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冰洁，许光建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京 100872）

财经科学研究

降低关税对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效应分析

刘冰洁，许光建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京 100872）

从降低关税是否会导致奢侈品降价以及奢侈品降价是否可以吸引消费回流两个方面进行了分析，认为通过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税率来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难度较大，从短期来看，降低奢侈品关税导致奢侈品价格降低的可能性较小，国内奢侈品与国外奢侈品相比，价差依然存在，即使价差变小，仍难以从根本上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

奢侈品；消费外流；降低关税

一、引言

近些年来，随着我国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人们对生活用品的档次要求越来越高，购买奢侈品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国际奢侈品品牌大量进驻中国，奢侈品消费增长迅速。据贝恩咨询统计，中国2009年的奢侈品消费总额为1 560亿元人民币，2010年的奢侈品消费总额为2 120亿元人民币，已成为全球占有率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家。

国外的奢侈品占据了我国奢侈品市场的主导地位，消费者购买的奢侈品主要是通过进口方式进入我国市场。近年来，我国消费者在境外购买奢侈品的额度迅速增加，这一现象被称为“奢侈品消费外流”。2009年和2010年，我国居民在境外消费的奢侈品金额占奢侈品消费总金额的50%以上。2011年，这一比重超过60%。不难看出，我国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已十分严重。

消费者对奢侈品的巨大需求，是我国居民收入水平提高的一个表现，但奢侈品消费外流会对我国政府税收造成很大的损失，不符合当前扩大内需带动经济发展的要求。因此，如何控制奢侈品消费的外流，使国外市场上的奢侈品消费行为转移到国内市场，是本文研究的重点。

二、文献回顾

奢侈品消费外流是近几年出现的新问题，国内学者对这一问题的研究成果不多。在已有的理论研究中，部分学者分析了我国奢侈品消费外流的成因，并提出了解决对策，认为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是解决奢侈品消费外流问题的主要手段。

依绍华（2011）对国内外奢侈品存在价差的原因进行了分析，认为导致我国奢侈品价格畸高的原因有三点：一是奢侈品品牌定价机制，二是消费观造成奢侈品有稳定的客源，三是国内各类税费较高。针对奢侈品消费外流的现象，依绍华提出了适当降低关税、鼓励国内企业收购国外奢侈品品牌、树立健康的消费观等建议，但未对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做具体分析。李飞、胡凯（2011）分析了我国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的成因，即国内外奢侈品价格差异和产品差异是导致奢侈品消费外流的重要原因，环境差异、服务差异和店址差异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奢侈品消费的外流。对于部分学者提出的通过调税的办法来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李飞、胡凯认为，通过打“组合拳”的方式进行综合性引导效果会更加明显，因为价差不是导致奢侈品外流的唯一原因，调税并不能使国内奢侈品价格低于国外，而且调税难度较大，所以，考虑需求和竞争等因素，采取价格、产品、服务等方面的“组合拳”手段，是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有效方法。郭宏宝、伦玉君（2012）从理论评价和经验分析的角度对调整奢侈品关税进行了分析，首先对奢侈品的经济内涵进行了界定：奢侈品有稀缺性、非生活必需性、相对性、发展性等特征，调降关税可能产生三个效应，即消费回流效应、财政收入效应和收入分配效应。从消费回流的角度分析，只要国内外奢侈品存在价差，消费者到国外购买奢侈品的行为就不会停止，所以，调降奢侈品进口关税对消费回流的影响是不确定的，也受消费环境和消费行为的影响。从财政收入的角度分析，由于奢侈品需求价格弹性大于1，调降奢侈品未必会造成财政收入的减少。从收入分配的角度分析，政府财政收入可能因为税率降低而增加，政府作为收入分配的主体，可能会增加对穷人的转移支付，穷人也会因此收益。郭宏宝、伦玉君提出，调降奢侈品进口关税带来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但未就是否应该调降关税给出自己的看法。邓敏、李东坤（2012）分析了控制我国奢侈品消费热涨和外流的路径，即运用局部均衡和一般均衡的方法。在开放的经济体中，增加奢侈品消费税难以控制高涨的奢侈品非理性消费，反而会导致奢侈品消费外流的加剧；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理论上会使国内奢侈品消费者受益，国内消费增加，部分实现消费回流，但会对国内奢侈品生产商带来冲击，不利于国内奢侈品品牌的发展。因此，税收不是控制奢侈品消费热涨和阻截奢侈品外流的有力手段，从供需两方面引导消费者和厂商行为，才是奢侈品市场健康发展的保障。

