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熟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所，北京 100006）

赫德与李凤苞

贾熟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所，北京 100006）

李凤苞多才多艺，是外交家、翻译家、数学家、地理学家、军事装备专家。赫德多年来，一直与李凤苞争作中国采购军事装备的经办人，与李凤苞矛盾重重，勾心斗角，对李凤苞的挫折幸灾乐祸。

赫德；李凤苞；军事装备；李鸿章；曾纪泽

李凤苞（1834-1887），字丹崖，江苏崇明（今属上海市）人。精通历算测绘，曾参与筹办江南制造局、吴淞炮台工程局[1]（第1册，P541）。

赫德（1835-1911），英国人。1854年来华。历任英国驻香港贸易督察处翻译学员、宁波领事馆助理、广州领事秘书。1859年，被聘为广州新关副税务司。1863年，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

1877年1月15日，北洋大臣李鸿章、南洋大臣沈葆桢奏请于福州船厂前后学堂选派学生三十人，分赴英、法两国学习轮船之制造、驾驶，派道员李凤苞、洋员日意格为监督。4月4日，李凤苞、日意格率领福州船政学生三十人自香港启程赴英、法。5月，到达英、法[2]。李凤苞同时还受李鸿章委托在欧洲采买军事装备。

5月25日，中国海关驻伦敦办事处主任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日意格和李凤苞来找我，询问有关土耳其装甲舰的详情。李说，李鸿章已从您哪里获悉这件事，要他来问一下，并且汇报”[1]（第1册，P540）。6月8日，金登干又报告说，他和李凤苞等到了米尔沃尔船坞，李凤苞仔细查看了那两艘土耳其装甲舰，似乎对两舰的实力和工艺质量有良好印象，似乎并不考虑合同价格太贵。但是，金登干认为“在此为了任何防御的目的装甲舰已明显地开始不为人们所重视的时刻，中国人要花费那么一大笔款子购买这么两艘装甲舰，那太可惜了”[1]（第1册，P546）！11月9日，又报告说，李凤苞告诉金登干，李鸿章认为土耳其装甲舰吃水量太大，无法驶入中国港口，打算代之以快速轮船。还询问了有关马蒂尼枪的问题[1]（第1册，P626）。11月14日，金登干在给赫德的电报中写道：“或许是听信了李凤苞和日意格的主意，看风使舵，刘锡鸿（案：为中国首任驻德公使）也上条陈反对订购铁甲舰而建议订购炮艇等等。这样，他也许是乘我去纽卡斯尔（案：为阿姆斯特朗厂所在地）出差时滥用我的情报，捷足先登，抢先利用了我的有关小汽艇、鱼雷等的信息”[1]（第8册，P135）。以赫德、金登干为一方，李凤苞、日意格为一方，双方争作中国采购军事装备的经纪人。12月14日，金登干又在给赫德的信中写到：“我一直未再见李凤苞，他如果进一步提出询问，我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没有您的指示或授权，我不能给他提供他所要的资料”[1]（第1册，P653）。

1878年1月25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有一项报道称刘锡鸿被撤换，李凤苞被任命接替刘锡鸿的公使职务。这个消息使刘锡鸿感到极为焦虑不安。又报告说，李凤苞来访问了金登干，说赫德曾告诉李鸿章，金登干可以每艘200000英镑的价钱买到装甲舰，而意大利人告诉他要250000英镑，问金登干这是怎么回事？金登干回答说，因为当时土耳其急需资金，用来建造更大型号的装甲舰。李凤苞说这个说明十分令人满意[1]（第2册，P14）。

8月22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我感到高兴地是，我们刚刚向阿姆斯特朗公司探询过之后不久，订购指令就这样快的发来了，而且是由我们经办，这样一来，日氏（案：指日意格）等一伙人就多少有点泄气了。并且要求金登干保密，说这“是为了让日远离这个舞台”[1] （第1册，P93）。24日，在另一封信中又写道：“关于炮艇：可即刻进行，但这件事要由你亲自办。我不希望郭氏（案：指驻英公使郭嵩焘）或日意格，或李凤苞等等等等插手”[1]（第2册，P94）。

8月25日，清政府命候补道李凤苞署理出使德国钦差大臣。9月5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李凤苞将去柏林代理刘的职务，刘返回北京后，由他任代办”[1]（第2册，P104）。

