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艳芳

（大连图书馆，辽宁 大连 116012）

赵万里过录王国维批校之《湛然居士文集》

翟艳芳

（大连图书馆，辽宁 大连 116012）

《湛然居士文集》是元朝耶律楚材的诗文集，王国维在写作《耶律文正公年谱》的过程中，曾经对该文集的《四部丛刊》本进行批校，后又将《四部丛刊》本和渐西村舍刻本互校并将校注过录到渐西村舍刻本上，补逸诗、逸题、逸句。简要介绍赵万里曾过录王国维批校之渐西村舍刻本《湛然居士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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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湛然居士文集》概述

《湛然居士文集》是元朝耶律楚材的诗文集，共14卷。耶律楚材（1190～1244）字晋卿，因曾拜在高僧万松和尚门下，法号湛然居士。又因为家在今北京香山和玉泉之间[1]，故又别署玉泉。耶律楚材本为契丹族人，辽宗室后裔，辽东丹王托云八世孙，3岁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曾随成吉思汗大军西征，窝阔台继位时被任命为中书令，这是蒙古统治者第一次授命一位异族人以相当于宰相的最高官职。元至顺元年（1330）追封广宁王、谥号文正。耶律楚材自幼聪慧、博览群书、能文擅诗，但遗留下来的著作只有两部：一是从西域东归后写的《西游录》，二是后人所编《湛然居士文集》（以下简称《文集》）。《文集》内收诗文776篇，以诗为主，也有一些序、疏等文章，为我们今天研究耶律楚材和13世纪初元朝历史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资料。

如今，《文集》存世的版本主要有：1926年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本，这是过去最为通行的一种本子，所据底本为无锡孙氏小绿天藏影元写本，应当属于目前所见最早的一个本子。其次为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该本与前一种依据底本应当相同。再次为渐西村舍本，系清朝光绪乙未（1895）袁昶刊刻。根据渐西村舍本排印的本子，主要有商务印书馆1937年《丛书集成》初编本、万有文库本。1968年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国学基本从书》本、1984年台湾新文平出版公司印行的《丛书集成新编》也是根据渐西村舍本排印的。最后为1986年由谢方点校、中华书局出版的新式标点本。该书以《四部丛刊》本作为底本，以渐西村舍本互校，并以《丛书集成》本作参考，在每篇诗文后均附有校勘记，并在全书的末尾附有《中书令耶律公神道碑》《耶律文正公年谱》《耶律文正公年谱余记》3种对研究耶律楚材生平有着重要价值的资料，便于读者参考，是现在最好也是最为方便的一个版本[2]。

2 赵万里与《湛然居士文集》

赵万里先生（1905～1980），我国著名的版本目录学家，字斐云，号芸庵、舜庵，浙江海宁人，1925年毕业于南京东南大学中文系。这一年王国维受聘任清华学校（今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导师。经吴瞿安介绍，赵万里大学毕业前半年离校，到北平拜王国维先生为师，在国学研究院任王先生助教，每天为王国维检阅书籍及校录文稿，也由此在历史、版本、目录、金石等学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26年冬，赵万里先生临王国维先生《水经注》一书的亲校。翌年春，王先生辞世前在此复墨后作长跋记述自己校《水经注》的经过，并赞许“门人斐云”的过录工作。从这时起，多年间，他临校王国维先生亲校后又再校的和自己手校、手批的古籍有70余种，并陆续发表校记、校补等论著[3]。在《赵万里文集》第三卷《赵万里校本批本目录》中收录了赵万里临校和手校之古籍，但是都没有记载赵万里对王国维批校之《湛然居士文集》的过录工作。