部分学者提出降低关税的建议，希望通过降低关税来降低奢侈品价格，并以价格的降低吸引消费者，控制奢侈品消费的外流。本文将这个问题分解为两个方面进行分析：降低关税是否会导致奢侈品价格的降低以及奢侈品降价能否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

三、降低关税能否导致奢侈品价格降低

（一）奢侈品的特征和定价策略

奢侈品不同于普通消费品，奢侈品是一种超出人们一般生存与发展需要范围的商品，具有稀缺性、高品质性和象征性等特征。朱晓辉（2006）实证分析了我国消费者购买奢侈品的动机，发现与西方国家消费者持有奢侈品的动机不同，我国消费者拥有奢侈品的动机是为了满足炫耀性心理，倾向于用产品或品牌的象征性来显示自己在社会中的阶层和地位。对于具有炫耀性功能的物品，只有在价格非常高的情况下，才能满足人们的炫耀心理，体现其社会地位。奢侈品公司正是抓住了我国消费者的炫耀心理和对奢侈品盲目追捧的心理，利用奢侈品本身具有的稀缺性、高品质性和象征性，对奢侈品定很高的价格。现实中，即使奢侈品定价很高，我国消费者对奢侈品的追逐热度依然不减。对于奢侈品公司来讲，高价位才能体现其品牌的价值，区别于普通商品，因此，除了商品打折外，奢侈品公司一般不会通过降价促销的方式来吸引消费者。

（二）奢侈品的价格构成

我国奢侈品零售价格=到岸价格+进口费用（运费、上岸费用、检验检疫费用、清关费用等）+各种税费（约为50%）+广告促销费（15%~20%）+预期利润+特许权使用费

各种税费=关税+增值税+消费税+城市维护建设税+企业所得税

我国消费者到国外购买的奢侈品主要包括：高档手表、箱包、服装、化妆品、香水、珠宝首饰和照相机等。表1为2012年部分商品的进口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税率。

表1 部分商品的进口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税率

以高档手表为例，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税率分别为20%、20%和17%：

关税=关税完税价格×关税税率

=关税完税价格×20%

消费税=（关税完税价格+关税）/（1-消费税税率）×消费税税率=关税完税价格×（1+20%）/（1-20%）×20%=关税完税价格×30%

增值税=（关税完税价格+关税+消费税）×17%

=关税完税价格×25.5%

综合税率=关税+消费税+增值税

=关税完税价格×（20%+30%+25.5%）

=关税完税价格×75.5%

我们发现，高档手表进口环节缴纳的关税、消费税和增值税占高档手表完税价格的比例高达75.5%，综合税率较高是奢侈品高价位的原因，并非单独由高关税导致。我国目前对进口商品征收的增值税与国内商品的增值税率一致，单独下调进口商品增值税率的可能性不大。在居民日常消费的奢侈品中，我国对烟、酒和化妆品征收消费税，而对消费者经常购买的箱包、服装类奢侈品并不征收消费税，而且消费税作为调节社会公平的主要税种，下调的可能性不大。部分学者提出以下调关税税率来控制奢侈品外流，从短期来看，关税作为奢侈品成本的一部分所占份额很小，下调关税并不会影响奢侈品的售价。

（三）奢侈品在我国的市场广大

闻媛（2007）将我国的奢侈品消费群体分为三个层次：首先是顶级富豪，其对奢侈品的购买能力不受财富的限制，奢侈品已经成为他们的生活必需品；其次是富裕的中产阶级，是奢侈品消费的主力军，其中既包括有能力购买奢侈品但相对理性的消费者，也包括以炫耀性目的持有奢侈品的消费者，与顶级富豪相比，他们的财富是有限的，对奢侈品的消费能力也是有限的，其购买力受奢侈品价格的影响；第三类消费者购买奢侈品主要以送礼为目的，他们对奢侈品的需求是刚性的，受奢侈品价格变动的影响不大。

