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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 《厄舍古屋的倒塌》中主人公的人格分裂

2013-08-15瞿亚妮唐慧芳

怀化学院学报 2013年9期
关键词:古屋德加德克

瞿亚妮, 唐慧芳

(南华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衡阳421001)

艾德加·爱伦·坡是美国文学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作家、诗人、评论家。英国文豪肖伯纳曾声称:“美国最伟大的两位作家——艾德加·爱伦·坡和马克·吐温。”[1]尽管人们对他的作品以及创作理论颇有争议,但人们一致认为他对后来的侦探小书、恐怖小说的发展功不可没,他的诗歌理论也对后世的影响深远。在艾德加·爱伦·坡看来,“像短篇小说这样的篇幅应该是能够一口气读完的并且坚持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完整的印象”[2]。在他的哥特式小说中,不仅主人公的环境阴森、黑暗,就连主人公的心态也是不正常的,常常充斥着凶杀、暴力、死亡以及乱伦,而且结局都涉及死亡,主人公在临死之时,面容惨败,形如枯木。张冲在新编美国文学史中就这样评价爱伦·坡的写作:“他另辟蹊径,开创了美国侦探小说之河,同时又深入探究描写人类心情和情感最隐秘的角落。在他的作品中,恐怖和美丽奇特地结合在一起,理智与疯狂难解难分地并列,扩张着读者的想象力,试探着读者的承受力,给他们恐怖和奇怪的享受。”[3]

艾德加·爱伦·坡的短篇小说,《厄舍古屋的倒塌》,就鲜明地体现了他的写作特点。厄舍古屋中,爱伦·坡不仅描写了一幢阴气弥漫鬼影憧憧的古宅,描写了面无血色病入膏肓的主人罗德里克,还描写了被当作死人活埋的梅德琳在棺材里躁动,并突然出现在叙事者与他哥哥罗德里克面前,扑在哥哥的身上,然后一起死去。文中无不布满恐怖的气息,有的评论说,这部短片小说的目的是强调功能论,就爱伦·坡坚持一篇文章只为一个主题服务,有的则说是在于揭示人心中最隐秘的秘密,是一部理性的心理分析,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笔者也在基于前人的研究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新的解读,尤其是在读了劳伦斯的评论之后,初步形成了自己的理解,即作品中的恐怖和非理性,都有其内在的原因,即人是一个整体,是“孤立”的,人的内心有一种被压抑着的冲动。当这个整体的平衡性被打破之后,冲动伺机发泄之时,人便只有走向死亡。本文将从三个方面说明人物的人格分裂:在自我之中分裂,在与他人接触中分裂,以及在脱离社会时分裂。

一、自我之中的人格分裂

内在自我平衡的打破最终导致的是自我的死亡,及灵魂的枯竭、消失,肉体的腐烂,即:灵魂与肉体的最终毁灭是万物固有的根本规律[4]。这种不平衡主要体现在非理性对理性的侵袭,并将最终战败理性,让人在疯狂、不安、恐怖中死去。这是一种非正常的心理状态,在艾德加·艾伦·坡的时代,他的小说以及诗歌主题没有完全被人们所接受,而现在,这种失常的精神状态称之为“人格分裂”,即人经常会经历两种不同的精神状态,也就是评论家常说的 “理智”与“疯狂”。艾伦·坡在他的作品中时常灌入的主题是恐怖、死亡之美,这一切都有其深厚的内在原因。按照劳伦斯的观点,人是一个完整的独立体,他与他的同伴,他的环境是分开的。然而现实中,人是有肉体与灵魂或者说心灵组成的。而人类的灵魂必须在有意识地进行自己分裂,甚至当他在谋求生存之时。劳伦斯精辟地指出,人必须不断地分解自己,这有时是个痛苦、梦魇般的过程。他还认为,爱伦·坡枉费心机地在持续的自我分裂中寻找灵魂的平静。“所有有机生物的中心法则就是每个有机物是内在的孤立以及自我本身是单一的。”“当自我孤立被打破之时,就会导致混乱,死亡接踵而至。”[5]自我孤立状态下的个人是完整的,没有混乱,因此他的行事则是在理性支撑下完成的。