李鸿章主张派中国军官到英国去将中国订购的舰艇驶回中国，赫德等主张由英国军官将这些舰艇送往中国。1879年4月18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李凤苞说，李中堂无法理解，中国政府购置的舰艇何以不能雇用中国的军官；如果他们不能充当军官，那就必须作为乘客回国，他们可以不懂就问，还可以用他们的眼睛看嘛。我认为，派他们远航根本就是个大错误，但我不愿扳起面孔来反对。……李凤苞现在考虑只任用两个人。然而，我将小心地提醒英国军官注意，把有关炮艇航海的任何职责委托给中国人是危险的。……我还将给您寄上一份正式报告，谈一下李凤苞请求我为他探询枪支等价格的问题。……他还要求我帮他把一艘鱼雷艇运到上海，这艘鱼雷艇是替李中堂……订购的。……昨天我见到马格里医生……他告诉我说，李凤苞刚刚宣布，他已被授权购买各种机器、大炮、枪支等。……[李凤苞要把我当工具使，那是永远也办不到的 ……]”[1]（第2册，P185）。25日，又报告说：“李凤苞通过罗先生（案：指罗丰禄）告诉我说，已终于作出不派中国军官远航的决定。我有许多理由对此感到非常高兴。……李凤苞将写一封正式公函，请求我将鱼雷艇交付检测和托运，并就这个问题附来一封给您的公函”[1]（第2册，P188）。12月10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李（案：指李鸿章）渴望弄到的是航速能达到十七八节的鱼雷艇，他承认他为了贪便宜而指派李凤苞去和贝茨所推荐的人接洽，是犯了一个错误”[1]（第2册，P271）。

1880年3月20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李总督（案：指李鸿章）给我带来个信，说他想再要五艘埃普西隆型船。……同时我听说在别的方面……有些影响在起作用。李凤苞（日意格）一直在鼓吹铁甲舰，……我反对这种浪费钱的事，但恐怕我制止不了”[1]（第2册，P317）。5月25日，在令一封信中又写道：“李中堂来信说他收到李凤苞自柏林的来信，信中说日意格为了对巡洋舰上装配25吨级的大炮提出不同意见，专程往访柏林。……我回复李说，在我敢于建议购买这种巡洋舰之前，除了李凤苞和日意格外，其他人曾充分研究了设计图纸并进行了计算。”日意格居心叵测[1]（第2册，P345）。

9月17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李凤苞曾来访，说李鸿章曾通知他，赫德会写信给金登干，指示金登干协助李凤苞参观撞碰船，金登干说等赫德来信再说。李凤苞还说“他奉李中堂之命正在游历英国和法国，参观各造船厂、制造厂和工厂等，他希望尽量多增长他的知识！”金登干认为李凤苞实际上是在试图对各种东西做出估价[1]（第2册，P419）。

1881年1月7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报载德国正为中国建造几艘铁甲舰，李凤苞一直在采购大批步枪（奥式）”[1]（第2册，P486）。24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向什切青（案：为德国造船厂所在地）订购装甲舰确有此事，李（案：指李鸿章）极不情愿地承认了这点。事情是这样，过去我经常在谈话中坚决反对购买铁甲舰，所以李和其他的人都不愿意要求我弄一艘来，或让我知道他们正在订购一艘铁甲舰（案：李鸿章令李凤苞在德国订购了一条5350吨的铁甲舰。这条船以后成为北洋舰队中最大的主力舰）”[1]（第2册，P492）。4月22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本月18日，葛雷森（案：为中国水师总教习）与丁提督（案：为中国水师提督丁汝昌）返回伦敦。他们观看了什切青的铁甲舰和克虏伯工厂。铁甲舰刚开始建造。……李凤苞告诉葛雷森说这是他自己的设计，这使他几天几夜埋头苦干、苦思冥想。这设计看去很像《世界主要军舰年鉴》中的‘意大利亚’和‘杜伊利奥’的图样”[1]（第2册，P541）。6月11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我非常想知道是谁陪葛雷森和丁去什切青或往访李凤苞的。李向天津的总督（案：即李鸿章）汇报了这次访问，他说葛和丁是由一名非常‘笨拙的税务司’陪同的。我了解到中国政府已核准以一百五十万两的价格订购第二艘铁甲舰，我很高兴大船都是由别人经办的。我自己的意见是一个舰队应有许多组成部分，对中国来说，它只要有能对付日本人或‘铁公爵’型的铁甲舰就可以了。我要把《金氏战舰录年鉴》翻译成中文，那样李的设计的优点和创见可得到公正的评价。李是总督的奴隶，他确实是辛辛苦苦地工作并取得主子的欢心；但他在中国没什么名望，无论如何他是不够作为一个驻外代表的”[1]（第2册，P575）。

1882年4月28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李凤苞同日意格已经来到这里。李向马格里询问张氏兄弟公司的地址；马格里叫他来问我，对此，李说：‘不要告诉他我们在这里’。——我从报纸上看到他们已经去过博罗斯看了鱼雷艇”[1]（第3册，P58）。

1883年，法国侵略越南，中法关系紧张。8月24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李凤苞一直在试图干预中法谈判，他曾与驻柏林的法国公使联系，拟把谈判从驻法公使曾纪泽手中移交李凤苞。李凤苞曾写信给曾纪泽，说事情在巴黎停顿不前，如总理衙门同意，他本人可与法国驻德公使为达成非正式协议铺平道路，曾纪泽最好把全部来往通信等的副本寄给李凤苞。曾纪泽向总经理衙门请示，总理衙门给曾纪泽回电说，他们和皇帝都极信任他，如他不能取得令人满意的解决办法，李凤苞更远远不能做到这点[1]（第3册，P336）。10月11日，赫德在给金登干的信中写道：李凤苞“企图将谈判工作转移到柏林，很是可笑”[1]（第3册，P374）!

