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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气飞扬 筋骨雄毅:米芾及其《蜀素帖》

2013-10-13江西文师华

名作欣赏 2013年31期
关键词:米芾行书

/ 江西_文师华

米芾(1051—1107),初名黻,四十一岁后改名为芾。字元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等。祖居太原(今属山西),迁襄阳(今属湖北),后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以其母阎氏曾为英宗高皇后接生过,他凭着这种“藩邸旧恩”步入仕途,得补浛光尉、临桂尉,历知雍丘县、涟水军、太常博士,知无为军。崇宁元年(1102),徽宗诏立书画院,召米芾为书画学博士,官礼部员外郎。人称“米南宫”“米襄阳”。米芾家藏古帖由晋以来甚富,自名其居为“宝晋斋”。米芾还是一个诙谐不羁的人,传说他冠服效唐人,好洁成癖,不与人同巾器,拜石称兄,故人称“米颠”“米痴”。米芾书画俱绝,山水人物自成一家,作山水树木简略,烟云掩映,世称“米家云山”。

米芾在书法上大体经过了这样一个过程:临仿——集古字——刷字。其《自叙帖》云:“余初学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见柳而慕紧结,乃学柳《金刚经》。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久之,如印版排算,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慕段季转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觉段全绎展《兰亭》,遂并看法帖,入魏晋平淡,弃钟方而师师宜官,《刘宽碑》是也。篆偏爱《咀楚》《石鼓文》。又悟竹简以竹聿行漆,而鼎铭妙古老焉。其书壁以沈传师为主,小字,大不取也。”其《海岳名言》云:“壮岁未能立家,人称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从米芾的自述中可知,他取法相当广泛,少时学颜真卿,继学柳公权。久之,知颜、柳出于欧,乃学欧。后慕褚遂良而学之最久。他还学习了唐代段季展、沈传师的书法。然后转学魏晋,上溯汉代师宜官隶书、汉代竹简、先秦石鼓和鼎铭文字。

在唐代书法家中,米芾最推崇颜真卿和褚遂良。他称赞颜真卿行书《争座位帖》:“字字意相连属飞动,诡形异状,得于意外也。世之颜行第一书也。”(米芾:《宝章待访录》)认为褚遂良书法“如熟驭阵马,举动随人,而别有一种骄色”(《宝晋英光集》补遗《书评》)。他自己也当仁不让地说:“自古及今,余不敏,实得之。”(米芾:《海岳名言》)可见褚遂良行楷书“如熟驭阵马,举动随人”的特点对米芾影响最大。

米芾《蜀素帖》

米芾是如何从学唐人转向学魏晋的呢?据温革《跋米帖》载,元丰五年(1082),米芾长沙任满,从水路赴京,沿江而下,特地到黄州拜谒了谪居三年的苏轼。苏轼的指点,导致了米芾转向学习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推崇“晋人平淡”书风。米芾进入宣和内府后遍观古人名迹,深得《兰亭》之法、王献之笔意,尤工临摹。他临摹晋唐人楷书,连当时著名书家兼鉴赏家薛绍彭等人也分辨不出真伪。流传至今的王献之《中秋帖》,据说就是他的临本。

米芾经过艰苦的跋涉,终于从“集古字”走向“刷字”,自成一家。他在《答绍彭书来论晋帖误字》诗中写道:“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即把翰墨视同游戏,只看重书写过程的娱情作用而忽视其结果的工拙,也就是舍弃一切功利目的。他的“放笔一戏空”,不仅倚仗于心态的松弛,而且更重要的是倚仗于几十年练就的一套过硬本领。他根本可以不假思索,随手刷掠,在如飞一样的运笔速度中完成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他特别强调用笔的变化,认为书法创作“要得笔”,“得笔,则虽细如髭发亦圆;不得笔,虽粗如椽亦扁”(米芾:《书史》)。他所说“得笔”与否,实偏重于笔势的利钝。他的笔势,用他《自叙》中的话说,就是“振迅”。“振”是动荡摇曳,“迅”是峻急痛快。米芾在徽宗面前评论本朝书家,直言不讳地说:“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徽宗复问:“卿书如何?”米芾对曰:“臣书刷字。”(米芾:《海岳名言》)所谓“刷字”,是指用笔迅疾而劲健,尽兴尽势尽力,追求“刷”的韵味、气魄、力量。米芾的行草书,用笔淋漓畅达,结体欹侧多变,具有快刀利剑的气势。时辈和后人评米书,也喜用“阵”或“马”来作喻,如苏轼《雪堂书评》云:“风樯阵马,沉着痛快。”黄庭坚《跋米元章书》云:“如快剑斫阵,强弩射千里,所当穿彻,书家笔势亦穷于此。”元代虞集《题米南宫墨迹》云:“米南宫书神气飞扬,筋骨雄毅,而魏晋法度自整然也。”明宋濂《跋米南宫〈夷旷帖〉》云:“海岳翁书如李白醉中赋诗,虽其姿态倾倒,不拘礼法,而口中所吐,皆成五色文。”这些评论都道出了米芾行草书的独特之处。

米芾留下了大量的行草书墨迹,代表作品有《苕溪诗帖》(三十八岁书,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蜀素帖》(三十八岁书,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多景楼诗帖》(四十九岁书,现藏上海博物馆)、《虹县诗帖》(五十二岁书,现藏上海博物馆)等。

