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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伟:国际私法研究上海得天独厚

2013-07-07金芳翠徐娜

检察风云 2013年4期
关键词:国际私法法律老师

文/金芳翠 徐娜

丁伟:国际私法研究上海得天独厚

文/金芳翠 徐娜

丁伟,1958年1月出生于上海。1983年毕业于华东政法学院法律系。现任华东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国际私法学会副会长、中国仲裁法学研究会副会长,担任上海市人大常委会法工委主任、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曾获第三届中国杰出中青年法学家提名奖,首届上海市优秀中青年法学家等称号。

“小时候印象深的就是读书。我们这批人做学生的时候和现在的学生不同,那时候的特点就是文学方面的知识比较贫乏,因为过去教科书里面没有这样的东西,……对我的吸引力很大”

特约记者(以下简称“记”): 老师您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末,成长于一个特殊的年代,您能谈谈你那个时候的经历么?

丁伟教授(以下简称“丁”):我对当时的印象很深。“文革”时期,对于传统文化的破坏比较大。“文革”刚开始的时候,我大概上小学二三年级,已经识字看书,基本上是看长篇小说。有些字不认识,我就用那种小的《新华字典》,一边查字典一边看书,翻得很慢,偷偷摸摸地看《林海雪原》、《红岩》,这些书在当时被视为“毒草”。我是1972年上中学的,当时我家离图书馆很近,基本上我没事就去,和图书管理员都很熟,还书也比较自觉。我印象比较深的,有一次,要闭馆了,图书管理员看到我这个小青年很好学,就关照说,我们锁门了,你就在里面看吧!

记:是什么因素使得您在1979年报考了华政的法律系?

丁:当时华东政法学院,就法学专业,没有国际法专业,进去读了两年后,才分了专业。我们这届开始,当时领导说,一个法学专业,大了点,分了四个专业,其中一个是国际法。

当时,日本一部电影叫做《追捕》,高仓健主演,讲一个检察官的故事,我对此印象很深,再加上要恢复法治,所以,我对法律挺有兴趣。我第一志愿就是华政。

记:您在华东政法大学度过了四年的学生生涯,能说说让您印象最深的老师和学生么?

丁:我对一个老师印象很深,朱华荣老师。当时国家只有七部法,而刑法体系比较全。我们上《刑法》课,当时,一届300个学生,分两个班,其中一个班是苏惠渔老师上,另一个是朱华荣老师上。他们是两种授课风格。苏惠渔老师条例非常清晰,像朗诵一样,很适合记笔记。朱华荣老师是不修边幅,衣服穿得不是很整齐,每次都是铃响了匆匆忙忙跑进来。人非常风趣,一口四川话。当时,很多学生说他不认真,不备课。但我认为他是别有风格。他有一个特点,就是问不倒,课后和学生交流的时候,学生提的问题,都难不倒他。所以,我对朱华荣老师印象非常深,他善于融会贯通。

我印象很深的另一位老师,已经去世了,叫陈雍,是国际法教研室的副主任,年纪比较大。他曾经被划为右派,文笔非常好,出生在名门世家,四伯父是陈宝琛,是宣统皇帝的老师。我本科三四年级就开始写论文,经常是他有什么思路跟我讲,我动作很快,一个晚上就写出来了。当时的理论刊物也少,容量也小,一篇论文大概三四千字。他对我的文笔也比较放心,基本都不改。有一次,他对我说,你应该多去城隍庙看看,城隍庙的豫园是典型的亭台楼阁,非常精致,往往一个走廊,走了十几米,山穷水尽了,一个转身,又是一个天地。你写文章也应该这样,高潮迭起,层层相扣,曲径通幽,最后达到高潮。所以,我对这个老师印象很深。

我印象比较深的同学是曹建明,倒不是因为他现在当大官了,其实,他很不容易,也没有什么背景,完全靠自己奋斗,华政出这样一个人物,非常不容易。他的格言是:有1%的可能,就要100%努力。所以,这句话我印象很深。

“我为什么比较喜欢国际私法?因为这是一个方法论、技术性、技巧性较强的专业领域。同样一个案件,你采用不同的技巧,可以产生不同的结果。”

记:您的国际经济法专业方向是否在大学期间就定下来了?

