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俏

慢，是一种生活态度。

到意大利南部的小镇波西塔诺度假，报名了当地的厨艺学习班。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你扔到一个餐馆或一户农家，跟当地的烹饪高手学做菜。第一堂课的老师是一位棕红色头发的大婶，脾气很好的样子，很亲切地让学生们唤她“玛丽露阿姨”。我们开始上课要做的第一件事——她说：“先学习怎么把节奏放慢下来。”当然，这是经过美化的语言，事实是，她的英文很糟糕，我们问：先学什么？她只用一个词回答：慢。

学慢其实很容易，就是大清早跟着玛丽露阿姨去她的果园摘柠檬。意大利南部沿海地区盛产柠檬，并且那里的柠檬跟我们印象中的柠檬很不同。这里的柠檬比柚子还大，皮很厚，颜色则是非常浅的黄。但是这柠檬极香，香得又极其清爽，是当地最常用的做菜材料。

摘柠檬很简单，自家种的柠檬树一般都不高，只是要挑挑拣拣，只把最香的摘下来。嗅嗅这个，闻闻那个，玛丽露阿姨说，不用着急，慢慢来，甚至还拿来了自己酿的柠檬烧酒。我们就这么慢吞吞地边小口喝着柠檬烧酒，边摘着柠檬。时针慢慢指向了上午10点半，玛丽露阿姨说：唔，现在我们可以去做饭了。

把一大堆摘来的柠檬放在厨房的台子上，玛丽露阿姨指挥道，这些个，削皮，那些个，把皮刨成细丝，剩下来的果肉，要榨成柠檬汁。削下来的那些皮，用两口小锅，一口加点橙皮用水慢慢煮，另一口加上胡萝卜和西芹用水慢慢煮。继而则是打蛋，蛋黄和蛋清要分离得干干净净，蛋黄和蛋清里都要加入大量的糖和奶油。接下来，她拿出了一盒子白巧克力，一罐子杏仁，一块马士卡邦尼软芝士，几块小牛肉，一包面粉，一袋子米和一小盘子手指饼干，“我们来看看，柠檬会慢慢地变成，很多很多道菜。”玛丽露阿姨费劲地用英语说。

小牛肉用锤子敲松，蘸点儿面粉下油锅煎，等到两面都呈金黄色了，就加进榨好的柠檬汁煮一会儿。这是当地人最爱吃的清新爽口的柠檬汁小牛肉。在一口平底锅里放上橄榄油，先炒香洋葱，再加进生米继续翻炒。在翻炒过程中，倒点儿白葡萄酒，再倒点儿柠檬皮、胡萝卜和西芹熬制的清汤，等白酒和汤汁被米饭慢慢吸干的时候，柠檬米饭就大功告成了。打碎的白巧克力和杏仁要放到已经打好的蛋黄酱里充分搅拌，然后慢悠悠地加入一点儿柠檬烧酒，一把柠檬细丝，最后加入打好的蛋清。在烤盘里刷上一层黄油，把这坨糊糊一块儿倒进去，等它从烤箱里出来的时候，白巧克力柠檬蛋糕就做成了。余下来的那些蛋黄酱，跟马士卡邦尼软芝士和柠檬烧酒混合在一起，加上浸在柠檬皮和橙皮煮的甜汤里的手指饼干，就成了柠檬味道的提拉米苏。最后还剩下一堆柠檬细丝和一点儿面粉，玛丽露阿姨用手随便揉了几下，便做成了几个面圈，放在油里一炸，就是散发着柠檬清香的炸面圈了。

悠闲地跟着玛丽露阿姨做各种柠檬菜，不知不觉，一桌子菜做下来，已经到了下午3点。坐在她家的柠檬树下，吹着地中海的微风，眼望着远处山下湛蓝的海水，吃着自己动手做的一大堆食物。玛丽露阿姨忽然说：“看，你们已经都吃光了，吃得太快了啊。你们这些城里人，看来真的很难慢下来。”

(碧水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