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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批评的重镇,文化建设的领军

2014-02-12李钧

粤海风 2014年1期
关键词:徐先生海风杂志

敬佩徐南铁,因为他是中国大陆最高效、最有思想和行动能力的编辑家。喜欢《粤海风》,因为她是目前中国大陆最具锋芒的文化批评杂志。

我至今已在《粤海风》发表过七篇文章[1],而与杂志结缘则是在1998年前后。那时我正跟随李新宇先生读硕士研究生。有段时间,新宇先生邀请到夏中义、钱理群、陈平原、谢泳等来曲阜小城讲学,而我的任务是给先生们“导游”。说是导游,其实就是买买票、拍拍照,把先生们领到一个个文物前;他们对秘事野史不感兴趣,我也绝口不谈,所以大家大多数时间只是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看看谈谈,有时仅在孔林里就能逗留一天,这倒真有点散步论学的意味。先生们在这种时候常有惊人之论,比如陈平原在孔林散步一上午后,说出一句“中国文化的根在孔林”,因为这种落叶归根的凝聚,恰好是家国同构的明证;钱理群有“丰富的痛苦”之说,鞭策后生小子在“痛苦的思想者”与“快乐的猪”之间做出选择;夏中义在《九谒先贤书》中与先哲隔空对话,其论学方式令人耳目一新;谢泳善于从看似毫无关联的史料中发现深层逻辑关系,得出新论……他们学术兴趣不同,研究方法各异,却不约而同地谈到新改版的《粤海风》,对这本杂志及其主编徐南铁一致看好,认为其学术批评与文化建设的定位是具有前瞻性的。他们的这一点“共识”,深深印在我的心里。

《粤海风》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效率高,堪与国际同行相比。1999年夏天,我给素不相识的徐南铁先生寄去了第一篇文章《孔子大同蓝图与毛泽东治世理想》,那是一篇反思“乌托邦”和“精神原子弹”的随笔,此后一个多月没有消息。我以为这次也会像寄给其他杂志的稿子一样泥牛入海了,或者也需要“经年的等待”了,没想到不久就收到了样刊。徐先生后来告诉我:“当时杂志社只有四五位编辑,实在来不及给作者一一回复。索性把好稿子尽快刊出,然后寄去杂志。”徐南铁雷厉风行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我接下来在《粤海风》发表的几篇文章都是对“文革”思维的批判和对知识分子责任的思考,也都是差不多两个月就收到杂志。这样的效率在国内是少有的,我想仅仅是这一点,就会吸引很多作者乐于把好稿子投给《粤海风》。

由于随后得到了《粤海风》的常年赠刊,我得以及时阅读杂志,心中也渐渐认定:徐南铁是一位有“独立意志,自由精神”的编辑家,他一直在挑战常规,尝试突破大陆新闻出版的所谓禁区。他先后推出了关于民主政治、自由主义、现代学统、文化批评等专题的系列文章,在学术界、文化圈引起很大反响。这些话题在今天看来似乎都已是“常识”,但在那时却十分敏感,甚至是危险的高压线。我记得2000年春天寄给徐先生一篇《仰望星空或拒绝虚妄——王小波论》,他本来回信说要用,没想到两个月后却收到他5月12日发出的手书:

关于小波的那篇稿,本已排好,已出三校,正准备开印,但逢有人对本刊提出一大堆意见,报到省里,这边北京又叫去开会,提出了一些批评,不得不临时撤了几篇稿。因为批评矛头直指知识分子话题,甚至说“煽动知识分子对党的不满”,所以你的文章也在撤换之列(还有北京的刘军宁等的文章)。十分遗憾。其中曲折,非一言两语可以说清。现将大作之校样寄去,以作纪念……