在《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罗德里克的人格就在自我之中已经分裂了。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总是介于理性与非理性之间。在他给作品中的我写信的时候,他是清醒的,因为我认识到自己的身体不佳,而且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写着自己患有疾病:神经错乱,折磨得人好痛苦。”[6]他也在寻求一种方法来医治自己的病。他是处于一种疯狂、过于敏感的精神状态。他似乎在肉体上早已死亡,只有微弱的精神还在残喘着。他丢失了自我,自我的灵魂,成为一个只能感受外在世界的仪器。就如艾德加·爱伦·坡在文章开宗明义的说明道“我的心是一把挂着的竖琴,轻轻一拨,他便出声。”[2](P110)罗德里克自己认为他将 “快死了”,并且 “准要在这种可悲的疯癫中送性命……到了丧魂落魄的地步——到了可悲可怜的这个地步——心里只觉得总是豁出性命,抛开理智,跟狰狞的幻影,恐惧,大战一场。”[6](P157)他理性的一方面几乎快在恐怖中消失殆尽,唯一能做的是殊死一搏。但是正如他自己曾言的,他的病除了身体上外还有精神上的,而且一直折磨着他。也就是说他的精神时常处于痛苦的恐怖之中,精神的分裂还给他带来了一颗过于敏感、过于脆弱的心。

人的精神分裂使得罗德里克弱化成了感受的接收机,不仅仅关注周围阴森环境,还关注未知的东西。罗德里克自己承认他的身上带有他家族的气息,他自己也完全融入到他家族之中。他的精神分裂则是由上辈遗传下来的。这不仅可以从罗德里克与“我” 的对话中察觉出来,也可以从 “我” 对他们家族性格的描述中可知,“我倒清楚在远古时,他那历史悠久的世家便以多愁善感出了名,多少年来这一特点总是体现在不少卓越的艺术品上。”[6](P153)家族里的人生性比较敏感,这也让罗德克里一直在遭受着由于人格上的自我分裂带来的痛苦。罗德里克只能听轻轻的丝弦,听别的音乐只会让他痛苦,无法带给他安静。家族留下的房子也无疑让罗德里克的病变本加厉,他的房子是爱伦·坡笔下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屋外面的一切都充满着死的霉味,水池、古墙、断树枝、霉菌,这些都笼罩在阴影中,屋内灯管暗淡、迂回曲折、家具笨重更显陈旧,挂着黑乎乎的墙帘,尽管室内还播放着乐曲,也不曾给这建筑添一点生气,其结果是罗德克里将这一切融入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觉得他因为长久地住在这里而带上这里的气息——死亡。好似一种超自然的东西在慢慢地深入罗德克里的身体内,吮吸着他的灵魂,他的肉体,使他慢慢地干枯,脸色苍白,带着死神的印记。

艾伦·坡认为恐怖来自于心灵,自我内在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影响着一个人的精神状态。罗德克里时常徘徊在理智与疯狂之间,而这种状态得界限通常被模糊了。而家族遗传中的个性特征以及家族的宅第都在无形中恶化着他的这种恐惧,觉得在他自己身上深深烙下了死亡的影子,盖着死亡的面纱,时时与死亡为伴。周围阴森的环境让他原本敏感的心更加脆弱,更加无法承受周围是有代表生命的东西,他视力极差见不得阳光,听力也过分的敏感,听不得震撼的曲子,心灵自然也就脆弱,对书本的内容尤其的充满幻想,而且是令人恐惧的幻想,有关死亡的感知。

二、在与他人接触中的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导致的后果不仅仅是当自我失去之时具有会走向死亡,似乎还可以通过与他人的接触来传染导致双方的死亡。当然这种与他人接触的情况,劳伦斯将它称之为爱情。也就是说,在人格分裂的情况下,这种爱情最终将葬送他们。劳伦斯在他给艾德加·爱伦·坡的评述中这样写道:“所有有机生物的第二条法则(相对于在第一章中提到的自我分裂的那一条)那就是没一个有机体只能通过与其它物质或者非物质的东西接触,不断地吸收,不断地融合与其他生命。从某一点来说,每一个独立的有机体只能通过与他接触最亲密的同伴来证实。”[5](P274)每个有机体除了吃饭、喝水之外,他还必须与周围的环境接触,接受他人的存在,并且受到他人的影响,有时还将他人的生活融入自己的生活。当与他人的接触甚为密切的时候,这便产生爱情。而对于一个人格分裂的人来言,他对爱情也是持有一种不健康的心态来看待的,就像吃多了人会撑着,爱情也是一样,这样的狂执也同样会造成恶果,在《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罗德克里和他的妹妹就以死亡告终。