1884年4月26日，军机处致函李鸿章，拟令驻德大臣李凤苞兼驻法大臣，撤曾纪泽所兼驻法大臣职，暂办英、俄两国使务。李鸿章即电李凤苞，令陈季同先往巴黎查探。28日，清廷命侍讲许景澄为出使法、德、并意和奥大臣，未到任前，出使法国大臣由李凤苞兼署。撤曾纪泽驻法大臣职系应法国谈判代表之要求。5月2日，李凤苞由柏林到达巴黎。11日，李鸿章与法国水师总兵福禄诺在天津订立中法简明条约。16日，金登干向赫德报告说：“昨天马格里来访，他说曾侯（案：即曾纪泽）对他还没做出任何让步就被召回，感到很高兴。就像天津签的那样的条约，他随便那天都能达成。……4月29日，当李凤苞听到他的新任命时，给格利维先生（案：为法国总统）写了封私人信件，通知他这件事。当他抵达巴黎要求会见格利维先生时，格利维在李能出示他的国书，或在法驻京代办电告由李暂署驻法公使之前，拒绝接待他。因此，曾侯须相应致电总理衙门。当曾侯向格利维呈递他的召回公文时，受到格利维先生很好的接待。曾侯表示希望法国做出让步以保持和平，他说，让一切都归罪于他吧，如那样会有助于法方和他的继任者达成更好的谅解。格利维答称曾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受责备，他只是尽其职责而已”[1]（第3册，P544）。23日，又报告称：“机密：马格里告诉我李凤苞前往巴黎，估计是去谈判，但当他听到已签了一项协定的消息时是如此吃惊，以致发电问李鸿章这事可是真的？李答称他未签订过什么协定。因此李凤苞再发电，问他应否辟谣？他得到的答复是‘对此勿提只字’”[1]（第3册，P548）。

7月3日，李凤苞晤法国总理兼外长茹斐礼，茹允暂不派兵船北扰。4日，茹照会李凤苞，谓中国显背简约，须另议赔补，俟中国告明是否仍照约撤兵，新任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方能由上海北上。9日，李鸿章电李凤苞，已令前敌各军退扎谅山，可为照约撤回之据。12日，法署使谢满禄向总理衙门致最后通牒。13日，总理衙门拒绝赔款。

8月21日，清政府命李凤苞速选雇德国兵官五十人赴天津，并购炮三十尊。23日，李凤苞离巴黎赴柏林。26日，清廷下诏与法国宣战。30日，德国外长告李凤苞，无意助华，亦不便调停。9月1日，李凤苞雇德国官弁十余名由英登轮东来。17日，德外长约李凤苞与法使会晤，无结果。

1885年3月3日，新任出使德国大臣许景澄奏“定远”、“镇远”、“济远”三舰已验收。清廷命俟海道通行，即驾驶来华。

该年春，李凤苞回到中国，受命担任北洋营务总办，兼管水师学堂。11月，因在德国购舰时贪污银两六十万一事被揭露[3] （下编、第6卷，P129），清廷下严诏：“以品行卑污，巧于钻营，革记名海关道李凤苞职，永不叙用”[4]（V.218，P1055）。24日，赫德致电金登干：“李凤苞失宠，谕旨革职，真丢脸。”[1]（第8册，P525）

李凤苞多才多艺，懂得英、法、德等国语言文字，不仅是一个外交家，而且是翻译家、数学家、地理学家、军事装备专家。赫德多年来，一直与李凤苞争作中国采购军事装备的经办人，与李凤苞矛盾重重，勾心斗角，对李凤苞的挫折幸灾乐祸。

[1] 陈霞飞.中国海关密档[Z].北京: 中华书局,1991.

[2] 郭廷以.近代中国史事日志[M].北京: 中华书局,1987.

[3] 窦坤.李凤苞[A].清代人物传稿[M].沈阳: 辽宁人民出版社,1990.

[4] 清实录(德宗朝)[Z].北京: 中华书局,1986.

责任编辑：侯德彤

Hart and Li Fengbao

JIA Shu-cun

( Research Institute of Modern Chinese History, Beijing 100006, China )

Li Fengbao was a diplomat,translator,mathematician,geographer,and expert of military equipment.Vying with him to be the official dealing with military equipment for many years,Robert Hart was not on good terms with him and gloated over his setbacks.

Hart; Li Fengbao; military equipment; Li Hongzhang; Zeng Jizeng

K256.1

A

1005-7110（2013）03-0001-03

2013-03-26

贾熟村（1930- ），男，河南偃师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