取的重大措施。

关于指导思想,我以为重要的有以下几点:一是必须遵循教育规律和教师成长的规律,任何不当的行政干预和拔苗助长的做法都是需要避免的;二是以提高教师的师德为中心,树立教书育人的高尚职业道德,培育严谨治学和学术诚信的操守;三是要求具有博爱的情怀,要热爱即使是后进生的每一个学生,没有爱就没有成功的教育;四是自觉地学习教育理论,通过教育改革实践,争取成为一个教育家;第五,教育是一块伟大的试验场地,每个教师都要具有改革和创新精神,接受新的教育理念,乐于采用新的教学方法。

关于总的目标,大学教师队伍建设的目标应该是:建设一支德才兼备的、高素质的、少而精的、结构合理的和没有近亲繁殖的师资队伍。为此,必须采取一系列重大措施,虽然国家制定了《关于加强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但我觉得意见内容比较空泛,没有多大实际意义。

根据我对高等教育的研究,认为要达到教师队伍建设的总目标,应当采取以下六个重大措施:

第一,必须学习和研究教育学,钻研教材和教学方法。关于教师的培养,美国教育学家奥恩斯坦(Allan C.Ornstein)认为:“教师的培养包括三个内容:⑴普通教育,⑵专门化学科教育,⑶专业教育。简要说来,普通教育的目的在于解放思想,提供社会公民应有的关于自我的和文化的知识。普通教育计划把文理科课程结合起来。并力求授予学生以广阔的文化背景的知识。专门化学科领域包括一门学科领域的一组课程,并为未来教师所选的教学领域作深入的准备。……专业教育涉及提供专业方向并培训教学艺术的教育课程。”[14]315“这些领域是相关的,对于教师的正确培养来说,每一项都是重要的”[14]336。当前中国大学中有一个通病,就是只重视专业知识的训练,以为教师有了专业知识,就可以教好书。“教学是一门复杂的艺术”[14]326。大量的事实说明,不懂教育学和心理学,是不可能获得良好的教学效果的。有鉴于此,从1984年开始,武汉大学举办教育学系列讲座,规定每个新入校的青年教师,必须通过教育学的考核,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教育学系列讲座总共36讲,学习期限为一个学期。此外,还列出了自学的教育学参考书,结业时需通过考核才能获得授课的资格。对于一个教师来说,专业理论和教育技能,犹如一架飞机的两翼,缺少任何一翼都是不能翱翔的。可惜,由于我的免职,这项改革措施也戛然而止了,使教育改革走了回头路。

第二,营造民主、自由的学术氛围,让学术大师茁壮成长。民国有大师,而共和国无大师,这已是人们的共识。大师究竟是怎么成长的呢?其实,大师并不是直接从大学培养出来的,他们都是在自由的学术环境中,通过自己的努力,循着自己追求的目标而成功的。大师基本上与学历和学位无关,与名校和名师也没有线性关系。例如,华罗庚、钱穆、叶圣陶、梁漱溟、启功、贾兰坡等都是自学成才的,而陈寅恪留学东西洋16年,他没有获得研究生的学位,但他却掌握了10多种外国语,积累了非常厚实的学术功底。

第三,建立激励机制,实行自动淘汰体制。大学生和大学教师零淘汰率,这是助长“大锅饭”和“铁饭碗”的体制。美国大学的助理教授如果5年不能晋升为副教授,或者副教授5年不能晋升为教授,即使学校不解聘,他们都必须自动离职。竞争必须有淘汰,没有淘汰就不能保证教授的质量。美国的终身教授也绝非“铁饭碗”,它是另一种激励机制,是保护那些自觉的和最有才华的教授,使他们在无后顾之忧的体制内,从事最富有原创性的研究工作,不受功利性指标考核的影响。但是,中国的国情不适宜采取美国大学中的终身制,因为我国本来就存在“大老文化”,即以老为大、以老为尊,其结果必然压制青年人的成长,扼杀“小人物”的创造性。

