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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别抢我饭碗

2013-05-14之臻

桃之夭夭A 2013年8期
关键词:师长

之臻

她是本行内最有名气的易容师,可是他却抢了她的生意,她原本是该嫁给这个老司令做姨太太,他却抢了她的心。她原本能活下去,他却眼睁睁的送她去死……爱,太过悲伤。

呔,别抢我饭碗!

【1】

最近百香楼里,多了一只妙笔,生的并非锦绣文章,而是容颜如花,据说经他手的人,夜叉也能变美人,那些名媛贵妇,抑或戏子之流,皆是赞不绝口而去。

谢绮断然想不到这化妆师的行当居然也能有人同台竞争,还与她这熟通点妆十八式的人分庭抗礼,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故而,她打扮成叫花子,爬窗子去探个究竟。

不曾想她不够身轻如燕,落地的时候摔了个狗吃屎,那新晋化妆师听到动静,踱步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搓了搓手,很是局促窘迫的样子,一脸谄媚,道:“师傅师傅,听说您化妆技术炉火纯青,直逼城北妙手绮,能不能帮俺化个妆,让俺能找个好汉子嫁出去。”

谢绮偷眼觑她,那张容貌平庸之极,连一双眼睛也生得了无趣味,可见这坊间流言欠缺真实!谢绮故意弄出一副落魄模样,就是看看他能够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那人的眉峰果然蹙起,谢绮心里得意,手上将刚刚落地时散在地上的铜钱拾掇了起来,颤巍巍地送递他的身边。

越让她嫌弃越好咧,要是不肯弄,她就有弄坏他名声的名头了。

那人盯了她许久,一双不出彩的眼睛却有着极其锐利的感觉,让谢绮被她看得有些的不自在。

最后,那人开口,声音倒是挺好听,“把你自己给拾掇干净,身上藏的污垢给我清理干净,再换一身衣服。人不能只要个表面光鲜。若是出来还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亲自帮你洗。”

谢绮心下不爽,表面上却是眨着眼,将身上的脏腻蹭在对方的身上,“师傅啊!师傅你真的要帮我化妆吗?你就是我的再世父母啊。”

那人嫌弃地一扬手,将她推到了洗浴室,再出来的时候,那人命令谢绮坐在镜前,拾掇着道具,为着她画着妆。

谢绮收敛心神,仔细感触着手法,以及选用的道具,明明简单至极,怎可敌过她?

那人收手的时候,她带着期待往那镜子里面看了一眼,几乎要昏死过去。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她虽底子称不上是貌美如花,然而稍施薄妆便可倾国倾城的好吗?为什么……能丑成这副德行!

那人偏偏在她的身后慢条斯理道:“这副容貌最是相宜的,能找个真心待你的汉子。本楼妆点用的东西长效持久,所以这半个月,姑娘不必在乎会掉妆的问题。”

谢绮愤恨地指着他,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那人却始终带着盈盈的笑意看着她,妙目横波,一整张脸也显得生动明丽起来。

谢绮泪奔而去。

【2】

这一次,谢绮将百香楼首席化妆师箫木给恨上了。她从来就没有这么颜面尽失过,为了不让她开的绮丽阁名誉受损,她只能生生地歇业了大半个月,眼看着那些真金白银往着百香楼流去,毕竟,那些客人看到她的尊荣,都会跑得光光的!

闲下来的谢绮,便将自己暴丑如母夜叉的样子画得能够见人些,然后蹲守在茶肆里,散步着萧木的流言,那日讲的正酣,猛地看到一张平凡的脸含着笑,出现在人群里,那话语猛然止住了,真想跑走,却被人提溜提起来,捉到了一间包房去了。

萧木的身量比她高很多,在这样密闭的空间内,倒让人生出了些许的畏惧。

他淡淡地看着她,道:“说吧,你到底是想怎样,扮作乞丐混入我楼中,在坊市间宣布我技艺不精的流言,须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说的便是我手艺不行。”

谢绮输人不输阵,道:“你明明就是手艺不行,要不然,怎会将我化成这副母夜叉的模样,又怎么让你自己一副平庸容貌,换做我的巧手,定然能让你艳压群芳,不,风流倜傥。何况,从事这职业的,有几个是男人?”她暧昧地看着他,了然道:“哦,你是拉皮条的。”

她说完,看向他平凡的脸,觉得没有多少的信服力。

偏偏这萧木还顺杆子上墙,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姑娘倒是猜中了一半,那些妇人小姐们确实爱极了我的男儿身。”

