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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与陈染文学创作中的性别意识

2013-08-15王紫星

关键词:林白同性意识

王紫星

(咸宁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旅游系,湖北 咸宁 437100)

20世纪90年代,中国女性文学最引人注目、争议最多的,无疑是以林白、陈染为代表的私语化写作。她们以女性特有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审视现实生活,表达反抗男权、重塑新女性的话语意识,显示出鲜明的反传统叙事、反男性经验写作的立场。

一、共性体验解读

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女性作家,没有知青的身份与上山下乡的生活体验,没有浓烈的政治氛围的熏陶,她们的精神世界相对轻松,题材取向更多向现代都市生活靠拢。她们的出现,不仅凸显了清晰的女性视角,而且是面对女性自我成长过程中的生命经验、身体欲望进行“自传式”书写。林白、陈染的创作,除一般社会性视角外,格外关注女性欲望的表达:身体觉醒、同性情感、幽闭的内心世界、创伤性体验等,这些对女性社会身份的重新构建,无疑是对传统的男权文化中心地位发起了挑战。她们以惊世骇俗的方式对抗传统意识,祛除一切阻碍自我实现的因素,以期达到女性的彻底解放。

林白的私人化小说带有强烈的性别意识,表现出女性主义或女权主义色彩;同时对个体生命经验自觉的尊重意识,较之其他作家的作品对个体的重视程度要更为突出,表现得也更为细腻和深入。林白作品常以女性的独白语调,展示女性在平庸社会中孤立无援的境地。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战争》是以心灵成长作为叙述主题的作品,展现了女性成长过程中性别意识的觉醒,以及在此过程中的冲突与困惑。小说受到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埃莱娜·西克苏的“身体写作”的影响,将女性自身感受的奇特经验渲染到极致。这种书写方式突破了业已建立的传统写作秩序,甚至偏离了某些社会性主题,但这并不影响作者对女性意识与欲望的深入剖析,从而成为中国女性主义写作的典范。陈染笔下的知识女性有着姣好的外貌和令人羡慕的工作,但内心世界充满忧伤、孤独和无助,在家庭、婚姻和社会中有着创伤性体验,进而产生对都市生活、现代文明的厌倦和对立情绪,她们渴望在喧闹的都市中寻求安静的一隅,但结果往往令她们失望至极。

随着女性社会地位与生命价值的逐渐加强,同性之爱、姐妹情谊的观念深入人心,成为女性作家抗衡男权社会的有力手段。林白常将两性关系比喻成一场性别大战,而败北者始终是女性,即便如此,我们仍然能感受到林白对女性的肯定与欣赏,她将女性比作天上的气流和寂寞雪野上开放的玫瑰。林白所强调的同性之爱,源于对女性自身美的吸引,从而获得精神世界的共鸣。《回廊之椅》中,七叶对朱凉故事的叙述,散发着神奇的魅力,流露的是女性之间相濡以沫的情感;《瓶中之水》描述的女性之间复杂微妙的情感,也折射出林白对同性之爱的矛盾:对同性的渴望与憧憬,但对世俗的顾忌又让她们难以真正展现自身的欲望,因此只能如“瓶中之水”被封存。

陈染体验现实社会的方式更直接,没有林白的委婉和有所顾忌,而是勇敢、执拗地突入女性心灵最深处,将内心的各种欲望通过语言完全释放。她更看重女性在精神上的沟通与理解。“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说话,言语也会以沉默的方式涌向对方,对话依然神秘莫测地存在着,对心有灵犀的人来说,言语并非一定靠声音来传递。”[1](P308~314)《破开》是一部献给女人的小说,两位知识女性从人类世界的诞生谈起,直指现实社会中的女性与男性,并强调只有女人最懂得女人、最怜惜女人。陈染将同性之爱看作是女性的精神家园,是女性面对挫折与困难时最重要的支持力量。

无论是对同性之爱的理性把握,还是面对异性之爱的被动与无力,女性的主体意识始终是作家创作的立足点。对同性之爱、姐妹情谊的理解,表达了一种共性认知:女性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生存,男性存在与否,并不影响她们的人生追求。可以看出,传统男性意识被无情消解。