爱伦·坡在创作中强调统一性和恐怖的效果,这些其实都来自于他自己对人性的理解。他认为人的内心是黑暗的,在人的内心隐藏着不可知的超自然的秘密。在他看来 “人性中有一种错而错的本能,这是一种以怨报德的违反理性的意愿,所以人不由自主地具有一种欲望,对自己尽力爱戴的人(或物)反而怨恨交加,这种难以抗拒的内力引诱到深渊绝壁的边缘却还指望着自己能够一跃而过。”[7]在这篇短篇小说中,罗德克里曾两次提到自己在边缘上挣扎,甚至想放弃抗争的意念,灵魂在身体内枯竭。爱伦·坡在对人物心理的挖掘时,注入了他对人心底最最隐秘的恐惧,他让疯癫最后战胜理智。这种观点,在我们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有所了解后,更容易理解到爱伦·坡对人心理的关注与阐释。弗洛伊德曾经在他的作品中向我们解释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地狱,各种各样的冲动在无休止地涌动,威胁着我们人类以及他所创造的文明。他还提出了 “本我”、“自我” “超我”。按照他的意思,本我是最为基本的部分,在人的心理构架中,他处于一种潜意识并且时刻被压抑着的状态,有着被压抑着的本能、冲动、欲望,因此它也伺机突破控制,人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作出对自己有害或者说想做对自己有害的事情。弗洛伊德将他命名为,“对本我的恐惧”。王小章将这定义为:“本我遵循唯乐原则。”[8]爱伦·坡的小说中充满着这样的主人公,在这里,罗德克里也是处于一种精神的自我折磨之中,他将他妹妹活埋之后时刻忍受心灵的煎熬。张冲在《新编美国文学史》中也分析了这一特点,坡 “故意要冲破理性和理智立下的界限,同常理常识 `对着干',这就是深藏在人类潜意识之中的所谓 `乖戾心理'。”[3](P255)

罗德克里因为存在着人格分裂,所以他在处理他与他妹妹梅德琳的关系上也采用了非理智的方法。他与她之间存在着乱伦的关系,她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同伴,也是唯一多年与他接触的人。因为他心爱的妹妹重病缠身。精神上的不安、敏感,使得他最后将他亲爱的妹妹活埋了,这就是劳伦斯所讲的爱过头了便是死亡,这也是张冲诠释的乖戾心理,更是弗洛伊德揭露的恶的本能。在与妹妹梅德琳的乱伦的关系中,罗德克里是痛苦的,他的灵魂已经抛弃了他的身体,抑或说他的灵魂和肉体同时备受煎熬。他对周围的微弱的声音尤其地敏感,当“我”在读一般古书的部分情节里的描述时,罗德科里和“我”(在这个时候“我”也被他的疯癫所传染,丧失了理性)同时听到在他们所住的屋子里响起了与书中一样的描述,恐怖惨厉“我”跳了起来,罗德克里面色苍白地对我说: “对,我听见,早听见过。好久——好久——好久——好几分钟,好几个钟头,好几天功夫,一直听到可是就是不敢——哎。”[6](P169)里面的人物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成为内在冲动的奴隶,极度的恐慌不安,恐惧就是当时的氛围。这是梅德琳出现在门外,满色惨白,身上溅满血,扑在哥哥罗克科里的身上,两人随着古屋的倒塌一起死去。

坡在不断地尝试挖掘人内心的秘密,尝试发掘人的感觉极限、意识极限以及承受力极限。

三、在与社会交往中的人格分裂

厄舍古屋的倒塌发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上,他都与现实社会的发展或存在不协调。除此之外,文中的“我” 就是社会的代表,以“我”为线索,将罗德克里与社会联系在一起,但是“我”最后还是逃出了这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古屋,重拾人类的理智。这一部分将从封闭的环境与“我”这个视角所观察到的来进行对文本里的人格分裂的解读。

