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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哥特主义视角解析 《慰安妇》中女性的创伤和身份构建*

2014-03-06蕊,李

关键词:哥特慰安妇身份

胡 蕊,李 平

[云南财经大学,昆明 650221]

韩裔美国女作家诺拉·凯勒 (Nora Keller)1965年12月出生于韩国首尔,3岁时随父母移居美国夏威夷,并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斯分校取得了美国文学博士学位。1997年,她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慰安妇》,小说一经问世便备受赞誉,于1998年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 (The American Book Award)。1999年,凯勒获得了“英国橘子文学奖”(U-nited Kingdom Orange Prize);2003年,她又获得了“夏威夷文学奖”(Hawaii Award for Literature)。这些荣誉奠定了诺拉·凯勒在美国文学界的地位。

《慰安妇》这部小说讲述了韩裔美国母亲Akiko和女儿Beccah的故事。Akiko在12岁时被姐姐卖到日本军营里做慰安妇,倔强的Akiko被日军强暴导致怀孕并堕胎。后嫁给一位美国传教士而来到美国,生下了女儿Beccah。慰安妇的经历让Akiko的心灵饱受创伤,以致时常精神失常,也无法承担照顾女儿的责任,最终她杀死了伪善的丈夫并自杀。美国出生和长大的女儿Beccah对母亲的经历全然不知,无法理解母亲的种种异常行为。直到Akiko去世后,在给女儿留下的一盒录音带中讲述了自己过去的历史,Beccah才了解了母亲的一切,从而开始理解并且尊重母亲。迷失中的她也因此获得了巨大的精神力量,重新找到了自己。

《慰安妇》这部小说由于涉及女性主义、文化身份、民族主义、后殖民主义和东方主义等多种主题以及具有独特的写作手法而备受国外评论界的关注。而本文拟尝试从哥特主义视角来解读该作品,探讨亚裔女性在多重压迫中所遭受的身心创伤和自我身份的丧失与构建。同时解析作品中的哥特主义元素是如何展现创伤,成为探求自我身份和身份形成的重要手段。

一、哥特小说与创伤叙事

“哥特”一词曾被用来指称一种中世纪的建筑风格,这种风格多用于教堂和古堡,其特点是拥有高耸的尖顶、厚重的石壁、幽暗的内部和阴森的地道等。而那些崇尚古希腊文明的思想家们,出于对此类建筑的反感,将“哥特”一词演变为野蛮、恐怖、神秘和黑暗的代名词。“哥特小说”是18世纪末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学体裁,这类小说的故事情节通常以废墟、古堡、荒原为背景,内容充斥着恐怖、谋杀、暴力、复仇、乱伦甚至强奸,经常伴有鬼怪精灵和超自然现象出现,小说的氛围阴森恐怖充满悬念。早期的哥特式小说往往以中世纪为背景,设置在荒郊古堡等人迹罕至的地方,有意造成与现实社会的隔绝。而随着哥特小说的不断繁荣和发展,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哥特小说发生了新的变化,那就是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揭露和批判,对不同文化、不同种族之间冲突的表现和探索。[1]这类体裁频繁地被少数族裔作家所使用。许多少数族裔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运用哥特体裁来叙事,同时又对哥特传统加以革新,以应对创伤、身份、历史、种族、性别等问题,借助哥特元素来探求自我身份,实现身份构建。

哥特小说的主人公在叙述自己的创伤经历时通常不会按照传统的叙事手法,此类创伤叙事具有以下几个特点。首先,创伤对于受害人来说难以言说,他们因为内心充满了暴力,因为被边缘化,以及精神和肉体的痛苦而丧失了声音,无法用语言来叙述这些恐怖的经历。[2]这种状态在作品中通常以无声为标志。其次,一旦受害者开始讲述自己的创伤故事,其叙述往往不会采用“开头-中间-结尾”的传统模式,而是打乱故事发展的时间顺序,让各类元素一点点地逐渐呈现。第三,故事本身不断地自我重复。一旦人物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就好像无法控制自己,受害者的思想和言语反复地回到那些在他们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场景。第四,创伤故事中常常出现超自然的元素,如幻觉、鬼魂、预示性的梦、与死者相遇等,这些元素以不同的方式推动或者强迫受害者面对创伤。