我觉得这封信和那份校样是最有价值的纪念品,堪为时代“精神档案”存照。这真比发表了这篇文章还令我骄傲。后来,《王小波论》由施战军(时任《时代文学》编辑,与吴义勤、张清华、王光东并称为山东文学评论界“四小名旦”)推荐给了张燕玲,刊发在《南方文坛》2001年第2期。我告诉徐先生“不必再惦念我那篇论文”。徐先生却特意找到那期《南方文坛》,要看看张燕玲是如何编稿的……我觉得,那个时期的张燕玲(《南方文坛》)、张未民(《文艺争鸣》)、林建法(《当代作家评论》)、谢泳(《黄河》)和徐南铁,都是名重一时的有思想的编辑家,他们主编的杂志及其周围聚集的一批学者,使千年之交的中国学界、文坛显示出蓬勃生机和活力。

实际上,我与《粤海风》在2000年前后都做了调整与转型:重心从“批判与消解”向“整合与建设”转移。说起我的转型,也与刊发在《粤海风》上文章有关。我在2000年破格申报副编审,从学校到省教育厅、人事厅一路绿灯,但最后在新闻出版局这一关给挂掉了。一位知情者告诉说:“你是那批申报者中最年轻的,成果最突出。但正因为你优秀,所以领导就把你的成果好好‘欣赏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抓住《粤海风》上的一篇文章说事儿……”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没有怨言,正如这年春天《王小波论》不能发表一样。不过,我在随后的日子里接到了不同渠道的暗示或“关怀”,我并不怕这种暗示,只是由此对新闻出版工作深感失望:“中国的新闻出版何时才能与国际接轨?!”我虽然于2001年正常晋升副编审,但在做了清醒的思考之后,还是选择了读博,并将人事关系转入文学院,教书育人去也。我的研究重点也随之转向“现代中国学统建设”。

我与《粤海风》、徐南铁的缘分不仅没有到此终结,反而日渐加深。我不仅准时收到赠阅的《粤海风》,还不时收到徐先生的著作,比如他的报告文学《大道苍茫》(广东人民出版社2002年3月)、《“非典”的典型报告》(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6月版),他的随笔散文集《风之首》(岭南美术出版社2008年)、《三十不惑,四十而立》(花城出版社2012年12月)等。我认为徐先生的某本书好,就会写篇“读后感”向书友推介;如果看到某书中有编校错漏,就毫不客气地记下来告诉徐先生,他也丝毫不以为忤。说实话,徐南铁虽非顶尖秀的报告文学家,但他的作品的确对中国当代报告文学的文体建设有独特贡献:比如《大道苍茫》被评论界称为“理论性报告文学”,其重心并非叙述完整事件,而是以理论主题来谋篇布局;作品采取散点透视、分别聚焦等手法,将事件或素材分解配置,散布到不同主题和章节中去,服务于不同主旨需要,形成一个个小中心和高潮。再比如他的《“非典”的典型报告》采用“史志”书写方式,以“非典”发生到战胜灾难的过程为主线,全书没有贯穿始终的个体主角,而是着意塑造英雄群像,间以对市民抢购、传谣和盲从的“写意”描述,在对比中勾画出“民族脊梁”和“国民劣根”;而书中的《南山耸立》、《纷飞的泪水》等又是可以独立成篇的散文诗章;这种叙与论、诗思与批评的结合,让人感到《“非典”的典型报告》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散文化报告文学”。至于散文集《三十不惑,四十而立》中收录的近百篇文章,那是他1980年代至今的散文自选集,有着时代的深刻印痕,可以当作那代人成长历程的个案来品读;我最喜欢文集中的《禁哭》、《安详安静读木渎》和《愿酒杯常满,块垒不常有》等篇章,其中《愿酒杯常满,块垒不常有》一文最为豪放大气,让人感叹徐南铁真是性情中人!——只不过我觉得范曾真当不起徐先生的“祝福”,因为范曾在对待沈从文先生方面的“不义”及其当下的“自动化”绘画,都说明他的人格是有缺陷的。另外,《风之首》收录的是徐先生为《粤海风》写的“卷首语”,有情、有理、有思、有趣!——我说徐南铁是“有思想的编辑家”,理由就藏在《风之首》中。