目前，我国市场上的奢侈品消费存在严重的“不冷静”现象。作为奢侈品消费的主力军，富裕的中产阶级对奢侈品有强烈的需求，即使没有足够的能力购买奢侈品，也会出于炫耀性动机“不冷静”地消费，加之近些年来我国居民的收入水平有所提高，人们对奢侈品的需求不断增加，奢侈品消费群体愈加庞大。正是出于这些原因，国外奢侈品公司针对中国的定价也居全球之首，中国对于奢侈品征收的综合税率不是世界上最高的，却是奢侈品全球定价最高的国家。由于奢侈品具有区别于普通商品的特性，再加上奢侈品价格的构成和我国消费者对奢侈品“不冷静”的追捧，即使我国降低了奢侈品的进口关税税率，奢侈品的价格也不会下降。

四、奢侈品降价能否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

由上面的分析可知，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短期内不会导致奢侈品价格的降低，但从长期来看，低关税政策可能会对奢侈品价格有一定的影响。本文将从长期影响的角度，分析奢侈品价格降低是否会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

（一）价格对奢侈品购买行为的影响

价格是影响消费者选择的重要因素。从经济学的角度进行分析，我们首先做出三个假设：

假设一：价格是影响消费者购买奢侈品的唯一因素，消费者的行为不受产品差异、服务差异、环境差异的影响；

假设二：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会导致奢侈品价格降低；

假设三：对于有能力购买奢侈品的消费者来说，本文只考虑奢侈品价格变动可能导致消费者在国内与国外奢侈品市场之间进行选择，而不考虑奢侈品价格变动所导致的消费者转而购买普通商品的情况。

对于顶级富豪和以送礼为目的购买奢侈品的消费者来说，奢侈品价格的变动不会对其消费行为产生影响，所以，本文主要研究处于中间层次的消费者，考察奢侈品价格变动对其购买行为的影响。

运用无差异曲线和预算线，可以分析国内奢侈品价格降低所导致的消费者行为变化。图1横轴表示消费者在国内购买奢侈品，纵轴表示消费者在国外购买奢侈品。起初，无差异曲线U1与预算线AC相交于均衡点E1，随着奢侈品价格的降低，消费者在国内购买奢侈品的数量增加，预算线移动到AB，AB与无差异曲线U2相交于新的均衡点E2，均衡点由E1移动到E2，消费者在国内购买奢侈品的数量增加。在由a增加到c的过程中，a到b的移动是由于奢侈品价格降低产生了替代效应，导致国内奢侈品与国外奢侈品的价差变小，消费者增加了对国内奢侈品的购买，由b到c的移动是由于国内奢侈品价格降低产生了收入效应，国内奢侈品价格降低，导致消费者的收入相对增加，消费者增加了对奢侈品的购买量。从经济学的角度进行分析，基于以上三个假设，国内奢侈品价格降低会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

图1 奢侈品降价对控制奢侈品外流的影响

国内奢侈品价格的降低会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奢侈品的外流，但会在多大程度上控制奢侈品外流难以计量。因为奢侈品进口关税只占奢侈品售价的极小部分，即使降低关税甚至完全取消关税，对奢侈品售价的影响也不大，仍无法弥补国内外奢侈品的巨大价差，大部分消费者仍会选择到境外购买奢侈品。

（二）导致奢侈品消费外流的其他因素

1.境外购买奢侈品非常便捷。很多人到境外购买奢侈品是借由出差或者出国旅游的机会，购买便捷，价格也低于国内市场。我国居民已越来越富裕，出境旅游的人数越来越多。以春节为例，2010~2012年春节期间，我国居民的境外奢侈品消费额分别为49亿美元、56亿美元和72亿美元。一方面，境外购买奢侈品的便捷性，导致我国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愈加严重；另一方面，国外奢侈品的价格不仅低于国内，而且有质量保证。从这两个方面来看，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难度较大。另外，奢侈品代购正在兴起，而代购就是以赚取国内外奢侈品的价差为目的。随着网络购物等方式的发展，奢侈品代购的商家越来越多，代购的需求也在逐渐增多，这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奢侈品的外流。

2.境外奢侈品品种多，有质量保证，且境外购物环境好。消费者到境外购买奢侈品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国外奢侈品品种齐全，有质量保证。以欧洲为例，欧洲是很多奢侈品的原产地，产品更新速度快，种类齐全，质量有保证，并且购物环境优越，在相同的价位下，很多消费者愿意到原产地购买奢侈品。国内的奢侈品与国外相比，除去价格高、折扣低等缺点外，新品的更新速度也比国外慢很多，消费者在原产地购买奢侈品的满足程度远远高于在国内市场购买。

