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驸马圈(四)

2013-05-14花日绯

桃之夭夭A 2013年8期
关键词:驸马丞相媳妇

花日绯

上期预告:娇媚的花魁竟然是二公主,想到这个花魁曾经对自己百般示好,一朝却惊觉是媳妇的妹妹!!面对非这个无法直视的二妹,朱富该会怎么样做呢?

第四章

习日一早,朱富从餍足饱满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还未睁眼,便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浑身舒坦极了,四肢酥麻,褪去腐朽般身体充满了力量。

他睁开双眼,四周看了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他……怎么会在家里?不是应该在公主府吗?

揉了揉双眸,朱富从床上坐起,不起来不知道,一起来,简直快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了。

只见媳妇正躺在自己身旁,身上的红痕触目惊心,但是最能震慑他的还是媳妇那张脸。那是一张阴沉到了极点的脸庞,精致中带着致命的杀气,墨色眸光阴霾至极,仿若波涛暗涌,海啸骤生,朱富只觉得背后窜过一股足以冻死人的凉气。

“媳,媳妇,怎么会这样?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朱富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池南阴寒着脸,整夜未睡的她眼下满是乌青,用一种杀死人的锐利盯着朱富憨厚的脸。

朱富被她这种目光看得差点切腹,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的问道:

“难道是……我?”

池南的脸色更加阴沉。

朱富看了更加心疼,加心惊,赶忙将媳妇的一双玉足捧在怀中,又是揉捏又是敲击,殷勤的不得了。

池南看着他的模样,如果她现在还有力气,一定会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才肯罢休。

朱富委屈的看着媳妇,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难以言出,拼命替媳妇按摩求谅解。

半个时辰后,池南穿戴整齐,面色极其憔悴的被朱富抱上了玉卿驾驶的马车,回到宫里。

一路上,池南的脸色足以冻煞天地,黑幽幽的眸子死死盯着朱富,朱富缩在马车一角,惭愧得不敢抬头。

池南回到公主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睡觉,命令谁也不许打扰,而朱富则积极响应媳妇的这个命令,自动请缨在房门外站岗,信誓旦旦保证说不会放进去一只苍蝇,池南阴森森的回了他一个字:滚!

朱富不敢腆脸造次,只得消失。

经过一夜的传播,大驸马宫中撒野的事迹已然传遍了,大家纷纷讨论,那样忠厚朴实,看着憨厚无比的大驸马武功十分高强不说,他竟然还敢与文远侯动手,不是太无知,就是太够胆了。

要知道,自从百里骁将军逝去之后,文远侯百里昀便是相府里的至宝,平日里别说是与人动手了,就是在外面受到半句闲言碎语,定远丞相爷也会抄家伙跟人玩儿命的。

说起定远丞相爷,他是帝国历代唯一一个以武封相的人,在朝堂上虽不至于只手遮天,但势力庞大是肯定的。

原来丞相爷膝下有两子,奈何一子战死沙场,一子断腿而归,眼看着百里一脉日渐凋零,相爷就是实力在强大也不免日日担忧后继无人,所以,对堪称百里家独苗的文远侯便宠溺的过分了。

以前有朝廷官员骂了一句文远侯‘死瘸子,当晚就被相爷带兵平了宅子,这回大驸马将文远侯打得鼻青脸肿,胳膊脱臼,肋骨断了三根,这个仇怨,总能让那位位高权重的暴躁相爷暴跳如雷了。

大家都在猜想,他们的大驸马这回还能躲得过吗?

池南不许朱富靠近她十尺之内,朱富不敢违逆,在公主府中转悠了半天,想去律勤馆,却又担心媳妇的身体,想来想去,他还是放心不下,打算出门给媳妇买些药才好。

朱富要出门,自然没人敢阻拦,但是,就如今的形势来看……公主府的人们都暗自为大驸马捏了一把冷汗。

朱富走在人流如织的街上,想去给媳妇买点药,支支吾吾跟药铺老板说了半天,对方才抓了些艾叶草和止血止痛的药给他,然后一脸粉红暧昧说,要节制啊,之类的话。

唉,他也知道要节制啊。今早醒来看到媳妇那般憔悴的模样,朱富心中比任何人都要心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喝了酒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无论是思维还是动作都不受控制般。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十岁?十五岁?不记得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毛病是跟着爹习武之后才有的,而他爹也是这样,每次喝了酒,就变得不认识人了。有时候会癫狂的哭笑;有时候又独自坐在屋顶上落寞观星扮深沉;有时候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时候又会拼命督促他练功。爹说,这是他从前有一次练功走火入魔的缘故。