以上四个不同寻常的叙事特点在哥特体裁的小说里都能得到充分满足。 “哥特”作为一种非传统的文学体裁能够极其方便地适应创伤叙事的需求。首先,哥特体裁总是涉及暴力和边缘化这两个主题,而且往往以一种散乱无章的形式来探索其他体裁经常回避的人类经验,例如变态、暴行、死亡。其次,哥特的叙事结构总是错综复杂,通常以信息的隐瞒、多个叙述者、非线性结构为特征,而这些手段都与创伤叙事的要求相吻合。第三,也是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哥特体裁一向包含超自然的元素。事实上,在哥特小说中也常常有诸如幻觉、鬼魂、预示性的梦、与死者相遇等元素出现。

另外,自我身份的抗争也一直是哥特小说里反复出现的主题,因而哥特体裁也是一种探求自我身份和身份构建的重要文学手段。实际上,罗伯特·迈尔斯就曾从身份的角度定义过“哥特”,他说:“什么是‘哥特’?简短地回答就是:哥特是一种话语模式,一种表现破碎主体的文学风格。”[3]早期的哥特作品,例如《弗兰肯斯坦》和《化身博士》就广泛地涉及身份,尤其是破碎主体这一主题,不断地探求着“我是谁?”

《慰安妇》这部作品也具有暴力、迷失、身份解体、隐藏的秘密以及超自然力量的介入等特点,这些既是创伤的某些方面,又是哥特的传统。这种联系意味着哥特是展现和应对创伤的一种合理有效的手段。

二、《慰安妇》中的哥特元素

《慰安妇》采用母女双重叙事的方式讲述了二战中被迫沦为慰安妇的母亲Akiko的悲惨经历和身心创伤,以及女儿Beccah探求并逐步了解母亲过去秘密的过程。小说中展现了很多典型的哥特元素,本文重点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进行解析。

1.不幸的家庭

哥特小说的一个典型的惯例在《慰安妇》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失败、失踪、失职甚至施虐的父母。无论是Akiko还是Beccah,两人的父母都符合哥特式的风格。她们都在父母手里遭受了折磨和虐待,因而对父母形成了深深的情感矛盾,这也为此部小说人物的心理解析提供了很多依据。虽然Akiko童年的记忆也有美好的一面,但她对父母的记忆是痛苦的。同样,尽管Akiko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但是Beccah由于母亲的种种异常行为而对她倍感疏远甚至害怕。

Akiko与父母的问题主要来源于她的性别。“由于我,一个性别错了的女孩在这么不吉利的日子降临到这个家庭,厄运也随之而来并成为家庭的一部分了。”[4](P118)她出生于一个贫困的重男轻女的朝鲜家庭,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性别就决定了她的命运。

我试着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一定是分阶段的,从作为金姆家的第四个女儿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出生时开始,到鸭绿江北部的慰安营里结束。也许如果我的父母不那么早逝,我可以过上完整的生活;也许不能。我们家很穷,无论如何,我可能都会被卖掉。[4](P17)

家境的贫穷以及家人对她性别的不满让她无法逃脱被卖掉的命运。Akiko很少提及她的父亲,她对父亲的了解,甚至父亲的去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村民说她父亲得了肺病,咳血而死,而母亲也很快跟随父亲离开了人世。父母死后,她的大姐为换回自己的嫁妆把她卖到了日本军营做慰安妇,“我就是她的嫁妆,就像在卖掉我之前和之后卖牛一样把我卖掉。你只是步你二姐和三姐的后尘而已,她这样告诉我。”[4](P18)

Akiko的女儿Beccah在家庭问题上也是不幸的。五岁时父亲就离开了人世,她对父亲的记忆非常模糊,唯一清晰记得的特征就是蓝色的眼睛,而其他关于父亲的记忆都被他手中经常捧着的《圣经》掩盖掉了。这象征着父亲在Beccah心中作为传教士的角色远远盖过了他作为父亲的角色。为了对抗现实的残酷,Beccah常常想像自己被死去的父亲拯救。母亲由于早年的创伤经历经常陷入恍惚和疯癫的状态。当母亲被“鬼魂缠身”,用自己毫无感觉的身体去撞墙和家具的时候,Beccah就拿着药膏跟在她身后帮她涂抹伤口。在她去学校上学时,她不得不把母亲锁在家中以防母亲一个人出门。她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母亲。虽然被同学嘲笑,Beccah常常不得不从学校的午餐中省下一部分,用餐巾纸包回家当晚饭吃。她也经常模仿母亲的笔迹在成绩单上签名。在精神上Beccah更是和母亲无法交流。母亲怪异的行为让她无法理解,母亲赖以为生的朝鲜传统文化中的巫术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耻辱,是母亲无法融入美国主流社会、过正常的美国生活的表现。虽然不敢公然顶撞母亲,但Beccah对她充满怨恨,甚至希望母亲去世。母亲的种种怪异行为和梦境中父亲可怕的愤怒都让Beccah无法理解和控制,这让她对父母感到排斥,但又无能为力。