丁:当时就叫国际法。国际经济法是国际法的分支,随着国际经济技术合作的发展慢慢形成的新的分支,不是独立的学科。国际法是调整两块,公法、私法。投资金融一部分表现为平等主体之间金融证券、金融买卖,这是属于国际私法。但国家对于金融的监管属于公法性质,所以他不是一个独立的学科。法律从其起源和发展来看,首先是调整国家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分出国际私法。所以,国际公法相对而言,比较宏观,往往是国家间的关系,受特定时间、特定国家的外交、政策影响较大。相对而言,上海地区搞公法研究没有太大的优势,北京比较适合。上海主要从事的是国际私法研究。

我为什么比较喜欢国际私法?因为这是一个方法论、技术性、技巧性较强的专业领域。同样一个案件,你采用不同的技巧,可以产生不同的结果。如管辖权的问题,由哪个国家管辖,适用哪个法,由国际法确定。这些都是国际私法。改革开放初期,大量国际民法案件都在上海,国际私法的研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要有上海的特色,运用实证研究的方法,解决司法和仲裁过程中新的问题,为研究提供新的素材,为立法提供可靠的依据。

记:这也是您选择国际私法作为您的专业的一个原因么?

丁:现在确实是这样,但是当时不是这么想的。当时国际法给人的感觉是你的层次要高点。国际法讲的通俗点是涉外民法,在国内民法的基础之上。

记:在您所研究的国际私法学领域是否也有过争论?

丁:争论是有的,但是我感觉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具体的争论是有的,比如说,我国的国际司法是什么模式?是分散模型还是集中模型?有争议。但是最大争论范围是国际司法的范围,局势国际司法和国际经济法的边界了。20世纪80年代产生争议,由此形成三种学派:大国际司法、中国际司法、小国际司法。小国际司法是英美国家的,认为国际私法就是解决国际冲突的;中国际司法认为法律根本目的是解决法律冲突;大国际私法就是把所有涉外民商的,都纳入其范围。

一个涉外的民事案件发生了,首先要确定这个争议属于什么性质的争议:是国内的还是国际的,再次确定是哪个机构来仲裁,哪个国家的法院来处理,这个都属于国际私法。法律找出来了适用于哪个国家的实体法,这个也属于国际私法。这个法律找出来,国际私法就推出去了,国际公法就登上舞台。它来决定实体法的适用性。国际经济法就是实体法的判断和应用。等这个实体法运用完了,这个法律就结束了。如果这个案件到国际上去,国际私法又重新登上舞台。所以,在解决争议的不同阶段,法的功能是不一样的。

记:在你所从事的国际私法的行业当中,您认为您的最大贡献是什么?

丁:呵呵,谈不上什么贡献。只是我的文章特点是比较明确的,个人觉得比较务实一点,善于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研究的问题比较有趣,得出的结论也较不同。任何理论研究在法学最终落实到法律条文当中。自己也做过律师,而且这几年做了仲裁,所以个人觉得对法律比较了解。

“我们对待老外,要破除两种心态,一种是妄自尊大,妄自菲薄也是要不得的。”

丁伟教授著作颇丰,出版及合作出版《中国国际私法和谐发展研究》、《经济全球化与中国外资立法的完善》等20余部专著。主持多项上海市和司法部重点科研项目的研究,曾获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著作一等奖,省、部级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三项、二等奖五项。尽管丁教授作为优秀的学者、睿智的实干家工作繁忙,他仍不忘他的本职工作——一名教师,辛勤耕耘于讲台的传法者,他曾获上海市优秀青年教师称号,而他,也无愧于这个称号。

记:您作为学者,曾经访问过比利时的大学,也是美国旧金山大学的客座教授,您觉得这些学校和国内学校有什么不同,或者差距么?

丁:个人感觉没有什么差距。华政的老师和学生比他们都要强。可能我这个观点跟别人不一样。欧洲和美国也有很大的区别。美国人学术自由,对同一问题的研究方法很多,美国学生上课也非常活跃。欧洲相对比较保守,然后很多问题不大会冲破禁区,学生见到老师也比较腼腆的,不善于和老师交流,比较拘谨。反过来看我们中国学生,我们比他们都要刻苦,现行的教育制度下,我们学生读大学都是通过高考,所以,从基础方面我们的学生比他们都要强。而国外大学相当普及,上大学竞争也不激烈,所以大学这个素质总体也不会像我们认为的那么高,他们是比较轻松。我们经过严格的考试,进入高校读书都是佼佼者,基础不会比他们差的,所以华政80%的老师专业要比他们强。但是,我们的教学方法也是有问题的。他们可能语言也要好点。我们对待老外,要破除两种心态,一种是妄自尊大,妄自菲薄也是要不得的。

记:在法学学术研究这一方面,我们应该向国外学习些什么呢?