大连图书馆藏赵万里过录王国维批校之《湛然居士文集》14卷，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渐西村舍刻本，存11卷：卷一至七、十二至十四，凡3册。封面题签名“湛然居士集”，内封题“湛然居士/集/光绪乙未琱版凌瑕署专”①，版心上题“湛然集”，版心下刻“渐西村舍”，卷端题名“湛然居士文集”，开本24.5×15.6cm，版框19×14.5cm，半叶10行，每行21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四周单边，单黑鱼尾。该书前有癸巳岁（1233）孟攀鳞、王邻序，甲午年（1234）行秀序；卷七末有清光绪丁亥年（1887）李文田跋；后有癸巳岁（1233）李微序、清光绪乙未芳郭无名人跋。

赵万里先生在此本眉端、行间墨笔迻录王国维先生批注之语，行间朱笔迻录校字。书尾墨笔录王国维题跋二则：

一是“乙丑冬十二月下旬校读。观翁”。

二是“此刻用南海李若农侍郎评本侍郎‘于地理之学几不辨东西，其于禅理亦强作解事’。及其遗书多为门生故吏刊行，真可谓不幸也。余今夏因注《长春真人西游记》，遂草《文正年谱》。未能写定，因摘其略注于此本云。观翁又记”。后有赵万里题识：“丁卯②八月朔日，万里过录[4]。”

赵万里过录《文集》校注之时，王国维过世已二月有余。

3 王国维与《湛然居士文集》

由赵万里先生在书尾过录的王国维两则题跋可知《湛然居士文集》批校之由来，是王国维在写作《耶律文正公年谱》时所作。

1925年2月，清华委任吴宓筹办国学研究院，并聘请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为导师，王国维就任后治学便转入西北地理及元史，在研治《长春真人西游记》这部书时颇有心得，于是不仅写作了《长春真人西游记校注》一书，亦同时草拟《耶律文正公年谱》。此书问世后便成为研究耶律楚材的重要参考资料。

3.1 王国维批校《湛然居士文集》

因为《文集》所收诗文编次并无体例，因此王国维在写作《耶律文正公年谱》的过程中，对《文集》所收诗文的写作地点、年代、用韵或诗文中提到的人物等作了细致的考订批注，分别列入《年谱》有关年份条下。如“过阴山和人韵”，王国维“批：此下九首皆西域作。尽和邱长春韵”。“和景贤十首”，王国维批“西域作。景贤即长春西游记所谓三太子之医官郑公者也”。王国维对《文集》作了大量批注并将这些见解写在了《文集》之行间眉端上。据《王国维全集》第二十卷《王静安先生手校手批书目》记载，“《湛然居士集》十四卷，《四部丛刊》影印旧抄本。元耶律楚材撰。眉端校注甚多，盖草文正公年谱时所写也，行间又校以渐西村舍刻本。末卷补佚诗一首。又渐西村舍刻本，将前书所写之校注移录于此本上，并据前书以校此本[5]。”也就是说，王国维先是以《四部丛刊》影印旧抄本之《文集》为底本，后来又将这些校注移录到渐西村舍本之《文集》上并对两种版本进行了比较，在《文集》孟攀鳞所作序之第二叶第二行眉端处有朱笔“朱笔以旧钞本校”之语可佐证。

这些批校虽是在写作《耶律文正公年谱》时所作，但只是初稿，与《年谱》之终稿有出入亦不足为奇，且后者也更加详细。如卷一“和黄华老人题献陵吴氏成趣园诗”，王国维批“太宗二年庚寅”。这是辽太宗耶律德光二年，即公元1230年。但在王国维《耶律文正公年谱》中记载此诗是作于辛卯年（1231）。并注“公去年扈驾至凤翔，及是春由凤翔回。是冬又扈驾攻河中，屡过此等地方，然则诸诗则去岁或是岁所作矣[6]”。