朱富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他爹不是一个普通的搓澡匠,他懂得很多人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就连媳妇……朱富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那么漂亮的女人会甘心嫁给他,而爹却只是笑着说,这份姻缘本就属于他……

跟媳妇成亲后的一个月,爹就得了重病,所有大夫都找不出症结,没两日,他便去世了,有些问题纵然他想问清楚,也不可能了。

爹死之后,他的世界就只剩下媳妇。媳妇成了他的全部生活,她的喜怒哀乐无一不牵动着他的每一条神经,虽然这样会令他失去自我,但朱富还是觉得甘之如饴。

朱富拿着药,在街上走着,忽然鼻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一位老妪坐在路边,身前放着一只大木桶,木桶中养着很多百合花,颜色羊脂白玉般,通透光鲜,朱富一看那花便知道媳妇会喜欢。

儿子被打断了肋骨,折了胳膊,鼻青脸肿的模样让定远丞相爷的愤怒上升到了极点,待儿子情况好些了,当即便召集了八百精兵,一路从丞相府雷霆万钧的奔向长公主府,将满眼春色的桃花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卿带着二百轩辕铁骑镇守,应对白须白髯,怒发冲冠的丞相爷。

“老夫带兵打仗的时候,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呢。滚开!”桃花墙外,老丞相百里纵横高坐马背叉腰叫嚣。

“相爷,长公主正在休息,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属下等职责所在,不得让行,还请相爷见谅。”玉卿素来知道这位相爷的脾性,便稍稍注意了下说话的语气。

百里纵横统领京城内三十万禁军,那气场绝不是盖的,胡子一掀,眉毛一竖,恶鬼般登时暴跳如雷:

“职责所在?老夫的兵那是打过南疆,打过突鲁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战功赫赫,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挡老夫的去路,滚!”

“相爷,请不要为难属下等,公主有令……”玉卿有些招架不住,从前只是听说丞相暴躁,但从未领略,今日一见,便如鬼煞钟馗般慑人于外。

老相爷果断截去玉卿的话,指天叫道:“去告诉池南那丫头,就算先帝在世,知道老夫来了也必会出门相迎,她今日即便摄政,也不能忘了这个规矩。”

“相爷……何必为难属下呢。”玉卿面露难色,示敌以弱,希望能勾起老相爷的怜悯之心,就此作罢。

“呸!为难个毛球!丫头不出来便罢了,老夫今日来的目的,是揪出那个欠管教的野小子!”相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暴跳如雷。

“快叫他出来,不出来,老夫就打进去自己找!”老相爷越说越气,双手叉腰,凶神恶煞的在公主府门前转圈圈。

玉卿知道,如今相爷还肯在此叫嚣,看来还是顾及公主的,但此种情况如果继续演练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这位年近百岁的老匹夫还能顾及多久,到时候真带着八百精兵冲进去,他又该如何抵挡。

正当玉卿暗自心理活动的时候,老相爷已然趋身向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横眉怒对的吼叫道:“你叫不叫?叫不叫?快去给老夫把驸马叫出来!叫出来!”

“相爷,驸马……不在府内!”

“放——屁!”

玉卿的话,百里纵横是一百一千个不相信。忍无可忍之际,大掌一挥,身后精兵立即呼应,整齐下马,蓄势待发。

突然,两声奶声奶气的叫声打断了此处的剑拔弩张:

“汪~~汪汪~~”

这个不合时宜的叫声,让所有人都侧目相望,只见由远至近走来一名男子,黑不溜秋,挺拔健壮,满脸憨厚的笑容,左手捧着好大一束纯白色的花,而右手则抱着一只还未足月的小奶狗,毛色纯黑,两只眼睛黑葡萄般的明亮。

随着朱富的步子移动,小奶狗雾澄澄的眼中满是不安,呜咽声困在喉咙般,将脑袋耷拉在朱富手臂上,模样可爱极了。

朱富捧着花,抱着狗,这两样东西都是为了让媳妇高兴买的,他走进公主府的巷子,便看到两队人马互相对峙,隐约听见‘叫驸马出来之类的话。

朱富将小奶狗交到浑身僵硬的玉卿手中,自己则捧着百色花面对眼前这位煞气逼人,白须白髯,怒发横飞的老人。

“老人家,你是找我的吗?”