“就你?”谢绮嗤笑,想继续嘲讽几句,却窥见那长袍马褂下窈窕风流的身段,倒说不出口了。

没想到他却自觉,“那是,鄙人虽皮相不行,皮肉还是不错的。”

“多少铜钱一试?”谢绮道。

萧木暧昧着看着她,欺身靠近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呼吸吞吐在她的耳侧,那张平庸地脸也显得不是那么碍眼了,谢绮注视着他的眼睛,呆了一秒后,满脸涨得通红,深深觉得自己段数不够,无力再接话题了。她好歹也是黄花闺女,哪里抵得上眼前这花丛老手。

“你,你放手。”

“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他往后退了几步,用着很喟叹的语气说,“化妆师的至高境界便是,能从心所欲。你看,你被我化成这副模样,倒腾了数天,还是不能恢复原貌,可

惜绮丽阁名满本城,阁主竟然还是被我这个兼职化妆师给赶超一筹,真的是让人失望之极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绮丽阁的阁主?”

他一副不用猜也知道的神情,定定地看着她,道:“我不仅知道你是绮丽阁的阁主,还知道你爹要将你送给吴师长当姨太太,你出逃了出来。”

谢绮如同见鬼的神情,眼前之人骤然间变得可疑无比,高深莫测。然而,她想追问的时候,他已施施然离去,剩下了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3】

若说之前谢绮是想打败萧木,如今却是想除了他,毁掉他手头的把柄。

自从清朝被推翻后……县长便只是个虚职,在这风雨飘摇的年代,她父亲自然要找棵大树倚靠,故而便卖女求荣,要将她嫁给那个腌臜老头,她得知这件事,就连夜出逃。若是被人抓回,那后果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日镇守使的宠妾去看顾了萧木的生意,谢绮计上心头,决定做小人。这宠妾年轻时便是个水性杨花之人,如今艳名仍在,遇到萧木那样放荡风流之人,恐怕就会干柴烈火地烧起来。若是被人抓奸在床,镇守使一顶帽子绿油油……呵呵呵,便不用她多想了。

镇守使带着人冲向百香楼的时候,谢绮正扮作小厮跟在他们的旁边。

他们踢开门的时候,谢绮在旁边忐忑,里头果然是一副香艳的情景,奸夫淫妇衣冠不整,男上女下,虽未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这副情景已经将镇守使给气炸了。

果然身斜不怕影子正啊,谢绮倒有些叹息,没想到这看似有点骨气的人,却真做了这样的行当,一时间有种不知从何处来的失望浮在她的心头。

那镇守使将萧木扯开,抓过宠妾,狠狠训一顿,却看到宠妾梨花带雨的样子,心肠瞬间软了下来,那宠妾在旁边嘤嘤道:“大人,奴家本想弄得美一些,更讨大人欢心一些,却不曾想,他对我动手动脚……”

“哎唷亲亲,你本来就够美了何必受这个气。”镇守使怒火中烧,一面安慰,一面扬道:“来人哪,把这混账东西给拖出去,砍了。”

“这个登徒子砍了哪里解气?大人,要把他投到监狱去,好好折磨一顿。”宠妾恨恨道,又嘤嘤哭道:“大人,奴家本是清白的,若真将他给砍了,那就说不清了。何况……奴家,奴家有了孩子,给孩子积点德吧。”

镇守使一下子变得柔情似水,道:“亲亲真是善良。也罢,这丑不拉几的,杀他也是脏了我的手。”

谢绮看着,感叹道,果然样貌平庸身段好有什么用,关键的时刻还是被人推上风头浪尖,心里也对这萧木升腾起了一丝的同情,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不过这萧木脑子是不是被吓糊涂了,为什么在被警察狼狈押走的时,看向她,嘴角带着一抹似有非无的笑意?她明明打扮小厮的样子还是很敬业的不是!

物有反常即为妖,莫非,有诈?他早想好了逃脱之策?

