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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作品的色彩研究

2012-11-14崔之进

关键词:色彩情感艺术

崔之进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江苏南京210096)

凡·高作品的色彩研究

崔之进

(东南大学艺术学院,江苏南京210096)

在已发表的有关后印象派代表画家凡·高的论文中,多数作者对凡·高的传奇经历、复杂病史、丰富的感情世界等作品外部研究颇为关注而忽略对作品进行内部研究。然而,从绘画本体论角度出发,通过历史学、心理学、文学等路径,阐释凡·高作品中的色彩现象,尤为关键。注重从文本出发,联系画家性格,分析作品色彩,不拘泥于纯技法研究的视域,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凡·高的绘画创作。

凡·高;色彩;研究

后印象派画家通过自己的理解,从不同角度对画面色彩和空间结构进行大胆尝试与创新,同时着手探索色彩的精神性和象征意义,凡·高就是其中杰出的一位,他作品中的个性化色彩具有心理暗示性、民族感应性、陌生化效应,引领后印象派绘画的色彩发展迈入思考之门。

一、冷暖色彩的暗示性

凡·高开创运用色彩的冷暖变化对受众产生心理暗示的方法,运用表达内心情感的色彩,主观地表现画家的精神状态。他运用象征性的表现手法,在色彩创作中运用:提高色彩的纯度、明度,同时结合浮世绘的粗线条、平面构图和装饰感。他在作品中的色彩表达从无藩篱:没有空间以及任何形式的限定。凡·高将客观物象视为自己强烈情感的载体。然而,他强调色彩的本体价值、心理价值,视觉的真实对他而言,只是表达主观情感的的绘画方法。

绘画艺术是一个有意味的形式。凡·高在作品中突出冷色与暖色的对比关系,凸显心理暗示功能。“贝尔提出艺术乃‘有意味的形式’是有其现实针对性的,即他极力贬低再现写实性艺术,并为以塞尚为代表的‘后印象派’的艺术实践作直接的理论论证。在他看来,一切艺术的基本特点绝不在于对现实的再现,而必须是对某种特殊感情的亲身感受”。[1]82克莱夫·贝尔将决定艺术品价值的特性定义为有意味的形式。即使凡·高动人的色彩不能激起人内心澎湃的情绪,那么他那富于挑动人神经的疯狂色彩,至少能给人留有无限想象的空间。

美学家苏珊·朗格认为:“要表现情感概念就要抽象——抽象结果必然既为具体视听形式又具普遍意义——必须包含超越现实形式的内在意义……这时的形式是有着‘意味’的,表现人类普遍情感的形式;这时的人类情感又是通过形式加以对象化的人类情感”[2]21。色彩作为一种“有意味”的符号,在绘画作品中最能触动受众的情感。凡·高曾经说过:“我不能缺一件比我强的事物,它是我真正的生命,它就是创造的力量。而在画面里我想说出事物,像音乐那样安慰着,”[3]35他在作品中,已经开始探索运用色彩的冷暖对比关系,探索人类内心世界的微妙变化,力求揭示他们的精神内涵。《夜间咖啡馆》是凡·高创作出来的具有有意味形式色彩,个人化风格突出的代表作品(见下图)。画面中,红色与绿色的对比,表现人矛盾、可怕的情绪;补色混合表现充满神秘的情绪波动;各类色阶的红色与绿色的对比,细腻、交错地表达情感的方式与色彩心理学理论暗合。

色彩变化对受众产生心理影响有科学的依据:色彩主观感觉特征是产生于大脑视皮层的视觉恒常性现象,功能柱的理论认为:(1)许多功能柱能够同时反应复杂的视觉信息刺激,并加以感知。当视网膜将颜色信息转化成生物电信号刺激对应的颜色功能柱后,颜色功能柱把兴奋传导给功能柱,两种功能柱随即具有处理色彩主观感觉和空间感觉的功能。紧接着,在产生色彩感觉的同时,受众产生相应的色彩主观特征感觉。(2)在功能柱中存在位置重叠,这使得颜色柱与眼优势柱互相连接,发生功能叠加。色彩的主观特征能够创造失真视觉空间,与色彩主观感觉特征的生成机制密切相关。色彩的主观感觉起因于人们不同的感觉与联想。比如,当人们看到早晨红色的太阳,会联想到温暖、希望与活跃,使人们产生振奋的感情;而当我们连遇灰暗阴冷的天气时,心情容易抑郁不安,正是这个道理。