在朱富眼里,位高权重的定远丞相也就是个普通老人,没什么好惧怕的,但是爹从小就教他,对待老人要和善,态度要如春风般轻抚大地。

百里纵横瞪着双眼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小子,一时间有些迟疑,这就是池南那丫头的驸马?

“你怎么这么黑?”

鬼使神差的,老相爷不是先兴师问罪,而是问出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朱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答,摸着头有些为难:“呃……天生的吧。”

相爷忽的反应过来,此时可不是与他寒暄的时候,他是来问罪的,对,他是来问罪的。

“臭小子,我儿子就是给你打伤的,好大的狗胆!”相爷突然变色,指着朱富目露凶光。

朱富有些不解:“你儿子?”

他看这老人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他儿子估计也不小了,怎么会被他打呢?

“怎么?敢做不敢当?老夫纵横沙场几十载,杀的人比你过的桥多,最瞧不上胆小如鼠的。拿命来吧。”

相爷凶神恶煞一把揪起朱富的前襟,将之拉至跟前,忽觉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朱富捧在手中的百合花正夹在两人中间。

老相爷看到那束百合花,眼角顿时有些湿润,他记得,兰儿最喜欢的就是百合,第一次在漠北见到她时,她的手中便是捧了一束白百合,真真是人比花娇,第一眼便让他沦陷。

兰儿是老相爷的原配夫人,三年前染疾而终,从那之后百里丞相爷便不许府内人摆弄百合,免得他触景伤情,没想到如今却是在这么个黑小子手里看到,简直可恼。

老相爷打从鼻眼里生出怒火,觉得朱富糟蹋了这束纯洁美丽的花朵,怒吼一声,不由分说便向花朵掀去,好在朱富够警觉,在看到百里丞相动手的那一瞬间便将花朵转了方向,这才幸免于难。

“老人家,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呀。”朱富着急避开百里丞相的擒拿,不明所以的劝解道。

“你个臭小子,看老夫今天不将你挫骨扬灰,老夫就跟你姓!”

百里相爷纵横沙场几十载,虽不说不通文墨,但口中爆粗却是常事,典型的动嘴不动脑,不计后果。

朱富一边小心的呵护花朵,一边躲避着老人家的攻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威严的老人家不是普通人,他说他打了他的儿子,难道是……昨天晚上?

隐隐约约的,朱富好像有些印象,模糊的记忆中,那个人的确被他打了很多下……这,这可怎么是好呀,人家的爹找上门来了。

他该不该道歉?该不该负责?该不该让他打回来?

无数个该不该在朱富的脑中盘旋回转,一个不留意,右手臂的袖子竟被生生的扯了下来,露出黑黑一截手肘。

算了,既然他打了人家的儿子,那给人家老子打几下又有什么关系,朱富心中如是想道,当即便放弃了闪避,直挺挺站在那里,打算硬接老人家几招,可是,当老人家大掌挥来时,他又忍不住抬手挡在花朵前。

百里纵横见朱富放弃了闪躲,原打算就那么一掌废了他,谁料,他手肘上的一颗红痣却让他骤然停下了动作。

他,他怎么会有这颗红痣?

相爷整个人都惊呆了,劈天砍地的惊雷一掌,咻的在朱富面门前停止,眼中竟不知不觉泛出了泪光。

两只颤抖的手抓住朱富的胳膊,久久不能自已。

“百合……肘痣……百合……肘痣……”相爷两眼噙着泪光,不住复述着这两样东西。

朱富不明所以,也只得很被动的站在那里看着老人家感到,但是,他到底在感动什么东西?

公主府门前的八百精兵和玉卿率领的轩辕铁骑都呆在了当场,明明刚才风雷电掣间,丞相爷的手掌就要拍上驸马爷,怎的现下又停住了呢?