【4】

谢绮一直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不论她打扮成什么样子,萧木总是能认出她呢?就比如说她良心发现拎着吃食扮成小厮去牢里探望他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他点出来了。

他单只手扒着谢绮给他的饭盒,鼻青脸肿的狼狈样,让她看得有些酸涩。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张开嘴巴,道:“谢绮,喂我。”

色心不改,谢绮道:“萧木,你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风流事。”

他不甚在意地说道,“手被打断了,不方便。”

谢绮的目光往着他另外一只手上扫,那只手臂耸拉地垂在那边,显得特别没有生气。浓浓的负罪感这才在她的心中升腾起来,萧木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她给弄到监狱去,甚至还是这副凄惨的模样,她有些不忍心再看萧木。

见谢绮不动作,萧木懒懒一下笑,“我说我也没犯着你什么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眼下连替我喂饭都不可。”

也的确,就他目前的所作所为……确实犯不着她什么。她低着头,为萧木喂饭。

“你朝哪儿喂呢,抬起头来。”萧木不悦。

谢绮再次抬起头来,眼睛红彤彤的,她低声地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没事。”他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柔,叹道,“亲个就好了。”

谢绮正想一巴掌盖过去,看到他的模样就忍住了,为什么眼前之人明明被她害成这个样子,遭受了牢狱之灾,还被打断手,居然还可以对她耍贫。

正气着要走,监狱里突然来了群宪兵,气势冲冲地往着一间一间的监狱里搜着,来到萧木所在的这间的时候,冷冷扫了萧木一眼,又打量了谢绮好一会儿,便走了。

“这是要抓什么人哪。”

萧木刚刚还是一副扶着他手臂,哎唷哎唷呼疼的面目扭曲模样,如今却是懒懒地靠在茅草榻上,漫不经心道:“这宪兵三天两头地捉人,监狱里隔段时间便拖进来一批人,都习惯了。”

谢绮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萧木,我会想办法弄你出去,不过前提是,你出去以后不准泄露我的身份,也不许生意比我兴隆。”

萧木长叹一声,道:“你看我这副样子,名声毁了,手也毁了,以后指不定就这样了,还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

谢绮心里被堵得难受。

他伸出另只手,摸了摸谢绮的头发,道:“你害我这么惨,不如将我领回家,养我一辈子?”

萧木的语气虽轻浮,然而那双眼睛却出奇专注,明亮而漂亮——尽管他此刻有着邋遢的模样,且鼻青脸肿的,单单看那双眼睛,却觉得他本该是个极俊的人。

谢绮心跳慢了拍,脸一红,声如蚊呐,嗔道:“你不许胡说。”

谢绮的心中是藏着个人的,那人温文尔雅,天赋甚好,能触类旁通,是她学手艺先生的嫡传弟子,同着她一起学艺的时候,对她极佳,有什么东西总是先让给她,对她也是耐心无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盯着她瞅,每回总是逗得她心肝乱跳。只可惜,自从清廷覆灭,先生的日子就愈发窘迫了起来,而后那人随着先生去了北方发展。她一个闺阁女,却只能留在家中。

她想的一辈子,是要和这样的人一起。

然而在与萧木相视一看的时候,她心中却开始思量起了他们的将来。

这人算不上坏,也确实没犯着她什么,花心一点可以调教过来。长相什么的也能瞧,收拾收拾总能带出门,而且年轻……她算是将他毁了,也是要负责的。

他的师兄曾说过要她等他归来,一连数载,渺无音讯。也许注定只能将他放在心里吧。

【5】

近来城里的风声有些紧,到处都可以见到宪兵搜查人的样子。镇守使这些日子也忙起来,将萧木忘在了脑后,谢绮几乎将这段日子攒来的积蓄耗尽,终于将他弄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谢绮思量了半天,最后故作轻松地启口,道:“如果真的没有姑娘愿意娶你,不要太担心啦,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男未婚女未嫁,我会对你负责的。”

萧木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这不是同情,我这是……”

萧木挑眉看着她。

谢绮鼓起勇气,道:“你也知道,我是出逃的,若是随意找个人,怕被我拖累,连累无辜总是不好的。你对我也算是知根知底,不如在一起处处看?”

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让人不忍心拒绝的忐忑神采,她心中是紧张的,也不知为何,眼前这人就突然进到了她的心里去了,明明,长得那样一般,可那双眼睛,却让人觉得那样的熟稔。

萧木的眼底染上了笑意,正想着继续逼上一逼的时候,有辆马车疾奔朝着谢绮而来。

谢绮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撞上,吓得魂飞魄散只是,有阵大力将她给推开,她同着萧木一起滚到了路边,恍过神的时候,才注意到萧木矫健的身姿,以及原本耸拉着的手有力地撑在地上……

“你……你你你不是手断了吗?”谢绮惊道。

“知道为什么你始终比我技低一筹了吗?”萧木卖了个关子后,道:“我可以看出你画过妆,易过容貌,而你却看不出我作假。化妆什么的,就是要让人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

谢绮倒没有萧木想象中的跳脚,反而沉默了好一阵,等到萧木将她拉起来,她方才道:“骗我很好玩吗?”

