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毓红，杨小洁，沈宇明，指 导：沈家骥

（云南省中医中药研究院，云南 昆明650223）

导师沈家骥主任医师是云南省第一批及全国第四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硕士研究生导师，云南省名中医。导师在中医内科、皮肤科、妇科、儿科及男科方面颇有造诣，从医50余年，临证经验丰富，对多种疑难皮肤病的诊治立足整体，内外兼调，疗效显著。笔者作为全国第四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继承人，有幸跟师学习，现将导师治疗斑秃的经验介绍如下。

1 传承中医经典，司外揣内，辨证论治

1.1 病因病机 斑秃是指患者头发突然成片脱落，呈圆形或不规则形，局部皮肤光亮，一般无明显自觉症状。甚者出现全秃及普秃，以青壮年多见。现代医学多认为与遗传、情绪应激、内分泌失调、自身免疫等因素有关。中医称之为“油风”、“鬼剃头”、“鬼舐头”。历代医家认为多由外感病邪乘虚而入或瘀血、血热等引起，如《诸病源候论·鬼舐头候》中有：“人有风邪在头，有偏虚处则发秃落，肌肉枯死。或如钱大，或如指大，发不生，亦不痒，故谓之鬼舐头。”《外科正宗·油风》中有“油风乃血虚不能随气荣养肌肤，故毛发根空，脱落成片，皮肤光亮，痒如虫行，此皆风热乘虚攻注而然。”《医宗金鉴》中有“毛孔开张，邪风乘虚而入，以致风盛燥血，不能荣养毛发”。《医林改错》曰：“……头发脱落，名医书皆言伤血，不知皮里肉外血瘀，阻塞血路，新血不能养发，故发脱落。无病脱发，亦是血瘀。”

人的头发，是肾的外华。《素问·上古天真论》说：“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毛发的生机，根源于肾气，毛发的荣枯，在某种情况下，可以反映肾藏精气的盛衰。《金匮要略》有：“夫失精家，发落，脉极虚，芤迟。”《巢氏病源》说：“肾气虚损，不能藏精……其病发落”。

“肝藏血，发为血之余”，毛发的润养来源于血，精血互生，肝肾同源，肝肾不足，血不生精，精不化血，心肝血虚，血不养发，肌腠失温，发无生长之源，毛发失荣而脱落。《诸病源候论·毛发病诸候》中有“冲任之脉，为十二经之海，其别络上唇口；若血盛则荣于须发，故须发美，若血气衰弱，经脉虚竭，不能荣润，故须发秃落。……足少阴肾之经也，肾主骨髓，其华在发，若血气盛则肾气强，肾气强则骨髓充满，故发润而黑；若血气虚则肾气弱，肾气弱则骨髓枯竭，故发变白也。”

导师认为发的生长依赖于精血的滋养，肾藏精，精又能化血，精血充足，发长而润泽，血虚不能随气润泽肌肤毛发，则肌腠不固，毛孔开张，毛发干枯，发易堕。毛发的生长也有赖于肺“外合皮毛”功能的调节。皮毛位于体表，是人体抗击外邪的屏障，它是由肺气宣发输布的卫气与津液来温养的。另外，合成于肺的宗气贯心脉而行气血，上达巅顶荣润毛发。《素问·经脉别论》曰：“食气入胃，浊气归心，淫精于脉，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灵枢·决气》曰：“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气为血帅，血为气母，血虚则气亦虚，气虚则血更虚，导师临证时常滋补心肝肾为头发的生长提供物质基础，并以红参、黄芪、炙升麻、大枣、甘草补益肺脾之气，为头发的生长提供推动力。

导师认为油风病程中风邪致病也不可忽视。《素问·太阴阳明论》曰：“伤于风者，上先受之。”《诸病源候论》有：“……热食汗出，勿伤风，令发堕落”。风邪伤人，易侵犯人体上部头面和肌表，并使皮毛腠理开泄，毛根不固，发脱落。心肝血虚，不能荣筋，内风由之生，外风乘虚而入，内外相引，日久化热化燥，或火盛血热，发失滋养而脱落。另外，情志不遂，肝郁气滞血瘀，肌肤失养，也可导致毛发脱落。因此导师临证时常运用养血活血凉血法，以使“血行风自灭”。

1.2 辨证论治 导师常分4型治疗斑秃，但临证中多兼而有之，治疗上应以调补肝肾心肺为主，佐以益气养血、活血祛风。

1.2.1 气滞血瘀型 多由情志不遂、饮食失调及外伤引起，头发脱落前可见头痛、胸胁疼痛等症。患病后病程长，伴面色晦暗，气滞胸闷，夜多恶梦，性情急躁，舌有瘀斑，脉沉涩。临床治以疏肝理气，活血化瘀，方选通窍活血汤加减：柴胡、赤芍、桃仁、红花、陈皮、紫丹参、川芎、刺蒺藜等。

1.2.2 气血两虚型 多见于病后或产后，劳伤过度，失于调养，头发呈斑块状脱落，范围由小变大，毛发稀疏无光泽，触摸易脱，伴心悸，头晕，气短懒言，倦怠乏力，唇白，舌质淡少苔，脉细弱。治宜益气养血，方选八珍汤加减：黄芪、红参、白术、熟地、当归、白芍、制首乌、川芎、炙升麻、茯苓、大枣等。

1.2.3 肝肾不足型 病程日久，可见头发大片脱落，伴头晕，健忘，耳鸣，目眩，口干胁痛，腰膝酸软、爪甲不荣等，舌淡红，脉细数。治宜滋补肝肾，方选六味地黄汤加减：熟地、山药、山萸肉、粉丹皮、枸杞、茯苓、黑芝麻、女贞子、旱莲草、制首乌等。

