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斯宾诺莎幸福观的现代阐释

2012-08-15

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斯宾诺莎痛苦个体

尹 健

(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 经济管理与法律系,山东 东营257061)

古往今来,人们对于“幸福”的理解和追求从未间断。斯宾诺莎早在17世纪就从哲学角度系统阐述了他对幸福的看法,认为幸福是人们通过对于“善”与“恶”、“真”与“假”的认知达到的,只有认识到真观念,才能达到道德上的至善和最高幸福。哲学的目的就在于找到完满的人生,从而获得最高幸福。对于个体来说,幸福观决定了人生的境界;对于国家来说,幸福观决定了文明的程度。斯宾诺莎对幸福的理解,即使在现代仍未过时。

一、善与恶

在斯宾诺莎看来,人是实体的一种样式,是灵与肉的统一。一切个体都有保存自身的自然倾向,这是因为人天生就有认识能力。这种认识能力作为我们天赋的工具,是人类认识的起点。人进行认识的唯一目的就是实现自我完满。“我们把一切使我们达到这种完满性的东西称之为善,反之,凡是阻碍我们或者不使我们达到这一圆满性的东西,我们称之为恶。”[1]191这种对于自我完满的追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发的,可以称之为“嗜好”;一种是自觉的,就是人的“意志”。当人的理性意识到自身完满性增加时,人就会快乐,一旦意识到完满性降低,个体就会感到痛苦。如果一个人完全由“嗜好”支配,就会和动物一样完全受命运的摆布而成为情感的奴隶,这种“善”是相对的;人的行为如果由自觉理性指导,并且一切都基于自己的意志,那么人就是自由的,由此达到的善是绝对的,生命真正的自由在于用理性克制感情。罗素认为斯宾诺莎的伦理观独创一格,是其著作中最有价值的地方,认为斯宾诺莎“努力给虔诚心念和献身于‘善’的生活找一席之地,这真是件宏伟的壮举”[2]94。

斯宾诺莎认为由于每个人都是趋善避恶的,而善恶的标准就在于是否能够让个体保持自我完满,如何通过理性的控制获得自由就显得尤为重要。当人们以美食、财富、地位、长寿等外在的物质条件衡量幸福时,人们处于由“嗜好”支配的状态,实际并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虽然物质财富每天都在增长,但人的快乐却不能同步提高,一旦追求这种相对的善而无法获得,就会给人带来长期的痛苦,这就是斯宾诺莎所谓的“恶”。“如果我彻底下决心,放弃迷乱人心的财富、荣誉、肉体快乐这三样东西,则我所放弃的必定是真正的恶,而我所获得的必定是真正的善。”[3]

毋庸讳言,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很多内在与外来的欲求影响我们获得幸福。人的幸福首先是来自如拥有房子、车子等物质层面的幸福,然后是来自如友谊、尊重等理性层面的幸福,由理性决定的幸福无疑更为持久,也更值得拥有。这种灵与肉的分裂并不是由斯宾诺莎这些哲学家故意制造出来的麻烦,而是每个人不得不面对的宿命。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当代人的痛苦更多的来自于精神层面。有的人终日忙碌奔波,习惯于关注自己设立的外在目标而忽略了心灵宁静与生命过程的意义,最终导致终生的盲目追求。他们一旦目标达成之后,可能会将这片刻放松的心情解释为“幸福”,而这实际是幸福的假象,仅是压力或者焦虑的暂时消除。叔本华用钟摆来比喻这种生命状态——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欲望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有的人则没有目标,把努力等同于痛苦,只图享乐,逃避挑战,认为短暂的享乐就是幸福。这种幸福观的持有者最终会走向虚无,放弃过程与结果,形成对生命的麻木。

对于个体来说,在物质上花费太多精力,就没有闲心来照看自己的心灵。换言之,人们对于物质财富的看法比物质财富本身更影响个体幸福感。美国学者塞利格曼认为购买力强的国家,人民生活满意度也高,一旦国民收入超过人均8000美元之后,这个相关开始消失,财富的增加并不能继续提升人们对生活的满意度[4]。基本的衣食保证是基础,但真正的幸福是身体和精神的自由快乐,美好生活和愉悦生活之不同就在于人们对生活的满意感如何。愉悦来自于感官的快乐,而美好来自于心灵的充盈。这同斯宾诺莎对于“善”的理解是一致的,我们就此也可得到斯宾诺莎的提醒,不要让自我的欲望依附于可灭的事物,否则自己就会变成这些事物的奴隶,长期陷于痛苦之中。基本的物质需求满足之后,人应该更多的关注内心的诉求。真正有意义的生活目标应该是为了实现自我存在的价值,是自发的而不是为了迎合他人的期望或是满足社会的标准,应该符合自身的价值需求,进行理性的选择与控制。毕竟,幸福不是一种外在的标签,而是对精神世界的内在把握。真正的幸福“不是拼命爬到山顶,也不是在山下漫无目的游逛,幸福是向山顶攀登过程中的种种经历和感受”[5]。幸福理应指向一种从理想到现实的至善至美的道德情感体验。

二、真与假

既然“善”是帮助个体内部保持平衡的东西,通过这种平衡,我们靠自己的力量保持存在;“恶”是阻挠我们自由和谐发展的东西,那么人应该如何分清“善”与“恶”呢?斯宾诺莎认为,判断事物的有用与否在于我们的认识,在于人的理性。痛苦源于无知,“凡正确运用其理智的人必然是不会陷溺于任何痛苦之中的”[1]200。在这一点上斯宾诺莎和苏格拉底、柏拉图的理解是一致的,认为人的痛苦起源于人们对于环境认识的错误,当人们对事物的肯定或否定与事物自身相符时,人们就获得了关于事物的真观念。一旦人们获得了关于自然情感和欲望的真观念,个体就会对情感和欲望的外在原因以及二者之间的因果联系形成正确的认识,这种状态下的人就达到了自由幸福的状态,所以知识增长的最终结果就是拥有幸福。