她想起她刚刚说的那些话,突然躁得慌。明明他没有受伤,勉强两人也算是扯平,她不必搭上终身,然而她却无法开心起来。

“谢绮,你真不长进。”萧木却笑了起来,“比许多年前,倒是没多少的进步。”

那一瞬间,脑海里晃过了许多的想法,一颗心跳得好似要从胸腔里面滚了出来,谢绮惊讶地看着他,甚至伸手触摸上了他的脸,傻乎乎地拽着他的面皮——这人,怎么能差别这么大呢。

“你是……师兄?”谢绮傻愣愣地问。

“有谁能够在化妆易容这一门上比你学得好的?又有谁能够像我这样风流倜傥的?”萧木笑道,他摸着她的头,道:“小绮儿,是我,是师兄回来了。”

谢绮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双蕴藏光彩的眼睛,仔细打探了许久,才看出了往昔的一点影子,她愧疚道:“师兄的技艺又有所精进了,不过若再相见,我一定会第一眼认出你的。只是——我居然让你进了监狱。”

“无妨。”他说,他原本也是想进监狱避避风头的,让她误会了,心生些愧疚也好。以后……也能更让她尽心。

如此一说,谢绮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若你不嫌弃,等到时局稳定,我们去寻个偏僻的地方,开个夫妻店,总能谋生的。”萧木看着她,满眼的温柔。

夫妻店,这算是告白吗?谢绮脸一红,想着这样的事情,倒觉得憧憬。两人合壁,天下谁敌?

“时局哪里不稳定了?”谢绮正说着,却看到街上的宪兵多了起来,市集间的人都在讨论着一件事,便是镇守使被他的宠妾给杀了,平城大乱,如今是镇守使的儿子挑着大梁。宠妾被枪毙,但他怀疑还有着特务在城内,故而城里都在排查着。

人心都是偏的,谢绮听着,道:“恶人有报,她肯定是先对你动手动脚的,却陷害你,如今也算是有了报应。”

萧木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四处扫了几眼,拉着谢绮的手,悄声道:“快走。”

【6】

最近查的严,绮丽阁里的生意坏上了不少,尽管没有白香楼作为竞争,来的人也就寥寥几人。如今平城虽然还没有被战火绵延,然而却出了那样的动乱,也算是打破了乱世中难得维持的沉寂,还哪有闲情纵情欢歌。

萧木自打从监狱里出来后便有几分的消沉,尽管两人的日子过得出奇的好,萧木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像是那些离别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什么缝隙似的。

谢绮看着也挺不是滋味,一别经年,也许在萧木的心里,已经住了其他人了,毕竟人心是会变的。她有些忐忑地试探道:“你是对镇守使的宠妾有几分情吗,人死如灯灭……何况,当初她也诬赖你。”

“傻丫头,若有真情,也是对了你。”萧木笑笑,“兔死狐悲罢了。”

谢绮正不解这是何意,却见外头人影晃动,他披了一件衣服,行色匆匆出去,临去前的那一眼复杂难明,他说:“无论何时,保全性命紧要。”

谢绮独自一人在房里,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宪兵打扮的人还不等她来开门,就踢开了门。

她心里有丝的不安,迎了上去,道:“军爷,欢迎光临绮丽楼,我们化妆的技艺精湛,夜叉也能变美人,您是替夫人来问的吗?”

“改头换面也行吗?”领头的宪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搜。”

谢绮本是行得正坐得端,这样一番搜查下来,不由得有几分紧张,没想到还真给他们搜出了些东西,是几张薄薄的字,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搜出了一把的枪。

“此人不是窝藏罪犯,便是北方那位派来的特务,给我抓进来。”领头的人道。

“这人长得可还真不错,有些眼熟?”旁边一个瞧上去颇有些贼眉鼠的人道:“这不是吴师长去年出逃的那位姨太太吗?据说还找了好些功夫。”

“你小子倒是机灵,段少最近可想着巴结吴师长呢。”

那人笑了两声,道:“那不是我刚刚迟进来了些,听到这些小道消息嘛。”