凡·高运用互补的色彩进行对比,以增强色彩的表情性,他说:“我想用红色和绿色来表现人的可怕的激情。在这间流淌着血红和深黄颜色的咖啡馆的屋中间,是一张弹子台,塔的绿颜色与房内的四盏柠檬黄的灯所散发出的,橘黄和绿色的光融合在一起。屋子里充斥着一种紫色和蓝色交叉产生的郁闷,这种郁闷与房间里睡着的小无赖身上迥然相异的红色及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4]26-27。他试图运用夸张的手段来达到类似《基督的船》的效果。表现出咖啡馆那种让人发狂、让人犯罪,甚至有人走向毁灭的神秘力量,表现下等咖啡店里的黑暗势力。表现出能使人在咖啡馆中疯狂,作出犯罪事情的场所,借助互补色的暗示功能揭示主体的精神——是凡·高色彩语言的动人之处。

凡·高在《夜间咖啡馆》中特意追求冷暖色彩的对比,形成特殊环境刺激的气氛,体现咖啡馆的幽静,甚至恐怖的感觉,生动体现出色彩的暗示特性。

二、色彩的民族传承性

色彩本身具有历史意味与民族传承特性,色彩发展的历史构成民族文化历史的一部分。艺术作品中的色彩除了具有视觉上的物理属性,往往被赋予丰富的文化内核。正如各个时代具有不同的精神,同样的,不同时代也具有表现时代艺术格调的色彩特征。一个民族的色彩审美意识可以折射出这个民族的文化心理及潜在性格。例如:古埃及善用钴蓝色、中国崇尚红色等文化特征;在宗教领域中,基督教将黄色视作代表上帝的光。在各民族的精神活动史中,色彩被赋予多重的隐喻与象征作用。

不同的民族、宗教、文化背景,投射在艺术家对于色彩的心理上也不同,由此带来的色彩表达方式亦有不同,色彩表现的象征意义从人们自身经验中能够体验得到。西方基督教将灿烂的色彩提升至精神层面:12世纪中期,法国哥特式教堂的四壁窗户一般以彩色玻璃镶嵌画装饰,以《圣经》故事为题材,以红、黄、紫三种颜色为主要色调,尤其黄色代表上帝的善之光,广为后代画家运用。正如同中国古代建筑的黄墙、蓝瓦,表现肃穆、庄严的意境;红色为喜庆的色彩,古代宫廷规定红色、黄色为宫廷的专用颜色。在西方基督教传统文化中,金黄色象征上帝的光,善良之举。作职业画家之前,凡·高曾经做过传教士,是位虔诚的基督信徒,为将爱心传播给矿区工人,他不顾安危,下到矿井之中,这种行为在当时被认为有伤风化。他渴望解救劳苦大众,渴望上帝之光有一天会幸运得普照在他与世人身上。可惜,不能在上流社会取得话语权的凡·高,一直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只能依靠创作,将心底的希冀之光赋予画面。但他对生活、对底层人民的爱与善待之心依然长存心中。这种情绪挥之不去,在他创作绘画作品时深刻地体现出来。

凡·高的作品素来以色彩强烈、色调明亮著称,象征善行的黄色几乎运用于他的大半作品之中。《树林》中的树叶、太阳,全部是黄色,像火一样燃烧,处处彰显生命力的爆发;树干扭曲身姿,象征生命的蓬勃(见下图)。这位被称为太阳画家的荷兰人,不仅追求色彩的和谐、共鸣,更加善于运用鲜艳的色块和跃动的线条,表达激动和狂热的情感。在他的作品中,鲜明强烈的黄色,本身就是一种语言,表现锲而不舍、生生不息的艺术精神。