封闭的环境会造成人的心理孤僻、性情冷淡,心里的欲望、冲动反之被压抑得更深,力求发泄的愿望也就越强烈。罗德克里就常常在这种环境中恶化了他神经中敏感的一面,非理智的一端。首先从地理环境上来看,这座古屋在一个“国内的远方”,爱伦·坡模糊了地点,直接造成一种心理上的朦胧感,及其容易引导读者联想到深化故事——一般都发生在不知名的地方,带着神秘的面纱,流着恐怖的血液。而厄舍古屋本身就是一座古宅。在开篇之处,作者就利用这样的背景使得读者心里产生恐怖的阴影。作者来到这座古屋的时间是在傍晚,“满目苍凉的厄舍府终于望见了……我好生惆怅的困难者眼前这番景色—兀立的府邸……沦入寻常生活的辛酸;陡然摘除面纱的恐惧……黑黝黝,阴森森,倒映着灰色的芦苇,惨白的树干,茫然眼睛似的窗户。我俯视着一切面目全非的倒影,不禁浑身一阵寒噤。”[6](P153)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死神围住了,都被死神浇灌着,疯长着死亡的侧影。这样的环境与大家共同生活的环境不可融合,它注定是孤立的。在没有透风的环境中,罗德克里找不到发泄的机会,有的只是压抑,而心底那最深层的自我意识在作祟,扰得他不得安宁,以至于在见到“我”时便预测了自己的死亡。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在进来古屋之前,“我”是理性的、理智的。“我”的任务是去让一个重病朋友宽慰,病情能够得到好转。而相对于罗德克里而言,我只是他在外界的唯一联系,也就是说,“我”是他于社会联系的唯一纽带。因为他自己感觉到他与古屋已经有了相同的气质,害怕走出这座房子,而他本人也带着家族奇怪的特征,总是神秘兮兮。“我”本是用理性来解救非理性,把罗德克里从恐惧与疯癫中解救出来。然而最终的结果是,“我”在那座古屋中被非理性化了,“我”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的存在,感到死亡的气息充塞着真个屋子。在罗德科里最后的一个晚上,“我”也因为过分的压抑,精神也同样出现了暂时的分裂。那晚,“我”感觉到了书中的情节出现在周围,听到梅德琳的呻吟。“我”这个社会的介入并没有改善罗德科里的精神分裂,反而让自己险些陷入非理性的境地,从而堕入精神分裂,最终走向死亡。我最终逃出古屋,看着古屋的倒塌。从而也结束了罗德科里与社会的接触。疯癫最后战胜了理智,连社会也无法感化。

在与社会接触中,罗德科里内心的冲动排斥外在一切的理性。这种人格分裂使他始终处于失常的状态中,恐惧、痛苦,最终消失在社会中。

艾德加·爱伦·坡在写作试验方面,把人的内心的秘密,内在的张力、癫狂,描写的淋漓尽致。罗德克里受环境,家族遗传以及内在“恶” 的支配,处于一种精神失常的状态,即人格分裂的境地。无论是在反省自我,还是与他人交往以及与社会交往中,罗德克里始终是失败的。内在的癫狂不允许他理性,给他带来的是绝对的死亡。艾德加·爱伦·坡探究这理性与癫狂、正常与失常之间的界限,并且诠释了他对人性持有“恶”的看法:非理性最终将战胜理性,而死亡也是肉体与精神的最终归宿。

[1]诸建民,徐燕燕.心灵的恐惧 [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08,14(1):12-14.

[2]常耀信.美国文学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110.

[3]张冲.新编美国文学史 (第一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2004:246-247.

[4]埃默里·埃利奥特.哥伦比亚美国文学史[M].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4:215.

[5]朱通伯.劳伦斯文论精选[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274.

[6]吴伟仁.美国文学及选读学习指南[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153.

[7]朱俊霞.恐惧的灵魂——解读爱伦·坡的恐怖小说 [D].南京师范大学,2003:23.

[8]王小章.潜意识的注释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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