2.无法言说的秘密

Akiko无法向别人言说自己过去的历史和秘密也是《慰安妇》中一个典型的哥特主义元素。在传统的父权文化中,贞洁被看作是女性首要的道德规范;失去贞洁的女性被看作是肮脏而堕落的女人,会遭到社会的唾弃和惩罚。作为一个在朝鲜传统父权文化中长大的女性,Akiko一直无法摆脱在慰安营中被剥夺贞洁的心理阴影和折磨,这也是她无法说出自己的痛苦经历,对女儿隐瞒自己过去的原因。[5]她来到美国后,虽然物质生活有所改善,但却无法抹去内心永远的创伤。在教会中她无论扫地、洗碗还是做其他杂务,创伤记忆都支配着她的思想,使她完全与外界的环境隔离开来,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里塞满了慰安营的记忆”。

入侵我在教会里每天的日常工作,打破活动与寂静之间缝隙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发出的哼哈声和肉体撞击的拍打声。无论何时我想停下来喘口气,我就会听到男人们的笑声……我记得心里一直想着不能停止扫地、洗碗、做饭、涂胶水,因为只要我停下来,慰安营的声音就会把我包围,把我带回到那里。[4](P64-65)

其次,Akiko虚伪的传教士丈夫认为她的慰安妇经历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妻子的历史。“安静!要是有人听到你像这样说将会怎么样?男孩们?兄弟们?要是Beccah听到又会怎么样?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妓女,想想她会是什么感受?”在他看来,慰安妇就等同于军妓,他的妻子因其过去的慰安妇经历而充满罪恶。“这并不是我来评判的,但是要知道‘父母的罪过会降临到孩子和孙辈身上’,我请你用沉默来保护我们的女儿远离那种耻辱。”[4](P196)

因此,在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的双重压迫下,Akiko丧失了自己的身份和话语权,她的痛苦经历和创伤难以言说,别人无从知道也难以理解。这直接影响了她与女儿Beccah之间的母女关系,造成了母女之间情感和文化纽带关系的断裂。作为一个慰安妇,母亲无法向女儿讲述自己的过去。每次女儿想探寻母亲的历史都会得到不一样的故事,这让女儿非常困惑。Beccah很想知道真相,并开始探索母亲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在母亲在世时,Beccah一直没能找到答案,这让她一直缺乏归属感,无法找到自己的根。

3.超自然元素

哥特体裁文学向来都包含幻觉、梦境、鬼魂等一些超自然的元素。这些哥特主义元素让作品产生了虚幻的效果,呈现出“变形版”的现实,由此得以对现实进行深入的评判。在传统的哥特全小说中,超自然力量往往最终被解释为是对自然现象的误解或错觉,或者超自然力量对主人公存在敌对的关系。然而在《慰安妇》中,这些超物质、超自然的力量在人物构建个人身份的过程中起到了积极协助的作用,而并非负面的消极力量。

小说的主人公来到日军的慰安营后,被剥夺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继承了刚死去的女孩Induk的日本名字“Akiko40”,成为了慰安妇“Akiko41”。在她被迫堕胎、即将迈向自由之时,她第一次和超自然力量——Induk的灵魂联系在了一起。“那是第一次,Induk发现我躺在鸭绿江边的一条无名的溪流旁,在那里我丢弃了自己空虚的躯壳,邀请她进入我的身体。”[4](P36)在 Akiko 看来,是 Induk 在她从慰安营中逃出来后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并指引她得到了救助。Akiko通过这种灵异的方式与Induk分享自己的创伤、耻辱以及身份的丧失。Induk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她感到Induk是唯一能够理解并与她有联系的人。

在小说中,主人公由于幻觉而将自己的身份与Induk的身份混淆在一起。尽管她在慰安营被强加的名字是“Akiko41”,但她声称自己是Akiko40,在别人眼中已经死去的女孩正是以前的自己。她和Induk互换了身份,但这并不是她自己选择的,而是为了存活下来不得不去适应的新身份,也是为了坚信她自己的名字与身份已经像Akiko40一样死去了。

总之,Akiko的超自然经历是对Induk本身经历的反射,因而Induk也是Akiko的一部分。考虑到她们共同的创伤,身份的互换也是合乎逻辑的。显然,Akiko身份的丧失和自我的丢弃不仅表现在与Induk灵魂的交流上,而且躯体被Induk的灵魂所占有也突出了这一主题。这种超自然的经历,作为哥特体小说的一个传统元素,再一次显示了哥特体裁在叙述创伤方面的强大作用。

