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罚代管为哪般︖

生活在恐惧之中，何来勇气？所以，在这种强大的恐惧之下，他只可能想出更多的置学生于恐惧之中的方法。在受虐与施虐之间，他活着，暗无天日，没有尽头。对此，道德批判是容易的，但也是最不着调的。

近日，媒体报道，荆州南门一所重点中学某姚姓班主任实行“以罚代管”班规，还声称学生想违纪可包年。迟到、旷课、说小话、做小动作都属违纪行为，倘若硬性执行，可以想像，不受罚的学生实在不会太多。果然，报道称，全班60多个学生，有46个学生受罚，有名学生几乎天天受罚。

此报道一出，自然引起轩然大波，然后，一切还是照常。我挺同情这位姚老兄，别的地方不敢说，这种管理方法，在湖北的中小学里绝对是普遍的、常态的。要说出格，可能就是说了一句“违纪包年”的话，但我相信，他一定是针对那些几乎每天受罚而甘之如饴的学生说出的气话。

众所周知，湖北是高考大省，这个“大”不仅指湖北每年参加高考的人数是全国最多的省份之一，更是指湖北省的高考成绩也是全国最好的省份之一。湖北的高考成绩总在前列，原因何在？素质教育搞得好？老师的教学水平高？事实是，湖北省绝大多数学校没有什么素质教育，一定要说有，就是有些校长说的，高分就是素质！

那么，湖北省的高考成绩何以总令人惊艳？原因无他，时间堆出来的。我和北京、上海、江苏、江西、浙江、陕西、四川、云南、福建的老师都有交往，他们的作息时间远比湖北省大多数学校轻闲得多——其实他们学生的负担已是很重了。比如我所在的学校，语文课英语课每周是8节课，还有每周6次早晚自习老师必须到位，而朋友们每周的语文英语课只有5节，大部分学校不要求老师上早晚自习。不算早晚自习，单是每周多出三节正课，一年下来就是100多节课，这要多做多少卷子？其实，语文英语用时并不是最多的，数理化才是用时最多的，特别是数学。我所在的学校数学每周8节课，有三个晚自习，一个晚自习是三节课，一年下来有多少？如此时间差，如此练习差，不过是为了应付一张试卷。

这是以学生暗无天日的生活为基础的。何谓暗无天日？他们早上6点就要起床，晚上10点放学，最快也要11点才能睡。然而，学生埋首题海，做着机械劳动，就算是机器也有疲劳磨损需要修理的时候！可是能放松吗？不能，学生的考试成绩是与教师的身家性命连在一起的，他的工资奖金、地位、价值感，全部维系在考试分数之上，这是评价他的唯一标准。

胜利就取决于这几道题！可是单位时间是相同的，那就只有比效率了。怎么比效率？想办法让学生更加机械化！所以，不能讲小话，不能做小动作，至于迟到旷课，就更不允许了！学校施予他们的，他们变本加厉施予给学生。然而，学生毕竟是人，他实在累了，他需要多睡几分钟，哪怕只是几分钟。老师能怎么办？你不是还没有经济能力吗？那就罚款嘛，将你置于恐惧之下，恐惧是最好的教育。当然，光有恐惧是不够的，总得让你有点盼头，于是再晓之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大义。

我和这位姚兄身处同样的环境之中，明白他何以这么做。生活在恐惧之中，何来勇气？所以，在这种强大的恐惧之下，他只可能想出更多的置学生于恐惧之中的方法。在受虐与施虐之间，他活着，暗无天日，没有尽头。对姚兄进行道德指责是容易的，却无济于事。他也是受害者——在学校里，有的只是考试技术学与施虐受虐转换学。对此，道德批判是容易的，但也是最不着调的。

我这里虽然说的是湖北教育，但并不是说其他省份就已经进入民主化教育时代了，只存在程度的差别，并无质的改变。大家都处在同一张试卷的笼罩之下，辗转于受虐与施虐之间，参与着整体民族的沦陷，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