3.2 王国维与李若农

王国维在书末第二则题跋中提及李若农评价自己“于地理之学几不辨东西，其于禅理亦强作解事”，不知此语说于何时何地、何种情境，但王国维此处录此语当是自谦之意。毕竟无论在年龄上还是在西北地理及蒙元史的研究方面，王国维都是李若农的晚辈，他为耶律楚材的《西游录》作注就是以李若农《元耶律楚材西游录注》为底本的。李若农即李文田（1834～1895），广东顺德人，字仲约，号若农，亦字仲芍，号药农。咸丰九年（1859）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光绪间官至礼部左侍郎。卒谥文诚。工诗善书，精碑版之学，“文田治学……其最突出处，则以精谙金、元史实、西北水地，称一时权威……所校著金、元史及西北舆地者，达三十六种，均加眉批，丹铅乙乙，备极精细[7]”，有《元秘史注》《元史地名考》《元耶律楚材西游录注》等。李若农有博学之誉，且爱书如命，“俸钱所入，尽耗于购书”，也因此身后萧条，正如王国维在此题跋中所言，李若农著述多是身后由其门生故吏刊行出版的。

3.3 王国维补逸诗

除了批校之外，王国维在《文集》卷十四末据传世真迹补佚诗一首《赠刘阳门》及诗跋：

“云宣黎庶半逋逃，独尔千民案堵牢。已预天朝能吏数，清名何啻泰山高。庚子之冬十月既望，阳门刘满将行索诗，以此赠之，赏其能治也，暴官狷吏岂不愧哉。玉泉。”

其后王国维双行小字注“此诗真迹今藏/武进袁氏”。武进袁氏为袁中舟（励准）。此诗反映了一位叫刘满的官员，向时为中书令的耶律楚材索诗，耶律楚材以诗赏其爱民、善治理，那些暴戾之官、奸猾之吏与刘满相比，能不羞愧吗？这样的忧国恤民、褒贤嫉恶之语，体现了一代贤相的本色。在《耶律文正公年谱》中王国维考证此诗作于元太宗庚子年（1240），有诗跋及王国维本人注，但未附四句诗文。此诗亦不见于《文集》各种版本。

罗振玉也曾亲见此诗真迹，但收藏者却另有其人，“耶律文正《送刘阳门诗卷》藏山西某氏，夏间展转得借观，纸本，书体方劲，……其诗，集中不载……[8]”。但是现在此诗真迹却已流出国门，“今流传至美国的《送刘满诗卷》是耶律楚材作于1204年③的书法作品，现藏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9]”。诗名虽不同，但诗之四句内容及诗跋都相同。只是此3人都见此诗真迹，但如何流出国外、经过谁手，尚待考证。

此外在校渐西本《文集》的过程中，王国维还参考了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所著《双溪醉隐集》。在补佚诗之后，王国维还补逸句“仁义说与当涂人，恰似东风射马耳”，双行小字注“赵著《双溪小集》/序引和人诗”；逸题“十六夜月”“龙庭风雪”，双行小字注“醉隐集/卷三”；雷字韵”“大绒”，注“卷/四”；“沙场怀古”，注“卷/五”，“怀梅溪”“题灵春园”，注“卷/六”。

注释:

①“/”表示换行，为笔者所加。下同。

②1927年。笔者注。

③应是1240年之误，1204年耶律楚材才14岁，更谈不上已任中书令之职。

[1]陈桓.耶律楚材父子信仰之异趣.陈桓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36.

[2]碧榕.湛然居士文集版本述略[EB/OL].[2014-03-05].http: //blog.sina.com.cn/s/blog_4e12757a01000afn.html.

[3]赵芳瑛，赵深.赵万里先生传略[G]//赵万里，等.赵万里文集（第1卷）[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1：4-5.

[4]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M].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渐西村舍刻本.

[5]谢维扬，房鑫亮.王国维全集（第20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4-5.

[6]王国维.耶律文正公年谱[G]//耶律楚材，谢方.湛然居士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355.

[7]高拜石.新编古春风楼琐记（第13集）·治学有一套——李若农淹雅通博[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316.

[8]罗振玉.俑庐日札拾遗[G]//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中国历史文献研究集刊（第2集）[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268.

[9]黄惇.风来堂集——黄惇书学文选[M].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10：81.

翟艳芳女，1972年生。硕士，副研究馆员，古籍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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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28；责编：张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