曾经就算是先帝在世时,朝堂之上,与其他大臣政见不和,丞相爷也是说出手便出手,先帝勒令丞相住手,丞相都会充耳不闻,先揍了再说,事后为了先帝的面子问题,顶多去人家大臣家里道个歉,写个保证书什么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人他已经如愿揍了不是吗?

驸马做了什么,竟然阻止了暴躁相爷的动作?在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能阻止百里丞相爷揍人的动作?

驸马还未出招,丞相便已败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唉……”

良久之后,百里相爷才沉沉叹出一口气,放下了朱富,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了,长吁短叹,像一个为爱伤怀的诗人般,再不复先前凶猛暴躁。

兰儿……相爷在心中呼唤已逝爱妻……难道这是你给我的提示吗,你喜欢百合,他就捧着百合,你肘间有痣,他肘间也有……从前你曾笑谈说,你死之后,肘间与你有相同标志的人,便是你的转世……

可这个黑小子,口味太重了吧……相爷回头看了一眼朱富,心中那叫一个惆怅啊……

一场兴师动众的兵临城下,最后竟然这般消无声息的平息了。没有流血,没有牺牲……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平息了。

老相爷百感交集,愁肠满肚,翻身上马,策鞭而去,八百精兵紧随其后,呼啸而过。

玉卿看向朱富,难以置信发生在这位驸马爷身上的奇迹。

“玉卿,媳妇醒了没?”

朱富浑然不觉先前的场面有多惊险,接过玉卿手中的小奶狗,笑容满面的问道。

玉卿嘴角微抽,深情凝望驸马爷,千万只草泥马在胸口奔腾,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不知。”

“哦。那我去房门外蹲着好了。”朱富捧着花朵,抱着小奶狗在众人敬佩震惊的目光中穿行而过。

公主府的摘星楼上,一道纤瘦的身影端立其上。

池南俯瞰楼下,将先前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丞相的异状,朱富的行为,每一个画面都深深映入她深邃幽黑的双眸之中……

朱富来到他们住的院子时,便看见媳妇站在院中的凉亭外,双手拢入袖中,面色阴沉凝重,原本以为还有一些缓冲时间的朱富登时绷紧了神经,垂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奶狗,与它水汪汪的黑眼珠子对视良久,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声音提醒一下媳妇,正犹豫之际,小奶狗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成功的为朱富解决了这个难题。

池南回过头来,看着朱富,眼下依旧乌青,脸色苍白,朱富看了心疼极了,立刻冲至媳妇面前,紧张道:

“怎么不多睡会儿?”

池南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用一双仿佛浸透着其他深意的眸子盯着朱富,似要看透他灵魂般锐利。

朱富被看的有些心虚,在他的印象中,媳妇的这种冷漠的眼神只是在对外人时才表现的,对他从来都是沉静如水,波澜不惊,充满了信任的。

难道是他昨晚的行为太过,使得媳妇终于对他产生反感了?

“媳妇,我……昨晚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不会喝酒了,一滴都不沾,呃,不是,是一滴都不闻,好不好?”

朱富将小奶狗放在地上,忐忑的抓住媳妇冰凉的柔荑,忧心忡忡的保证道。

池南盯着焦急的朱富,好久之后,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朱富问道:

“朱富,你……爱我么?”

没想到媳妇开口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朱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手中的花朵交到媳妇手中,坚定的说:“爱!”

“你爱我哪里?有多爱?”池南捧着花束,神色有些怔怔的,丝毫不复平日里的精明霸道,果敢决断。

朱富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媳妇会突然跟他讨论这么深刻的问题,但既然媳妇问了,他就一定要好好回答,只听他道:

“爱你……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就是很爱很爱。”朱富有些挫败,明明想好好回答,说一些让媳妇感动的话,可最后却也只是说出了这几句没有意义的话。

今日的池南仿佛有些多愁善感,只见她将鼻端凑至百合上方轻嗅,心里有好些话想问,却都无从下口,思虑良久后,才又问了句:

“那……我身上有你不喜欢的缺点吗?”