与徐南铁先生书信往来十年后,我终于在2008年得见真人面目。2008年11月27日,徐先生偕岭南美术出版社高层到各地组织选题,路经曲阜,会晤我和张全之等友人。大家是意气相契、神交已久的文友,自然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话聊得投机,酒也喝得透彻。徐先生听说我在2006年晋升教授,而且是当时“全校文科最年轻的教授”,很为我高兴。我则深深表达感激之情:在我学术起步的时候,徐先生和《粤海风》的扶植与奖掖,奠定了我的自信心。我想,像我这样得到徐先生帮助过的年轻学者肯定不少。徐南铁此时才谈起了他最初的办刊思想:“我想把《粤海风》办成一块开放的思想园地。但杂志主要给那些有学术潜力而未成大名的年轻学人提供舞台,少去邀约名人写稿,因为名人稿多是应酬之作或者是旧作翻新,而年轻学者的文章大多有感而发,格外用心。”

由此我明白,徐南铁在心底深处有着“《新青年》情结”,他希望以杂志来团结一群“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朋友,共同来为中国的学术发展和文化建设做些有益的工作。因此,他不惮于拿名人开刀、向体制开火。比如《粤海风》在2012年春天刊发咸阳师范学院王鹏程、鲁惠显老师的文章,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进行了严厉批评,尤其是指出了其第23和32章存在的“知识性疏漏及错误”、“复制、拼贴他人著述出现的错误”、“表述存在的问题及错误”等[2]。后来,杂志又刊出了被批评者的自辩文章,而王鹏程等再次做了回应。——我想,这种光明正大、开诚布公的批评与回应,才是学术研究的正途,才是文化批评的常态,才真正有利于现代中国学统的建设与完善。再比如《粤海风》2012年第6期上刊发了昌切与黄灯的对话《拨开功利的阴翳,回到教育的本源》,此文通过与德国、美国等西方国家高等教育的对比,对当下中国高校的行政化、单质化现象及其背后的体制问题进行了批判。其中黄灯有如下一段话:“教师没有任何尊严感。他的日常工作受到各级行政力量的监督,一个教务处可以管一个教授在课堂的表现,可以像管理一个小学教师一样地检查他的教案,可以在班上安插信息员,其实就是相当于特务里面的卧底,目的就是为了监督老师的上课情况,这种管理上面的俯视姿态,已经毫不顾及到一个教师的尊严。更为关键的是,一个教师的价值,很多时候是处于一种行政的评比中的,他必须评职称,不评职称,可能最后饭碗都保不住……当我们的大学教授的地位已经比不上一个行政科长的时候,当我们的大学教授不得不看别人脸色行事的时候,当我们的大学教授敢于拿自己的信誉打赌,去从事学术造假的时候,当我们的大学教授已经不可能从内心感到一种崇高的荣誉感,他们的身价只和某些具体的利益相关的时候,我们的教育已经走向怎样的歧途,每一个人心里都知道。”这段话道出了中国高校教师的切肤之痛,也涉及到了中国高等教育体制之弊,让人深刻认识到:中国高等教育若不切实解决这些体制问题,就根本无法回答“钱学森之问”。

1997年,《粤海风》因为徐南铁这位雷厉风行的编辑家而实现了全新改版;十六年后的今天,《粤海风》已成为中国大陆最具锋芒的文化批评期刊,当年为杂志撰稿的那些青年学者也已成为中年的实力作者。有了这个基础,《粤海风》有足够的实力把自己打造成当代中国学术批评的重镇、文化建设的领军!

[1]李钧:《孔子大同蓝图与毛泽东治世理想》,《粤海风》1999(10);《老舍:我没说完》,《粤海风》2000(9);《神话的革命与革命的神话——义和团与红卫兵运动》,《粤海风》2001(9);《“老书”新读味更浓》,《粤海风》2003(3);《调和:学术的第三条道路》,《粤海风》2007(5);《王伟明之于香港文学的意义》,《粤海风》2008(3);《都市情感电视剧的成就与隐忧》,《粤海风》2010(12)。

[2]王鹏程、鲁惠显:《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的批判》,《粤海风》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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