综上所述，价格不是影响消费者在境外购买奢侈品的唯一因素，产品质量、种类以及购买是否便捷等也是重要影响因素。即使国内奢侈品价格降低，国内外奢侈品价差缩小，也难以从根本上消除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国内的奢侈品定价居于全球最高，因为我国居民对奢侈品是不加选择的追求，使高价位的奢侈品市场需求仍大于供给，价格居高不下。因此，以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作为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主要手段是不现实的。

五、如何正确对待我国的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

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目的是希望将奢侈品消费行为保留在国内市场，以扩大内需，增加政府税收收入，推动国内经济发展。但如前所述，通过降低关税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究竟采用哪些手段才能改变我国奢侈品外流的现状，将奢侈品消费留在国内市场呢？

（一）允许一定范围内的奢侈品消费外流

导致奢侈品消费外流的因素若不能根除，就无法避免奢侈品外流现象。比如，一些奢侈品消费外流行为是伴随着出国旅游发生的，只要有出国旅游存在，国外购买奢侈品的行为就不可能避免。另外，一定范围内的奢侈品消费外流不会对我国经济造成多大影响。

（二）采取配套措施，提高消费者国内购买奢侈品的满意度

价格是导致奢侈品消费外流的重要因素，降低国内奢侈品价格的难度较大，可以采取一些配套措施，如提高奢侈品的折扣力度、定期推出打折产品、提供赠品或者附加服务等，提高消费者对国内购买奢侈品的满意度。另外，改善国内奢侈品市场的购物环境和服务，加快奢侈品更新换代速度等，也可以将更多的奢侈品消费留在国内市场。培育我国自有的奢侈品品牌，也是将奢侈品消费留在国内市场的一个重要方面。要想真正做到“肥水不流外人田”，建立我国奢侈品品牌是最佳的做法。

六、研究结论

通过降低奢侈品进口关税税率来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难度较大，从短期来看，降低奢侈品关税导致奢侈品价格降低的可能性较小，国内奢侈品与国外奢侈品相比，价差依然存在，即使价差变小，仍难以从根本上控制奢侈品消费外流现象。

［1］李飞，胡凯．奢侈品消费外流的成因和对策分析［J］.中国经贸，2011（4）．

［2］依绍华．对国内外奢侈品存在价差问题的思考［J］.价格理论与实践，2012（5）．

［3］闻媛．我国奢侈品税的政策效应分析［J］.当代财经，2007（6）．

［4］郭宏宝，伦玉君．对调整奢侈品关税两个对立观点的评述:理论评价与经验分析［J］.中央财经大学学报，2012（8）．

［5］梅新育．降低奢侈品进口税理当缓行［J］.企业与企业家，2011（6）．

［6］邓敏，李东坤．抑制奢侈品消费热涨与外流的路径分析［J］.国际贸易问题，2012（5）．

［7］李大明，王萌．基于消费行为的奢侈品课税分析［J］.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09（1）．

［8］郭姵君，苏勇．中国奢侈品消费行为实证研究［J］.管理评论，2007（9）．

［9］朱晓辉．中国消费者奢侈品消费动机的实证研究［J］.商业经济与管理，2006（7）．

［10］闻媛．我国奢侈品税的政策目标与现实效应差异分析［J］.税务与经济，2007（5）．

［11］裴长洪.奢侈品消费与进口预期——中国人海外奢侈品消费500亿,为国内4倍［J］.国际商务财会，2012（4）.

［责任编辑：高巍］

The Effect Analysis of Lower Tariffs to Control the Outflow of Luxury Goods

LIU Bing-jie，XU Guang-jian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and Policy，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

In recent years,as the incomes of Chinese people increase,the consumption of luxury goods increases at the same time,so as to the luxury goods purchased in foreign countries.How to change the situation of luxury goods outflowing?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effect of lower import tariffs to control the outflows of luxury consumption.The purpose of lower tariff is to reduce the price of luxury goods,then attract the reflux of luxury goods.Whether the lower tariffs can lead lower price of luxury goods,and whether lower price can lead the reflux of luxury goods,these are two important keys of this article.

luxury goods;the outflow of consumption;lower tariff

F74

A

2095-106X（2013）03-0083-05

2013-08-03

刘冰洁（1990-），女，河北保定人，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研究方向是公共财政；许光建（1958-），男，山西晋城人，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是宏观经济理论与政策、公共财政管理、政府管制经济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