二、男权意识的反叛

林白作品中的男性往往没有确定的姓名,或者以配角身份出现。在女性意识占据主流的话语叙述中,男性形象与意识逐步被边缘化。“而男性的美是什么?我至今还没发现,在我看来,男性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美的。”[2](P40~42)《致命的飞翔》中的男性或是秃头男人,或是利用权力玩弄女性的无耻之徒,这些男性身上凝聚了丑陋、好色、猥琐、自私等性格缺陷,是造成现代女性悲剧人生的罪魁祸首。

权力是男性对女性进行欺压、占有的主要手段,但并非唯一。林白作品中还有这样一群男人,他们既无权又无钱,但依然主宰着身边女人们的命运。《子弹穿过苹果》揭示了尖锐的性别对立,男女之间的关系,正如子弹与苹果——穿透、破裂。“我”的父亲矮小平庸,一辈子致力于炼油和提炼颜料,也没有换来任何名与利,却赢得了一个马来女人的青睐,父亲对爱情的漠视让这个女人在绝望中自尽,最后,父亲既没有熬出颜料,也没有女人在身边。男性的自私与虚伪,是导致满怀希望的女人们走向爱情悲剧的利器。

面对男性的各种欺辱,现代女性也并非一味忍让,有人选择以“弑夫”的方式来完成对男性卑鄙行径的绝地反击。《致命的飞翔》中,北诺与李莴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与权色之徒有染,但男人们为了追求自我的尊严,完全不顾及女性伤痛的体验,无奈之下,北诺只能以暴抗暴,杀死了秃头男人。

相较而言,林白笔下女性的抗争直接、猛烈,落实到行动,陈染笔下的女性则显得有些思想积极而行动迟缓,抗争更多地存在于大脑之中,缺少实际斗争的勇气与力量。正因如此,陈染作品中的男性形象处于被忽略的地位,呈现出符号化、边缘化的特征。《潜性逸事》中不露声色的雨子丈夫,《与往事干杯》中尼姑庵里的中年男子,《私人生活》中的T先生,这些男性不但姓名被忽略,所展示的性格也是虚伪、冷漠、卑劣等。此外,陈染童年的不幸境遇也融入其小说中。父爱的缺失成为陈染内心永恒的痛楚,因此追寻父爱成为一种必然,但替代性的父爱并不能弥补全部的遗憾,甚至呈现出病态的心理,即恋父情结。弗洛伊德认为,人如果在生命历程中的某一阶段产生某种缺憾,就会在日后的生活中寻找一切机会进行弥补,倘若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补偿,则在梦中、想象中、意念中进行,从而达到内心的平衡。陈染笔下的主人公肖濛与邻居,一位年长她二十多岁的男子形成某种默契,把他当成自己父亲的替代,多年之后,当她发现男友正是邻居的儿子的时候,那一刻,挥之不去的往昔岁月涌上心头。但肖濛也曾坦言自己对代表父权的男人有所惧怕,由于父爱的残缺使其成长过程受到影响,对父权的焦虑与未知,使她对父亲这一角色存在严重的偏见。

世俗社会中的男性往往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性格缺陷,因此林白塑造了这样一类理想的男性形象。《红色蛙类消失》中的子速,有着普通男性所不具备的某些特质,外表俊朗,身材高大,热爱生活,充满激情,敢于向女性表达爱情,又能获得女性的肯定,堪称女性心中的完美男人。一切看似皆大欢喜之时,林白却赋予作品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局:子速突然消失了。这也预示着女性美好爱情的破灭,幻想中的男性无法在世俗化的社会中存在。

林白、陈染在男性形象塑造中隐含着讽刺与冷漠的态度。现代女性渴望精神自由、性爱和谐、生活充实,她们颠覆了传统温顺贤惠的女性形象,成为具有复杂情感世界、充满蓬勃生命力的“另类”女性,她们敏感但不乏睿智,以冷眼看待世俗社会。

[1]王庆生.中国当代文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2](美)乔治·桑塔耶那.美感[M].缪灵珠,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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