Akiko一生的悲惨遭遇:被迫成为慰安妇,被强加日本名字,被强暴,被迫做人工流产,被迫嫁给传教士,给她带来了极大的身体和心理创伤。这种痛苦用Akiko自己的话说是“强烈到足够把身体和精神分裂开来”。而自我分裂使得Akiko完全沉浸在超自然的精神世界中无法自拔。正如约翰娜·卡尔马解释的那样:“Akiko已经完全被超自然力量所影响,几乎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供奉、提防以及与神和灵魂说话。”[6]

她在吃饭的时候摆放食物供奉灵魂。她相信灵魂会避开月经期的女性躯体。她相信天使会降临世间把死人带到天堂或地狱,而且如果你丢弃了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天使会利用这部分进入你的身体,索取你的灵魂。这就是她为什么会告诉女儿Beccah要把掉下来的头发烧掉,并且剪指甲也要非常小心的原因。[6]

Akiko选择和灵魂进行交流是她处理自己创伤的一种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也是创伤所致的结果。全精神化的生活使她与物质化的人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她排斥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女儿,渴望在精神或感情上一直不被外人碰触,以此来使创伤治愈。

三、《慰安妇》中的女性自我身份构建

哥特体裁是在废墟中探索自我、构建身份的有效手段。用玛丽·雅克布斯的话来说,哥特是“有力地表达自我的一种重要体裁”。[7](P51)实际上,《慰安妇》讲述的是两个女性尽管饱受身心创伤,仍然不断寻找自我的故事。对于身陷困境、饱受创伤的亚裔女性而言,构建自我身份,弄清楚我是谁、属于哪里的问题非常重要,这有助于打破她们精神上和心理上的枷锁,抚平内心的创伤。

1.母亲的自我身份构建

从身份的丧失到重新构建,Akiko在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的压迫中经历了一系列艰苦斗争。首先,Akiko在Induk的帮助下保持了自我的主体性,体验到了性的快乐,这对她的自我身份构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能看到的只有充满着快乐的黑暗。我的身体在寂静中吟唱,直到完全被掏空,而唯一留下的只有Induk”[4](P145)作为一个慰安妇,Akiko在日军慰安营中遭受日本士兵的性侵害,成为他们泄欲的工具。在逃出日本军营,嫁给美国传教士后她仍然无法逃脱丈夫对她的性侵占。她的生活几乎都是被看作男人的性目标。她无法掌控自己的性,而只能被迫地接受。但借助超自然力量这一哥特主义元素,Induk成为了她精神上的守护人,促进了她对性的控制。通过Induk,Akiko改变了自己作为男性性目标的角色,开始掌控自己的性,开始构建自己的身份。

其次,生前一直被迫沉默的Akiko,死后给女儿留下了一盒录音带,讲述了自己一生的屈辱。她用语言控诉日军的残暴罪行,也用语言说出了失去的名字,包括母亲、祖母、姐姐、Akiko 40、Induk等。

Abugi,Amoni,Kun,Aniya,Mul A jumoni.歌唱出我所认识的所有人的名字,因此你会记得;因此我会记得;因此后来者才会知道。Induk, Miyoko, Kim iko, Hanako, Akiko, Soon Hi,Soon M i,Soon Ja,Soon Hyo.

太多的真实的名字还没被世人知晓就在心中消逝。太多的尸体还没下葬,被丢弃在河里。[4](P192)

话语的运用在自我身份的追寻和构建过程中非常关键。沉默象征着创伤,而声音的恢复象征着身份的恢复,沉默被打破的时候,也是身份被构建的时候。Akiko在录音带中用言语讲述了自己的痛苦经历,使自己沉默的历史和被剥夺的身份得以重现;并且通过说出那些被遗忘的名字,在一定意义上帮助她们恢复了被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剥夺的身份。

最后,Beccah给母亲举行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葬礼。母亲的语言被Beccah用文字记录到一张床单上,并用这张床单包裹母亲的尸体。最后Beccah把母亲的骨灰撒到河里,象征着母亲自我身份构建的完成。河水在小说中被赋予了独特的象征意义,它代表着罪恶的净化,同时也是母亲的故乡——朝鲜的象征。她帮助母亲的灵魂重返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同时也和母亲的身体合二为一。