《蜀素帖》,墨迹本。绢本。有乌丝栏。纵约30厘米,横270厘米。71行,计658字。清代卞永誉著《式古堂书画汇考》、王杰等编撰《石渠宝笈续编》有著录。卷前后有宋林希、胡完夫,明沈周、祝允明、文徵明、顾从之、董其昌、王衡,清乾隆、高士奇等人题跋。关于《蜀素帖》形成的过程,我们可以从前人的题跋和徐邦达《古书画过眼要录》辨析中得知:“蜀素”系北宋庆历四年(1044)东川所制质地精良的本色绢。二十多年后有个名叫林子中的人将蜀素装裱成卷,记其尾,虚其首,以等待著名的大书法家书写。一等又是二十年,元祐三年(1088)九月,大书法家米芾用这空白蜀素卷书写八首诗,这一艺术杰作至此才算完成,前后共四十余年,可见《蜀素帖》是书法史上一件奇特的墨迹。

《蜀素帖》书米芾自作诗七绝二首、七律二首、五古三首、七古一首。徐邦达《古书画过眼要录》考证,《吴江垂虹亭作》以下六首均作于湖州,创作时间在元祐三年九月五日至二十三日之间。而《拟古》二首不知写于何时何地。从内容看,《拟古》其一借依附在青松树上的藤本植物凌霄,讽刺现实中缺乏独立人格、喜欢攀高结贵的势利小人。《拟古》其二以乌龟与白鹤一同升天的故事,寓意做人须谨慎,不能多语,多语必惹祸。《吴江垂虹亭作》二首描绘了吴江垂虹亭金柑、鲈鱼之美和太湖空阔浩荡的景象。《入境寄集贤林舍人》描绘了湖州政通人和的美好生活环境,歌颂了太守林希的政绩,抒发了游赏溪山的豪兴。《重九会郡楼》描述重九参加诗酒雅集的热闹场面,称赞湖州太守和参加宴会的宾客都是文豪才子,表达了时光易逝的感叹。《和林公岘山之作》描绘了太湖、岘山的月夜景色,表现了潇洒超脱的情怀。《送王涣之彦舟》称赞王涣之优秀的才学、高尚的人品,表现了作者与王涣之之间的深厚友谊,流露出隐居湖山的志趣。

明代顾从义《〈蜀素帖〉跋》称此卷:“诗体具备,墨妙入神,真秘玩也。”明董其昌跋云:“此卷如狮子捉象全力赴之。当为平生合作。”乾隆皇帝题诗评曰:“书虽涉放原归整,辞固云颠颇具英。磬折香光非谬誉,谓狮捉象是精神。”《蜀素帖》在笔道上呈现出一种生涩感,如锥画沙,显出很强的摩擦移动之力。这与书写在蜀素这种材料上有关,少了纸面上的光洁,使线条蓄留得住。墨色的晕化虽然不如纸面上的纹路,却也吸收充分。由于有了生涩感,给人以拉力、抓力,笔如在逆流中行,破浪前进。笔与素绢摩擦形成较多的飞白,虚中有实,别有韵味。启功《论书绝句》第十三首评曰:“臣书刷字墨淋漓,舒卷烟云势最奇。”从结体上看,此帖中的大多数字左上角显得较重,右下角显得较轻,整个字形略向左倾斜。从章法上看,几乎每一行都呈向左倾斜之势,颇有动态感。仔细观赏还可发现,全篇从右往左,笔画逐渐由粗变细,字形逐渐由大变小,字距逐渐由宽变窄,行距逐渐由窄变宽,形成由松而紧、由放而收的整体布局。总之,此帖从用笔到结体、章法都显得活泼跳跃,充分表现了米芾行书如“风樯阵马,沉着痛快”“神气飞扬,筋骨雄毅”的独特风格,显示了米芾年轻气盛时的心气、功力,洒脱大方,真率俊逸,令人产生美感而乐于仿效。

临习此帖,须用弹性极好的毛笔,下笔果断,运笔精到,笔锋或正或侧,或藏或露,极尽变化之妙。如:三点水的第一点快速有力,如高峰坠石,第二点与挑画连在一起,先蓄势,然后顺势向右上送出;横画或左轻右重,或左重右轻,或两头粗重中间细劲,或两头尖细中间圆实;短竖狠重壮实,长竖常常往右下角倾斜,顺势而下,或似悬藤,或似柳条;竖钩笔画收笔时往往向左平推后再向上挑,或往右下角顺势带出,写成斜侧而舒展的一竖;撇画或由粗到细,挺劲舒展,或由细到粗,饱满含蓄;捺画大多先重后轻,收笔偶带锋颖,颇有“刷”的意味。从墨色看,要追求燥润结合、或浓或枯的效果。同时还要注意此帖结体欹侧取妍、章法倾斜流动的特征。

米芾的行书在书法史上有较大的影响,如:北宋后期的蔡京书风与米芾较为接近;南宋王升、米友人、吴琚等都是米芾书法的忠实追随者;明代董其昌对米芾行书的风韵极其赞赏,竭力吸收;明末清初的王铎吸取米芾之长,形成“苍老劲健”的特点;清代中期的梁同书、梁巘,近现代的吴昌硕、沈尹默、吴玉如、林散之等许多著名书法家的行书都取法于米芾。在当今书坛上,米芾行书法帖依然很受推崇,成为学习行书的重要门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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