朱富觉得媳妇就是媳妇,先前那个‘爱哪里的问题太过深奥,他怎么想也想不通透,但是,若说到媳妇的缺点,他只在脑中稍稍概括下,便文思泉涌:

“呃……你太冷漠,没有同情心,上回有个小乞丐,那么可怜爬到肉摊前你都不去扶一下他。”

“你不相信别人,害怕被骗,有时候很自大,不喜欢说话,但一开口就有点尖酸刻薄。”

“还有在我做选择的时候你总是用眼神逼我,从来不关心我在想什么。”

“还有你睡觉不安分,老是踢我,抢我被子。”

“还有你煮的饭很难吃,没有花样,老是浪费粮食,还不肯我喂狗,不过我偷偷去喂过,你煮的饭菜,隔壁的旺财都不爱吃。”

“还有你……”

池南额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

“你……够……了……吧……”

媳妇的口气听上去特别阴森恐怖,让朱富猛然察觉,他竟然不知不觉说了媳妇这么多缺点,他想全部收回,却覆水难收。

看着媳妇比之早晨还要阴寒的脸色,朱富悔不当初,只觉得脸上被甩了一脸芳香之后,媳妇拉着脸,提着裙摆,怒气汹汹的冲回了房间,‘磅一声,重重将门合上。

这算是——误会升级?朱富欲哭无泪,有些委屈……是你让我说的……

凉风骤起的院子里,一人一狗,满地残花,朱富将身子缩成一团,有些挫败的戳着呜呜直叫的小奶狗。

定远丞相一路感伤,回到了丞相府。

浑浑噩噩的走过大门,踩过石阶,还未从怀念夫人的落寞情绪中走出,经过儿子房门外,大夫正在为其接骨,儿子嚎叫的声音将老相爷悬于九霄的魂魄拉了回来。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带兵去兴师问罪的吗?

啊,对了,是那个黑小子,黑小子手里捧着兰儿最爱的花,长着兰儿的痣,所以,他……他……他怎么会是兰儿的转世呢?

简直是无稽之谈!他竟然昏头到这种地步……百里老相爷吹胡子瞪眼,猛地朝旁边一拍,只听下人们惊叫:

“呀,相爷撞墙啦。”

接下来的几日,公主府内异常平静。

公主依旧繁忙,驸马仍旧狗腿。每日公主一出房门,便看见驸马鞍前马后,跟进跟出,恨不得化身成为纸片人,时时刻刻紧贴着公主才好。

所有人都看得出,驸马在对公主献殷勤,但有的人适合,会把殷勤献得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有一些人,却天生不会献殷勤,他总会将一件好事搞砸,让被献殷勤者拂袖而去,比如说:驸马爷。

怕公主热,驸马会沿路为其扇扇,但十有八九都会碰到公主刚盘好的时新发髻;怕公主渴,驸马会主动倒茶,却躲不开冥冥注定,要么打翻,要么绊倒,然后将茶水泼洒在公主身上,袖上,裙摆上;

如此种种,毫无意外的构成了公主脸色的越发阴寒。公主府的下人们都在猜测,公主与驸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开盘押注,有的赌驸马撑不过一个月,会被踢走;有的赌公主撑不过一个月,会把驸马踢走。

而最近池南也确实很烦,不仅仅是因为朱富的事情,还有朝堂中林林总总的都有一些大事发生,但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百里丞相。

不知道她与丞相之间相互制衡的平衡何时被打破了,从前的她与丞相,便是河水与井水,互不相犯,尽管有时政见不和,但却从未有过台面上的争执,但这两日,百里丞相却像是吃了火药般,事事都与她作对,让她为难,紧跟着一帮老臣也紧随其后唱反调,弄得整个军机处乌烟瘴气,两方大臣泾渭分明,俨然形成了两大帮派,一言不合便据理力争,大打出手的事也发生过两回了。

池南坐在高案内,纤手扶额,被两边大臣吵得头疼。转头看了眼百里丞相,悠闲自在的坐在一旁喝茶,仿佛很享受眼前如菜市场般的喧闹。

见池南看向自己,百里丞相刻意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的模样跟他位高权重的身份完全不符,在池南看来,他就跟街边无赖没什么两样。

她思来想去,百里丞相会突然对政事这般‘关心,其最大的原因莫过于她家朱富打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一事,但事情既然过去了这些天,而且他自己还亲自上门寻过晦气,她都没有对他陈兵列阵的嚣张做法提出抗议,池南实在搞不懂这个老头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跟她耍横,摆平不了朱富,就事事针对她?太不要脸了吧。

“公主!”