谢绮的脑海里一下子炸开,窝藏罪犯,特务,北方……这些词语在她的脑海里面简直要爆炸起来,那一瞬间,直觉告诉她,萧木不会再回来了,她也知道那句兔死狐悲的意思是什么。

那些人很快就把她捉拿下,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反抗什么呢,将萧木供出来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绮最后见到了镇守使的儿子,段少,那人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将她打包送给了吴师长。

吴师长也算是独霸一方之人,他表面上带着笑将谢绮接纳,那眼神中却含着阴毒,让谢绮抖了三抖,就好像是一只毒舌吐着蛇信子,朝着她接近。

那种眼神,那枯皱的皮肤,让人有种行将就木的感觉,谢绮想,她就算是冤死,也不想屈从于这样的人的身下。可惜求死也不能,只能任人将她糟蹋。

那些个阴暗的晚上,吴师长阴狠道:“贱人,你若敢寻死,你那在监狱里面的姘头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萧木……她满面痛苦,道:“我要见他。”

吴师长听到这样的话,冲锋陷阵的趋势更汹,他含糊其辞道,“行,你哪天让我满意了我那天就让你见。”

【7】

吴师长始终没有让她见到萧木,谢绮倒是宁愿对方没有被他给抓到。

谢绮在吴公馆里头过得不算糟糕,毕竟吴公馆女人多,她帮着那些女人化妆帮忙固宠什么的,那些人也乐意帮她说好话,日子倒也不算是太难熬。

那日她上街上去采集些胭脂水粉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压低了帽檐,行色匆匆地走着。那高大轩昂的背影让谢绮觉得有些的熟悉,这种感觉让她心跳都加快,不由自主地追上了她的步伐。

他在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谢绮刚停下步伐,便被他拽进的角落。她对上他一双幽深深邃的眼,心跳如鼓。谢绮道:“师兄,你没事?”

她的一颗心骤然间就安了下去。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幽沉,猛地将她抱紧,缠绵而含蓄地吻印在她的脖颈间。

谢绮推开了他。她觉得自己脏,每一寸的肌肤,都充满着腐朽的气息。

萧木无可奈何地笑笑,道:“小绮儿,在生我的气吗?抱歉事情紧急,有任务在身,生死不由己,只能将你留在那儿。”

谢绮口气淡淡:“我将你送一次监狱,你将我送进虎口,倒也扯平了。”

萧木道:“我这次来此,是为了暗杀吴师长,吴公馆防守森严,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谢绮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吗?”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怨气的,却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皆化为了对萧木的浓浓担心。这一刻,她突然就不想计较为何她会被人知道是吴师长出逃女人的真相了。

他知道他从事着高危的职业,个人的生死不由己,她残花败柳之身……也许也能为他做些什么。

萧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谢绮低下头,心中做了个决心,许久,她抬头,低声叫道:“萧木。”

“我帮你杀吧。”谢绮耸耸肩,故作轻松的样子,“我现在是吴师长的姨太太,目前来看还挺受宠的。”

萧木沉默着没有回答,明知道会有这个结果,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为什么见到这样的谢绮,他还是会有不忍呢?

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被谢绮堵住了话,她的目光悠远而决绝,让看的人猛地心脏一滞,她道:“如果,我,不在这世上了,你会为我兔死狐悲一次吗?”

“谢绮,我愿意携手一生的人,只有你一人。”他温柔道。

【8】

谢绮从前想着,那个宠妾在镇守使的糟老头那,曲意迎合,是个什么滋味。后来她尝到了,便是强颜欢笑,苦楚自己咽,却要让人看不出来她,撒娇嗔怪,无所不精。

她的容貌本就姣美,精心描画后,更是倾城,拾得吴师长欢心轻而易举。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吴师长向来在这种事情上有着特殊的癖好,她趁着吴师长俯首的时候,从床头的抽屉中掏出手枪,正想着用力扣下扳手的时候,手枪被收走,对上了一个阴冷的眼神。

她的太阳穴一凉,那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谢绮心里慌成了一片,却仍然笑着,道:“奴想试试新花样,正巧见您这有把手枪……”

“哦?”吴师长皮笑肉不笑,“那不妨现在就试试?”