1.2.4 血虚风盛型 突然脱发成片，偶有头皮瘙痒，伴皮肤粗糙，头昏，眼花，面色萎黄，乏力汗出，舌淡、脉细。治宜养血祛风，方选神应养真丹加减：川芎、当归、白芍、天麻、羌活、熟地、木瓜、菟丝子、制首乌、侧柏叶、柏子仁等。

2 导师治疗斑秃用药心法

导师治疗斑秃常用药物有：红参、鹿茸、黄芪、川芎、当归、红花、侧柏叶、柏子仁、酸枣仁、羌活、炙升麻、制首乌、熟地、肉苁蓉、黑芝麻、枸杞、大枣、刺蒺藜等。以血肉有情之品鹿茸补肾助阳，生精益血，补益肝肾，调理冲任。正如张介宾所谓：“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红参味甘而厚，性偏温，具有大补元气，益气摄血之功；黄芪补气升阳，生血行滞，补肺气，益卫固表；侧柏叶归肺、肝、脾经，凉血泄热祛风，化痰止咳，生发乌发，《大明本草》称：“烧取汁涂头，黑润鬓发”；柏子仁滋养阴血通心脉，养血润燥；酸枣仁养心阴，益肝血；羌活辛、苦、温，祛风升散发表，引药上行，川芎辛散温通，长于活血行气祛风，二药伍用，既能发散卫气之郁结，又能疏通经络营阴之壅滞，使营卫及肺的宣发功能调和；炙升麻辛甘微寒，归肺、脾胃、大肠经，性能升散发表，升举阳气，引药上行；红花辛散温通，活血祛瘀生新，通调经脉；制首乌补肝肾、益精血，固肾乌发；当归补血活血，养血补虚；熟地滋阴养血；肉苁蓉补肾阳，益精血；枸杞子、黑芝麻补肝肾、益精血；刺蒺藜疏肝解郁，祛风行血；大枣补脾胃，化精微，生营血，养血安身。配伍时相辅相成，相反相成，共奏补益心肝肾，调和气血、肺卫，生发乌发之效。使脱发区及早生出新发，并使新生毛发茂密、黑亮、粗壮，免除复发之患。女性患者以养血为主，因妇人有余于气，不足于血；男性患者则宜加补肾阳之品，以期“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

3 典型病例

宗某，男，40岁，已婚，于2011年2月19日初诊。家人发现枕部拇指大斑块状脱发1月余，心情紧张，自服“养血生发胶囊”，后逐渐于右耳前、头顶处出现约2～3cm椭圆形脱发区共4处，边界清楚，脱发区皮肤光滑，无痛痒，眉毛、腋毛未见脱落。平素工作紧张，洗发时落发较多。刻下头晕、心悸，胸胁不适、腰膝酸软，睡眠不佳，易早醒，复睡困难，饮食、两便尚调。舌淡红，苔薄白，脉细数。中医诊断：油风（肝肾不足，气血亏虚）。西医诊断：斑秃。治以滋养肝肾，益气补血。处方：红参30 g，鹿茸10 g（打粉兑服），黄芪30 g，川芎15 g，当归15 g，侧柏叶15 g，柏子仁15 g，酸枣仁30 g，炙升麻15 g，制首乌30 g，熟地30 g，黑芝麻20 g，枸杞子20 g，女贞子20 g，大枣20 g，甘草20 g。7剂，水煎服，每日3次，2d 1剂，鹿茸蘸酒晾干后，用米微炒打粉，每晚用药汤送服5 g。2周后复诊，服药期间无明显不适，掉发较前明显减轻，睡眠时间延长，舌淡红，苔薄，脉细。守上方7剂，水煎服，2d 1剂。三诊：（2011年3月18日）脱发区已生毳毛，尚细软，头晕、心悸、腰膝酸软等症已消，上方加肉苁蓉15 g，补骨脂10 g，补肾阳，使阳生阴长，益精血，促使新生毛发黑亮、粗壮。9剂，水煎分服，2d 1剂。四诊：（2011年4月16日）新生毛发较前茂密，变粗、变黑，余症已瘥，守上方6剂以善后。

按：本案导师抓住患者先天禀赋不足，加之后天失养，肾中精气不足，精血同源，则心肝血虚，发失精血滋养则脱落。精气互生，血为气之母，精血不充则气不足，肾脾肺气虚则元气激发、宗气贯心脉行气血及肺气宣发敷布无力，则卫表失固，抗邪无力，或气血不能上达巅顶，皮毛失荣而脱落。故发脱落兼有头晕、心悸、失眠、胸胁不适、腰膝酸软等症，辨为肝肾不足，气血亏虚，治以滋补肝肾，益气补血而取效。

4 讨论

斑秃是多见于青壮年的一种与多种因素有关的突然发生的局限性斑片状脱发，甚者出现全秃、普秃，影响外观，给患者造成沉重思想负担，如何在中医药宝库中积极探索，继承创新，结合现代研究，提高临床疗效，是每一位中医人的责任，导师沈家骥集50余年临床经验，不断实践，孜孜不倦，对斑秃的治疗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导师认为毛发的生长、荣润与气血精关系密切，“肾藏精，其华在发”，“肝藏血，发为血之余”，“肺外合皮毛”，斑秃发病中内外风相引也不可忽视。临证注重脏腑、气血辨证，从肝肾心肺论治，“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充分体现了传统医学对斑秃的独特辨证施治体系，发挥中医药优势，提高了临床治愈率，改善了患者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