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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话原型角度解读《远大前程》中皮普的心旅

2013-08-15郝转萍太原师范学院外语系太原030012

名作欣赏 2013年33期
关键词:夏娃弗莱姐夫

⊙郝转萍[太原师范学院外语系, 太原 030012]

《远大前程》是英国19世纪著名小说家查尔斯·狄更斯的经典之作,也是英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殿堂里的一朵奇葩。《狄更斯——他的悲剧与胜利》的作者美国的埃德加·约翰逊曾评论这部小说,认为“《远大前程》在狄更斯所有的作品中结构和语言都堪称是最完美的”①。作品的经典使得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解读这部作品,除从结构和语言外,还有从成长主题、叙事结构、文体学、写作风格等,使该小说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达到了巅峰。本文试图从神话原型角度解读这一伟大的作品,以期待读者有新的理解与感悟。

小说的主人公皮普是一个孤儿,从小生活在姐姐和姐夫家里,过着平静的童年生活。但是,两个人的出现打乱了皮普安静的生活,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其一是皮普在家乡沼泽地偶遇的逃犯,皮普无意中的帮助使这名逃犯心怀感恩,日后报答了他;其二是当地镇上的贵妇——性格扭曲的郝薇香小姐。当皮普受邀去拜访这一古怪的老太太时,他渐渐倾心于她的养女——美丽高傲的艾斯黛拉小姐。皮普期望自己能成为上等人,门当户对地迎娶这位小姐。意外的是,他后来真的得到了一位神秘恩人的资助做了上等人,有了远大前程,并在郝薇香小姐的怂恿下开始追求艾斯黛拉。然而好景不长,正当他在规划美好未来时,他发现,原来资助他的神秘恩人竟是当年自己帮助过的那个逃犯,而不是郝薇香小姐。这时,他的远大前程破灭了,艾斯黛拉最终成为了别人的妻子。皮普醒悟了,放弃了最初虚荣的对做上等人的追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在本文中,笔者将运用弗莱的神话原型理论,对小说中主人公皮普的性格进行深入剖析,以发掘作家和读者对作品背后原型内容的认同感受。

一、弗莱的神话原型理论简介

诺思洛普·弗莱(1912—1991)是加拿大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是位颇受基督教影响的学者。弗莱一生著作颇丰,其中以《批评的剖析》最为出名。他的神话原型批评是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史上出现的研究文学与神话等原始文化关系的一种文学批评模式,这一理论的出现结束了英美新批评流派在美国的统治地位。弗莱提出,文学并非作家个人的独创,相反,文学与神话密切相关。神话表达了原始人的欲望与幻想。随着科学的兴起,原始人的欲望受到压制,神话也趋于消亡,但它“移位”而变形于文学继续存在,所以说文学是“移位的神话”。弗莱在考察完西方文学发展之后,将文学系统分为五种模式:1.主人公在类别和环境上高于常人,我们称这类作品为神话;2.主人公在程度上高于常人和他所处的环境,我们称其为童话或传奇英雄;3.主人公在程度上高于常人,但和常人所处的环境一样,即他得遵守自然法则,我们称其为人间英雄或领袖;4.主人公就是我们普通人,既不高于常人,也不高于所处的环境。我们多在喜剧或现实主义小说中见到这样的主人公;5.主人公在体力、智力上均低于普通读者,使得读者觉得他是在居高俯就一个受束缚的场面,我们称之为反讽文学模式。在以上五种模式中,神话是其他模式的原型,其他模式都是神话的变异。②

在《远大前程》中,主人公皮普就属于以上的第四种模式,他的心路历程和《圣经》故事中亚当、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园如出一辙。上帝让人类始祖亚当、夏娃住在伊甸园中,一开始他们幸福地生活着。园中有棵智慧树,上帝警告他们不要吃那棵树上的果子。然而有一天,撒旦以蛇形向夏娃显现并引诱她吃智慧树上的果子,说吃了也不一定死,但能分辨善恶。于是,夏娃和亚当相继吃了禁果,被上帝罚出伊甸园,夏娃从此遭受生育之苦,亚当则终日劳作以养家糊口。这个神话叙述模式是围绕这一结构展开的:亚当夏娃快乐的伊甸园生活→被“恶魔”毒蛇引诱偷吃禁果→被逐出乐园,辛苦劳作以赎罪。在《远大前程》中,主人公皮普也是沿着这一神话模式成长并完善其人格的:皮普无忧的童年,纯真质朴→被魔鬼“远大前程”引诱,人性泯灭→“远大前程”破灭,人性回归。