“这张脸倒生的不错,可惜就是鲁莽了点。”他拍了拍谢绮地脸,冷笑地给她解了惑,“我原先以为你尚且算老实,最后还是憋不住了吧。”

谢绮冷汗直流,却仍然嘴硬,“我……我不明白。”

他呵呵地笑着,“贱人啊贱人,你说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找不到你,你怎么就让段少手下的小喽啰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谢绮倔强地看着他。脑海里却似五雷轰顶,她想起那个贼眉鼠眼的人说的话……明明是有人将她供了出来。

他也没有一枪崩了她。而是将她抵在墙上,将她的手给折了,以让她屈辱的姿态要了她无数次,事毕,拿出了一把匕首,将她一根根手指,连根带骨地割了下来。

末了,他对着瘫软如泥的谢绮说,“我不会杀你的,对于你,我还有大用。”

谢绮目光直直地看着远处,嘴角扯了一下。

【9】

谢绮再度见到萧木的时候,是在一场晚宴上。吴师长对其的身份界定是,北边赵司令的走狗,特务出生,为着赵司令平了平城有功,深受器重。如今是赵司令眼前红人。

萧木一双眼睛璀璨生光,觥筹交错间,风采迷人。当吴师长将她如畜生一般扔出去的时候,他拥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从容自若,谈笑风生。

“萧秘书,你可认识此人?”吴师长看着他,笑道。

他淡淡地往这边瞥了一眼,眼神淡漠。转眼间又风流肆意,一边喝着旁边美人给他用嘴喂的酒,一边道:“我只认得美人。如此丑的人,我怎么会认得。”

吴师长说,“这原先可也是个美人。我将她送给你,意下如何?”

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深情地看了一样他身边的美人,微微一笑,道:“我有她,足矣。”

谢绮看着自己平直的半截手指,心里冷笑。她是能够为他抛弃性命的,她知道他从事着多么高危的行业。可是,她却不容忍,她的爱情被当做工具来利用,她尊严零落,他左拥右抱,鹏程万里。

她原本不愿意信的,如今却不得不信,她是萧木故意弄到吴师长身边的,他引她为他卖命,她却傻傻地坚持着为着爱情奋不顾身的伟大。

那美人同着他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的情谊,哪里是年少时候的相处能抵得上的?

谢绮被拖下去,伤痕累累的时候,想着,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那天晚上,她迷迷糊糊地做梦,依稀看到了萧木,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带着温煦的笑意,她留恋着梦不愿醒。等到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蕴藏光彩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她。

“谢绮,跟我走。”萧木说。

谢绮缓慢摇了摇头,“我早已是吴师长的女人。”

“谢绮,我不在乎。”

萧木看着谢绮笑靥如花的,神色有些冷。他难得逃开吴师长的监控,艰难地到这里来营救她,她怨他怪他,大可以先出去再说。她竟在此分不清轻重缓急,顾及着这些细枝末节?

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始终挂着淡淡而疏离的笑,“可是我在乎,你还是回去吧。同着你的娇妻美眷,创下你自己的宏图霸业。”

谢绮想着,喜欢一个人,贞洁是最好的陪嫁,她已经不是清清白白的人,连唯一同着萧木能牵连上的手指也已没有了。即便是在这风雨飘摇的年代,她不忍心让自己玷污了爱情的神圣。何况,他旁边已经有人了,她又要身处何处?一次又一次的被送出去,被一个又一个的糟老头折磨?

谢绮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跟着你走的。”

“你宁可在吴师长那个糟老头底下委屈求全?”他嘴角掀起一抹笑,“甚至可以向她投诚?”

谢绮心里想着,他也知道那是个糟老头?她再度觉得自己是有多么滑稽,竟然还真的以为萧木爱她。也罢,她曾让他身陷囹圄,如今她画地为牢,两不相欠。

萧木的笑越来越冷,他幽幽地看着她,道:“谢绮,你可知道,吴师长一直想抓住北方的把柄?”

“那又如何?”谢绮有些不以为然。

“我身为他的‘走狗,自然要当仁不让地为为他清除掉把柄。”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插在了谢绮的心尖,迸发出了鲜红的血液。

【9】

吴公馆被攻占的那日,城楼上吊着谢绮的尸首,面容已经模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只有那双眼睛,仍然保留着那时的惊骇。

那种强烈的控诉感直击了他的内心。

萧木原先觉得,她也不过是他的人生过客,自然可以成为他的垫脚石。

然而他看着城楼上的她,大脑瞬间有十分钟的空白,心底空茫茫的,像是哪个地方被割舍掉了一般,这些日子,他从来也没有那么强烈地感知到了她的离去,即便是他亲手杀了她。

直到后来,他功成名就,享受权力美人的时候,这种强烈的悔恨与遗憾感,依然伴随着他。然而记忆里的窈窕女子,不过是午夜梦回的一个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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