一位言官的骤然呼唤拉回了池南的失神,冷眉一掀,却听他道:“虽说四驸马与四公主吵架乃皇家家事,但四驸马乃胡国王子,如今冒然回国,胡国国君定会为此与我朝计较,家事便上升为国事,臣以为,必须重视方可。”

这位言官语毕,便听另一帮的大臣立刻反驳道:

“张大人此言差矣,四驸马虽为胡国王子,但已然入赘我朝,便是我朝驸马,与公主一言不合便回了娘家,成何体统?他胡国国君又能以何名义与我朝计较?”

“怎么不能计较?就算驸马是入赘我朝,但他胡国王子的身份仍在,试问若是林大人您的女儿在夫家遭受委屈回家哭闹,您就能忍气吞声?何况,这还不是两家之间的事,事关两国邦交,怎可如此轻率对待?”言官张大人据理力争。

“这本就是夫妻闺房之事,张大人硬要扯上两国邦交,不是将问题扩大,居心何在?”

“……”

池南耳内充斥着大臣们的争吵声,内心的烦躁又多了几分,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没烧香,一件一件的事情跟着来。

张大人与林大人此时争辩的正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四公主与四驸马两人都是恃才傲物之辈,四公主的才学在本朝很受尊崇,公主除了为人高傲些,平日里倒没别的嗜好,就是写写文章,办办诗社,与民间一些久负盛名的才子们切磋也是常事。

之前倒也罢了,最近四驸马发现公主与诗社中的一名江南才子过往甚密,有时竟夜不归府,外头一阵风言风语,四驸马面子上挂不住,便找人刺探公主行踪,怎料却被公主发现,两人一言不合,就有了如今的事件。

照理说,这是夫妻床帏间的事,再大一点,最多就算是皇家内部的事,没想到,四驸马心气太高,觉得四公主完全不顾他男人的面子,一怒之下竟连夜回了胡国。

大臣们吵了半天,池南这边主张夫妻事内部解决,而丞相那帮却极力主张四公主亲自去胡国迎回四驸马。

这两个提议本来都没什么问题,池南烦恼的是,此事若是其他人,让去也就去了,四公主星辰虽然看上去温和,但脾气却是犟如牛,极好面子,且不说这回是四驸马不对在先,就算四驸马做的都对,让她亲自去胡国迎回驸马,这般低声下气的事情,她也是绝不会做的。

丞相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紧抓着要四公主亲自登门道歉的由头,一直给池南施加压力。

“公主,请定夺!”

两位言官吵累了,‘扑通一声,不约而同跪在池南案前,默契十足的双双拜倒。

池南冷着面孔,墨玉般的眸光微动,良久才开声道:

“让人代替四公主前去胡国迎回四驸马,本宫会亲自修书,对胡国国君言明事由。”

军机处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觉得公主此法无可反驳,既顾及到了丞相党的‘登门迎回,又顾及到了公主党的颜面,毕竟不是四公主亲自出马,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

“那……派谁去?”

一位大臣小心翼翼的问道。

池南还未回答,却见百里丞相忽的自座位上立起,双手叉腰,态度嚣张道:

“这个人不能比四公主地位低,还要去跟四驸马劝和,普通人可不行。”

丞相如是说道,聪明人一听便知道,他这是在针对长公主池南的。

因为出使之人地位不能比四公主低,那除了皇家的几位祖宗,还能有谁?可是这些个皇家祖宗里面,二公主狂放,三公主嚣张,五公主不在宫内,六公主软弱,只剩下一个长公主还能摆得上台面。

但若是长公主只身前去,又如何劝和四驸马?难道要以大姨子的身份劝说吗?不合规矩,不合礼制的声音再次掀起浪潮。

池南好脾气的忍下心中咆哮,微笑问道:“丞相以为该如何?”