我打开母亲的骨灰盒,把她的骨灰撒到河里。我伸出手指,纷纷飘落的骨灰沾满了我的手。我把手放到嘴唇上。“你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了”,我对母亲说,“你永远与我同在,即便你的灵魂找到了回家的路。回到朝鲜。回到你的家乡苏素汉。趟过天堂的河流去到北斗星。”[4](P212)

Beccah最终理解和接受了母亲,在帮助母亲恢复身份的同时,她也找到了属于自己文化的根,完成了自己身份的构建。

2.女儿的自我身份构建

Yamamoto曾指出以母亲声音的恢复为象征的母亲身份的构建通常也预示着女儿的自我发现和自我认同,因为女儿的自我身份和母亲是密不可分的。[8](P25)这一观点同样适合用来解读《慰安妇》中女儿Beccah的自我身份构建。

在美国出生和成长的Beccah作为第二代移民,面临着来自种族、文化及家庭的巨大压力。她在母亲的朝鲜传统文化和父亲的美国白人文化的影响下成长。由于受到美国主流文化的排斥,以及对母亲过去的一无所知,使她缺乏归属感,无法找到自己的根。Beccah在探究母亲过去的经历中寻找迷失的自我。

从哥特主义视角来看,Beccah对超自然力量的接受,理解了母亲为鬼魂做的法事,标志着她不再排斥母亲的文化。

我记得曾看着母亲在给我吃饭前先摆出给死人的供品,记得她曾在我面前拿着用我的床单撕成的布条跳舞,尽管我曾感觉自己被无视,自己无足轻重,尽管母亲和她的鬼魂们待在一起,但我现在明白了她知道我在看着她,那是她的方式,她其实一直都把我带在身边。[4](P197)

最终发生在Beccah身上的超自然经历让她理解了母亲,而且这种理解消除了Beccah以前受到的伤害和忽视。在知道母亲哭泣着等待鬼魂和死人是为了显示恰当的尊敬后,她承诺要为了母亲哭泣。在母亲去世时,Beccah不知不觉地为她歌唱, “唱着不知道歌词的歌”,唱道“在你的灵魂穿越河流时,我会照顾好你的身躯,我会站在这里守护着你,送你上路。”[4](P208)Beccah继承了母亲 “巫师”的能力,这表明她接受了母亲的文化,找到了自己文化的根。

其次,Beccah通过录音带发现了母亲生前无法言说的秘密,理解了她种种怪异举动背后的巨大创伤,从而获得巨大的精神力量,重新找回了自己。Beccah的成长和自我身份的构建最后体现为她的一个梦。在那个梦中,Beccah看到自己深陷在河水里,不知谁的手拉拽着她的脚,使她一直往下沉。了解历史真相的Beccah认同了死去的母亲,并且在对历史重新回忆的仪式中得到了救赎。此时她梦境的主题也由毁灭变成了解放和新生。她发现自己并非沉溺在深水里,而是飘浮在天空中,“光线和天空,自由得让我眩晕”,她蜷缩着身子,“睡在妈妈种下的一颗小小的种子旁,等待着重生”。[4](P213)

诺拉·凯勒在《慰安妇》中通过Akiko的叙述重现了一段被忽略的历史,展现了在二战这一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女性在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压迫下所承受的身体以及心理上的创伤。凯勒把慰安妇所受的身心创伤个体化到Akiko身上,赋予了她存在的意义;借Akiko之口向读者展示了战争对女性的蹂躏和摧残,揭示了日本政府和军人的累累暴行,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她们恢复了在历史中存在的意义和地位,重新构建了她们的自我身份。而“哥特”这一文学体裁的完美运用更加突出和深化了主题。凯勒在小说中借助了很多哥特主义元素,如暴力、压抑、监禁、幻觉、隐藏的秘密、超自然力量、恐惧和威胁等等,这些哥特主义的传统要素在展现和应对创伤,以及探求自我身份的构建方面发挥了强有力的作用。

[1]陈晋华.哥特小说在英美文学中的演变[J].赤峰学院学报 (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6).

[2] Cathy Caruth.Unclaimed Experience:Trauma,Narrative,and History [M]. Bal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6.

[3] Michael Gamer.Romanticism and the Gothic:Genre,Reception and Canon Formation[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

[4] Nora Okja Keller.ComfortWoman[M].New York:Penguin Books,1997.

[5]张丽,李鹏飞.战争性别与创伤:解析诺拉·凯勒的《慰安妇》 [J].北京工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3,(4).

[6] Johanna Calma.Book Review:ComfortWoman [J].Comtemporary Literary Critism.19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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