第四,建立一支结构合理的教师队伍。所谓合理包含多层意思,如年龄、职称、学位、师生比例等。但是,“不拘一格”应该是最重要的原则,现在各大学都把博士作为招聘教师的门坎,这是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其实,以学位高低论人才,助长了懒汉思想,不愿花功夫去鉴别一个人是否有真才实学。在年龄上,一定要让最优秀的青年教师挑大梁,不要等到垂老才当上教授。蔡元培主政北京大学时,有一大批风华正茂的教授,如哲学教授胡适(27岁)、梁漱溟(25岁)、文学教授刘文典(27岁)、刘半农(27岁)、徐悲鸿(23岁)、陈独秀(33岁)等,这大概是那时的北京大学能够革故鼎新的原因,从而开创了北大的鼎盛时期。

第五,一定要剪断教师队伍近亲繁殖的“基因遗传链”,广开才路,做到兼容并包和博采众家之长。我们不得不承认,我国现行的教师制度相对于民国时期,在某些方面不是进步了而是倒退了。在民国时期,大学的毕业生不能直接留校工作,必须到校外其他单位工作5年以后,从实践中显示出才华,方可调回到学校工作。教授夫妇不得在同校工作,其夫人要么到校外工作,要么做全职太太。这样不仅避免了近亲繁殖,而且打破了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

为了铲除近亲繁殖的“土壤”,一定要做到以下几点:

(1)取消研究生免试推荐制。本校研究生免试推荐,对于校外其他考生而言是极不公平的。这个制度的设计者,美其名曰是保证“尖子人才”不外流。这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既然是尖子人才,那就不应该怕考试。这是在考研上的“马太效应”,即所谓的优秀生免试推荐,而非优秀生还必须考试,这是哪一家的政策?在现行考研制度没有改变以前,任何人都没有免试的权利,在考试面前人人平等。而且,取消免试推荐,还有利于堵塞开后门和某些“潜规则”的不正之风。

(2)博士研究生不得在其指导教师名下做博士后,导师也不得把自己的博士生留下做助手。

(3)教授夫妇不得在同一课题组做研究,在学术研究中,必须实行亲属回避政策。

(4)教师招聘必须公开、公平,需要在3种以上的媒体上公布招聘条件。必须是从多名申请者中通过竞争择优录用,如果只有一个人申请而被录用,这是不符合公平竞争原则的,也是违法的行为。

(5)教师队伍的构成,实行“三三三制”,即本校毕业生占三分之一,国内其他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占三分之一,有国外留学背景的占三分之一。

(6)实行教师学术假制度。一个合格的教师,必须与时俱进,不断跟上科学技术发展的步伐,更新自己的知识结构,掌握新的技术。为此,必须有制度的保证,使得教师有机会得到“充电”。学术假制度,就是一个给教师“充电”的机会。上个世纪80年代,武汉大学在全国率先实行了这个制度,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我们规定,凡是从事基础课教学的教师,连续5年考核优异者,可以享受一年带薪的学术假,他们可以到国外进修,或到科学院和其他大学进行合作研究,以提高自己的学术水平。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师队伍建设是振兴我国大学的一项战略措施,必须作为大学校长的中心工作来抓。美国加州大学圣塔巴巴拉分校,是加州大学系统中的小弟弟,师资和学术水平都排名在末尾。1994年,杨祖佑教授从150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被任命为该校第五任校长。他励精图治,以找天才和聘请大师为己任。在任职的14年中,从他选聘的教授中,有5人获得了诺贝尔奖,使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大学一跃成为世界一流水平的大学。因此,抓好教师队伍的关键在校长,他们需要有发现人才的眼力、有培养人才的智慧和有排除阻力保护人才的大无畏的胆识。中国不是没有合适的校长人选,而是没有遴选杰出校长的体制。如果不改革由行政主导的任命校长的制度,中国就不会有杨祖佑式的校长,也不可能有世界一流水平的大学。同时,抓好教师队伍建设,必须更新教育理念,发扬锐意改革的精神,树立实事求是的思想作风,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浮夸和攀比。我们必须看到,教师队伍建设是一项长远任务,不可能一蹴而就,只有下大功夫,花大力气,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持久努力,方可能建设一支包括有学术大师的、符合一流水平大学的教师队伍!

[1] 杨雪.古今中外的七贤崇拜[N].光明日报,2012-12-10.

[2] 马骥雄.科南特教育思想研究[J].外国教育资料, 19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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