“老夫以为……”百里丞相音调微拖上扬,眉毛一竖,直言道:“二驸马为人稳重,与四驸马未曾交恶,若他与长公主一同前去劝和,必定事半功倍。”

“……”

哈,竟然让她与二驸马前去,好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这不是明摆着将她的军吗?池南沉默不语,大臣们便按捺不住,争论起来,说来说去,不外乎就是一些于理不合之类的话。

池南轻轻叹了一口气,自高案后站起,面不改色的冷言说道:

“此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必须慎重解决,本宫明日便与大驸马、二驸马一同出使胡国,为期半月,在此期间,国内大小事宜,暂交丞相代理。”

池南说完这番话,便起身离开了军机处。

既然他们担心她与二驸马一同出使于理不合,那她就带上自家男人,这样旁人总无话可说了吧。

胡国与萧国地处比邻,胡国多坡,是山地国家,位处中段,正好隔开两个军事大国,萧国与齐国,齐国国君穷兵黩武,好战之极,从前胡国与萧国未结连理之前,边境地带经常受到来自齐国的侵略,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胡国国君这才向另一边的萧国求救,主动要求以王子和亲,这才有了四公主与四驸马的喜结连理。

在旁人看来四公主与四驸马是政治联姻,因此夫妻间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此次的吵架事件使得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

若无情分,何必争吵?若无感觉,何必计较?

胡国与萧国相距千里,自不能一日便可到达,夜幕降临,北地微寒,池南一行便宿于小城源江,地方官得知摄政王亲临,早早便安排宴席,七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跪迎接待。

池南赶了一天的路,虽说是坐在马车中,但一路颠簸还是让她觉得疲累,便推辞了地方官的款待,独自回房歇息去了。

如此一来,二驸马柳莲与朱富便势必前去应酬一番,朱富倒还好,反正只要有饭吃,他倒不会去管和谁一起吃,或者跟多少人一起吃。

二驸马柳莲却总是不能放开,一来嫌弃源江官员官品太低,不够资格与之对坐,二来嫌弃源江小城,物资匮乏,弄不出什么时新花样,整个宴席中都无甚笑脸。

朱富本就和善,再加上出身市井,就是有架子也端不起来,没多时便于地方官员们打成一片,欢声笑语不断。

源江位处西北,北方民众能歌善舞,个个都很热情,与京人的疏离很不一样,朱富以茶代酒陪到半席,便有好几位源江少女手持鲜艳花朵,载歌载舞的上席劝酒。

面对这些如花少女,纵然柳莲有心黑脸也不免化于她们的柔情攻势,不得已小嘬了几口,而朱富这边却是万万不敢再碰酒的,三番推辞下来,酒水洒了满身,一位美貌婀娜的少女被吓得大惊失色,立刻跪地求饶。

朱富为人憨厚,他可受不起别人的跪拜,当即便将跪地少女扶了起来,也许是从未遇过如此体贴的贵人,少女羞红了脸,两抹绯红更添娇媚,眼波流转间酿足了对朱富的好感。

朱富不以为意,地方官却是看在眼中,待劝酒少女们退下之后,便凑上前去,对朱富说道:

“驸马旅途辛苦,身边没个照顾的小婢总是不便,若是驸马不嫌弃……”

地方官话说的露|骨,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明白他是何用意,跟着朱富等一同出席的人全都被地方官的这个提议吓坏了,一个个放下了手中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驸马爷。

朱富刚咬了一口卤鸡腿,黑黑的双眸眨了两眨,竟然在众所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口齿不清道:“好,送到房间。”

地方官喜不自胜,赶忙向下传话去了。

二驸马柳莲对朱富的行径嗤之以鼻,既不点破,也不干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而其他随行之人以柳莲马首是瞻,见他不说话,一个个也都把话憋回了肚子。

大驸马这回可玩大了吧。众人心想。

下期预告:少女送到房间之后……朱富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导致池南公主又惊又怒……这是个什么决定呢?请看下期吧!

猜你喜欢

驸马丞相媳妇
媳妇强大
“驸马”最初是指车夫
宰相和丞相不是一回事
宰相和丞相不是一回事
驸马辛酸泪
两个字
丞相何故发笑
一直未变
“驸马”最初是车夫
该命什么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