二、皮普性格的发展历程

第一阶段:无忧童年,纯真质朴

皮普是一个孤儿,寄住在姐姐家,是由姐姐“一手”养大的。皮普小时候不懂“一手”是什么意思,只知姐姐的手“生来又粗又笨,动不动就要啪的一下落到她丈夫和我的身上,我就想,大概乔·葛吉瑞和我两个人都是她‘一手’打大的吧”③。尽管姐姐脾气暴躁,姐夫却为人和善,待人随和,竟成了皮普的同盟和“老朋友”。皮普也总是对姐夫直呼其名,姐夫经常出些歪招暗中保护他,共同对付皮普的姐姐。比如在小说第二章有一段,皮普去沼泽地凭吊死去的父母时碰到一个逃犯,逃犯威吓皮普第二天要拿来食物和锉刀,皮普送去后耽搁了好久才回家,回来后姐夫乔就劝皮普:“啊,她回来了!老朋友,快躲到门背后去,用大毛巾遮一遮。”皮普躲到门后,让姐姐发现了,为了避免挨打,乔“就把我送到炉子跟前,悄无声息地拿他那条大粗腿当作一堵墙,护着我”。而姐姐找不到皮普,心里就很着急。虽然有时说话粗鲁,但姐姐也不是真正的施暴,而是把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弟弟皮普当成家庭的一员,自觉地担起“母亲”的角色。由此看来,皮普的童年相对还是平静、幸福的,虽然物质生活不很富裕,但有着姐姐、姐夫的疼爱与关心,他就像最初生活在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一样,过着祥和的生活。

第二阶段:受“魔鬼”远大前程引诱,人性泯灭

在这一阶段,皮普受神秘恩人的资助,去伦敦接受上等人的教育,有了远大前程,这正是他生活的转折点。在此之前,皮普得到镇上贵族郝薇香小姐的邀请去她家玩,在她家见到美丽高傲的养女艾斯黛拉。在郝薇香的暗示下,皮普爱上了心仪的女孩,但哀叹自己地位卑微。终于有一天,从伦敦来的律师通知他,有一位神秘恩人要资助他使他成为上等人,皮普便策划起自己的美好未来。但同时,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浮躁、高傲。他不仅花钱如流水,而且忽视亲情,连自己的穷姐夫都不想认了。一次,姐夫来伦敦转告皮普消息,顺便看望他,但皮普此时的想法是:“虽然我和他深情厚谊,可是听说他要来,我却并不快意;非但不快意,还相当心烦,感到有些羞愧,尤其念念不忘的是彼此的身份悬殊。要是给他几个钱就能叫他不来,我宁可给钱……”姐夫也体会到他和“上等人”皮普之间的距离,皮普对他的冷漠、客气使他浑身不自在。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这时的皮普已经丧失良心,变得自私、冷酷。不过,我们不难看出所有这一切均是由于他有了远大前程而引起的。当皮普和乔地位一样卑微时,他们感情极好;可是当皮普有幸进入上流社会,做了上等人后,他的思想观念也即刻发生了变化,从质朴善良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爱慕虚荣的青年。所以,皮普人性泯灭的罪魁祸首就是“远大前程”。受远大前程的驱使,他被逐出了“乐园”,漂泊于肮脏的伦敦上流社会,从这个意义上讲,“远大前程”就如同吞噬一切善良品质的魔鬼,皮普的沉沦与亚当、夏娃吃了禁果而被上帝逐出了乐园这一神话模式是吻合的。

第三阶段:远大前程破灭,人性回归

在伦敦接受上等人教育的皮普背离自己善良的本性,一心想和平民阶层的家人断绝联系,心系美丽高贵的艾斯黛拉。但天有不测风云,当皮普正沉浸于美梦中时,他得知资助他的恩人竟是他儿时曾无意帮助过的一名逃犯,并非郝薇香小姐,这时他的美梦幻灭了,远大前程也戛然而止。他不仅没有了生活的物质来源,还欠了一屁股债,一下从伦敦的上等人跌到平民的行列,生命又轮回到了起点。这一打击使皮普真正清醒了,他不再幻想娶那位高贵的小姐,但由于先前无度挥霍所欠的债,他病倒了。在这关键时刻,是他姐夫乔用辛苦打铁挣的钱帮他还清了债,还看护病中的他直至痊愈。皮普百感交集,羞愧难当。当看到乔因自己从昏迷中醒来而激动得落泪时,皮普再也不能自己,以忏悔的心情低声说道:“上帝啊,保佑他吧!上帝啊,保佑这个厚道的好人吧!”笔者相信,此时皮普是真诚地、发自内心地祝愿。此后,他又从高傲的上等人做回了先前善良正直的皮普。可以这样说,正是远大前程的破灭拯救了皮普,使他在经历了切肤之痛的磨砺后走出了迷惘,走完了自己的心旅,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道德绅士。皮普在梦想幻灭后所遭受的苦难亦如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所经历的苦难人生。

通过以上对比分析可以看出,皮普的心路历程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发展轨迹:童年似乐园,纯真善良;青年似魔鬼,天性泯灭;成年被历练,人性回归,这一模式是基于《圣经》中的神话故事原型的。从这一角度来审读《远大前程》,就可以发现,《远大前程》的确带有一种神话的特征,这也进一步验证了弗莱“文学是移位的神话”这一理论。本文从神话批评原型的角度去解读,可使读者对潜藏在作品背后的原型内容有认同感,以提高读者的审美心理。

① 丁芸:《英美文学研究新视野》,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69页。

② 马新国:《西方文论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363页。

③ [英]狄更斯:《孤星血泪》,王科一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版,第5页。(《远大前程》又译为《孤星血泪》,本文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此书,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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