凡·高的作品大多窥见象征意味,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系。凡·高的父亲是一名牧师,父子俩经常聚在一起解读圣经含义,沉浸在一个充满象征意味的文化传统中。因此,凡·高坚信向日葵具有丰富的象征含义:永远面对太阳,象征虔诚与追随基督耶稣的灵魂。凡·高父亲曾在墙上悬挂富有圣经文字的风景画:17世纪的《象征之书》(Book of Emblems)体现向日葵在荷兰文化中代表的宗教意义:“我们应该追随基督”,附文则语出约翰福音:“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需要有生命的光。”[5]凡·高秉持荷兰传统,将画送给高更,代表感激之意。向日葵对高更来说,也有其重要性:1560年,向日葵自秘鲁引入欧洲,高更有着一半秘鲁血统。凡·高逝世十年后,高更还在南洋的茅草屋中画着向日葵,这不能不说是心灵相通、友情长存的见证。凡·高画的向日葵表现了象征 “感谢”的意味,也是阳光、友情与希望的象征(见下图)。

凡·高作品中的黄色,既是上帝爱的光辉,又是民族感应性的缩写,还是画家心中对生命之光的渴望。19世纪90年代的西方画坛因为这位伟大的画家,成就一个辉煌的“黄色时代”。

三、陌生化效应

凡·高运用明度较高的黄色系表达内心情感,获得视觉冲击力的方法,暗合科学规律。根据眼动实验发现,不同的色相可以建立空间的结构。各种颜色的首次注视点和注视次数不一样,人们对色彩的喜爱程度也不同。黄色的首次注视点最多,具有最大的诱目性。蓝色的注视次数最多。这一分布与人眼对光线的敏感曲线一致。这是凡·高用黄色为主题色彩创作获得视觉冲击力的原因。

从创作主体的角度看,凡·高的色彩创作暗合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他运用夸张变形的艺术手法,使熟悉的事物变得具有陌生感。这是一种艺术的、增加审美时长的表现方式。油画是视觉艺术,常态的图式很难引发受众的视觉震撼与心理上的足够重视,只有建构与寻常物象大相径庭的画面,才能引发受众的惊叹感受,那些之前的信息储备统统被删除,先验性的观念失去参考意义,具有视觉冲击力的色彩打破“先入为主”的惯常审美模式,建立起崭新的审美体验过程。凡·高在作品中,强调采用新颖的艺术手法,打破自动化的生活,在拉长审美时长过程中造成关照者与作品的间离,细细揣摩审美感后,最终获得审美愉悦。同时,他不断挖掘色彩的精神潜力,造就永恒的艺术精神魅力。

从画面的色彩构图来看,凡·高对空间构成与阴影表现进行精简,着重强调黄色调之间的色彩对比效果。

绘画作品色调的组织以视觉感官的生理适应、情感体验为基础,艺术家的审美情感必然通过相对应的光线、阴影、色彩亮度表现出来;在人们的视知觉经验中,明亮高调的颜色一般表达高亢的情绪。色彩具有某种疏离于真实之外的神秘色调;画家表达的不是自然界的向日葵本真的色彩,不是视知觉对外部世界瞬间感受捕捉到的色彩,而是对象的本质,是画家心灵的“色彩”,是情感、心灵的表现。所以,观众只有读懂画家内心,才能感受《向日葵》不同寻常的色彩肌质。

陌生化效应只是我们在凡·高作品中体悟出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奥秘有待发掘。在凡·高的作品中,色彩是主要表现手段,色彩产生的感情力量,在他和我们的心灵之间架起一道沟通的桥梁。理解凡·高作品的精神世界,从他的个性色彩入手,便迎刃而解。

[1] 史可扬.品位克莱夫·贝尔的“意味”[M].呼和浩特:内蒙古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2] 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3] Herschel Chipp.欧美现代艺术理论[M].长春:吉林美术出版社,2005.

[4] 凡·高.凡·高论艺术.现代画派画论[M].李华 译.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2003.

[5] Andrea Alciati,John F.Moffitt,A Book of Emblems:The Emblematum Liber in Latin and English[M].McFarland&Company,2004.

B08

A

1671-511X(2012)04-0108-03

2012-03-27

教育部财政部人文社科基础扶持基金项目(SKCX20120021),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1SJD760001)成果之一。

崔之进(1980-),女,江苏南京人,博士,东南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欧洲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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