丁:没有学习什么,很难讲学习什么。法律是继承性的。我也经常向学生说:我们起步晚,但是我们起点高。我们可以跨越式发展。过去我们很不理解,小平同志说:几年翻一番,我们都很怀疑。中国的跨越式发展完全把一些产品的周期理论打破了。法律也是这样,法制的形成是个漫长的过程。这方面我们需要批评,因为我们过去不是一个法治国家。我们是人治国家,这个是有距离的。某一个具体的法律上面来说,我们并不他们差。比如说,原则问题、范围问题,在具体的法律制度方面我们比他们要强。我以前的外国导师一年收不到两个案子,现在我一个星期就收到两三个案子。不仅仅是数量问题,而且现在有很多新型的案子大量出现。

我去年碰到一个案子:一个合同出现争议,这个合同有七个当事人,这七人是五个不同国家或者地区的法人或当事人,而且当事人之间也是有牵连的。这个合同本身里面也有多层的法律关系:有租赁的法律关系,有代理的法律关系,有买卖的法律关系。现在开始仲裁了,你说用什么法呢?这里面可以分为好几种方法:一是不同的关系用不同的法律,代理的法律关系可以用代理的法律条文,买卖关系可以用买卖关系的法律,抵押关系用抵押关系的法律。或者用一个法律,这个法律适用以上三种关系。上海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也是民商事案件多发地区,所以,我们处理这些案件的能力比老外要强。实践中碰到问题越多,我们对理论的研究就越强。在华政,讨论法律问题可以找专门的法律老师,学习外语可以找老外,老外的法律基础并不比华政的老师强多少。

记:那从学术氛围而言,像抄袭这种现象国外似乎比我们国内少很多,对此您有何感想?

丁:国外也有的,比如说韩国,大家都知道。中国现在的问题是评估体系,竞争机制、人才选拔机制也不科学,采用逼的方法,逼着大家发论文。学术界有很多潜规则,大家都知道,但不去打破,所以,可悲的地方就在这里。自然科学我们是比不上人家,而社会科学我们并不比任何国家差。所以,中国人要有骨气。

记:您感觉现在法学界的学术氛围怎么样?

丁:现在说法学界是科学发展观,但是我有点怀疑。现在往往是用数量来决定一切。如果数量能说明问题,那问题就很简单了。现在学术界喜欢争项目,也喜欢用项目来评价学术能力,这个是不能够令人满意的,如同售货机一样,称下重量,来评其好坏。或者是说,为了达到某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本身不是对理论问题的真正探讨,而是完全为了达到某一个量,为了自己的职称上一个台阶,我认为这个台阶有问题。

记:那您认为在中国一个好的学术环境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丁:现在这个也是有争议。现在谁掌握的资源多,谁就可以掌握他人的命运,如果能够打破这个局面就好了。在中国的大学,从校长到教导处主任,论资排辈还很严重,国外一般是教授主导。现在我们还做不到,几个教授去争副处长的事情在中国高校经常发生。哪一天,谁也不愿意去争这个了,中国就算进步了。

“做学者,当官,别人会比较,觉得你应该怎么样。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没有必要为别人觉得你怎么样,你就应该怎么样。”

记:丁老师,您既要从事教学方面的研究,又要从事学术研究,而且有大量的案例工作,在这些工作中,您是如何平衡的呢?压力很大吧?

丁:压力是比较大,我一个人要做几个人的活。在教学工作的同时,我还要从事地方立法工作。立法其实是博弈,立法的过程就是博弈的过程,要把各种权利和利益平衡一下,所以,立法是个非常繁琐的事情。这几年我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我认为,这既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当然,这跟学校的关系也很重要,我本身是个学者,也不能脱离这个法律环境。

记:您觉得在您人生当中最能够勉励你的话是什么?

丁:人生的观点就是但丁的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比如说做学者、当官,别人会比较,觉得你应该怎么样。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没有必要为别人觉得你怎么样,你就应该怎么样。

记:可以帮助我们推荐一些阅读书目么?

丁:从我从事的国际私法讲,李商源教授有一本叫做《走向21世纪的国际私法》,我认为这本书是非常有哲理的,很值得一看。

记:最后您能对我们的年轻学子提点希望和建议?

丁:现在年轻学者没有经过认证,就提出新观点,基础法律知识没有打扎实,就不断提出新的思想。所以对年轻学者的提议:年轻学者要静下心来,把基础打牢,否则研究就很虚幻。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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