斯宾诺莎认为一切事物都受着一种绝对的逻辑必然性支配,在物质世界没有“偶然”,在精神世界也没有所谓自由意志。对任何时代的人来说,认识和利用规律是人们探求世界的目的和意义,只有当人们完全服从于真理时才能得到充分的自由。这就要求人们对陌生的事物产生兴趣,喜欢学习新知识,提高判断力、洞察力和创造力;对于自我和他人有准确的认知,从而了解自己的兴趣、爱好、技能、特长等等,扬长避短,有能力解决自己及他人的问题,达到改造自我、改造世界的目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告诉我们,物的尺度和人的尺度是人类活动的两种基本尺度,也是两种基本原则。在实践活动中人总是把自己的内在尺度运用到改造客观对象的过程中,并通过改造客观对象来满足自己的需要,实现自己的目的,确证自己的价值。人只有遵循客观规律,即遵从物的尺度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同斯宾诺莎所理解的逻辑必然性的含义是一致的,马克思将其称作“事物发展的规律性”,是以真理形式存在的物的衡量尺度。美国学者丹尼尔·戈尔曼在其提出的情商概念中也提出这样的观点,个体正确认知自我及他人情绪有着及其重要的意义,二者是构成情商的核心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个人生活以及工作的成败。这种认知使人的思想、言论和行动都符合“真”的标准,因而可以享有幸福。藉由斯宾诺莎对于“真”、“假”的理解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增加知识为核心的生活是我们走向未来幸福之路的最好选择,认识能力的提高是引导人生到光明与真实境界的智慧之火。

三、世界是一个整体

斯宾诺莎认为“实体”、“神”及“自然”是三位一体的,包括了整个宇宙及其万物,三者的区别只在于人们表述的角度不同。“实体”、“神”所依从的规律就是自然规律,人作为自然和心灵和谐的实体,与神是一致的。由此可以引申出这样的结论:既然所有的人都是实体的广延,那么伤害别人也就是伤害自己,每个人的幸福依赖于人类整体的幸福。为了达到人生的至善幸福的境界,个体必须放弃财富等世俗追求,从自然中获得真正的知识,更重要的是不但个体应自觉如此,还应帮助他人及整个社会都向着这个共同的目标努力。这种幸福感的基本内容,首先包含人赖以生存的基本要素,比如吃饱穿暖、食品卫生以及生命安全等等,其次是依照社会发展的规律让每一个公民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注重物质和精神的平衡发展,即使是不发达国家,也可以获得长足进步。不丹政府在上世纪70年代开始推行以“国民幸福总值”取代“国民生产总值”的发展计划,将环境和传统文化的保护置于经济发展之上,经过30多年的努力,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稳定持续的发展后劲。温家宝总理在与网友对话中也指出幸福的标准在于老百姓生活得舒心、安心、放心,对未来有信心。若要舒心,一个人应该是快乐愉悦的;若要安心,个体应该有归属感,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所处团队或者社会的认可;若要放心,个体应该是自由的,在与他人相处的过程中有安全感;而信心则来自于对于未来的希望以及由此生发的动力感。简而言之,安心是幸福的基础,放心是幸福的保障,舒心是幸福的表现,信心是幸福的动力。个体对于幸福感的追求,就达成了社会整体幸福感。幸福感应是我们衡量人生的唯一标准,因为它是一切追求的最终目标。

社会中的个体想获得幸福,应做到不但爱自己,还应该爱他人。自我价值的实现是双向的,一方面自我的社会价值实现在于个体对他人的服务与奉献;另一方面个人价值的实现在于社会给予个体的物质与精神回报,正如马克思所理解的那样,人类的终极幸福是实现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每个人在追求自身幸福的过程中,不仅意识到自身的需要,还应该意识到他人的利益和需要,意识到社会的整体需要和幸福,以此寻找个体需要同他人需要的交汇点,从而将个体对幸福的追求纳入社会整体和谐发展的轨道。和谐融洽的社会关系能够推动个人、集体和社会的和谐发展,从而达到个人幸福和社会幸福的统一。

四、通向未来的幸福

斯宾诺莎哲学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完满的人生。但是由于单纯强调对于客观知识的认知,忽略了人的主体需求的重要性,斯宾诺莎走上了与主观主义认识论背道而驰的理论路径。斯宾诺莎认为最高的“善”是对于“神”的认识,最高的德性也是“认识神”。当他认定存在者也就是“神”只有一个,且绝对无限时,凡发生的事都是神的本性显现,这就成为所谓的泛神论。尽管如此,斯宾诺莎依然从他的视角给我们解答了这样的问题——怎样还可能过幸福的生活?甚至教给我们在面对伤害时,如何保持心灵的平静,因为受一种单独的“嗜好”主宰的生活是与一切种类的智慧皆难相容的狭隘生活。“这种思想可能还不足以构成宗教信仰,但是在这痛苦的世界上,倒是促使人神智清醒的一个助力。”[2]106

人的生活方式依据其知识的变化而变化,善与真携手并进。现代社会的发展以及社会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条件的改善,都会极大地充实人类幸福的内涵,并提升人类幸福的质量。人在求真、求善的基础上所获得的情感愉悦和精神满足,就是美,就是自由。目前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各种社会因素和社会关系日趋多元,日益深入的社会实践使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日新月异,创造美好的未来需要我们的共同努力,毕竟生活本身的目的就是追逐并获得幸福,相同的目的让众生殊途同归。把和谐带给个体与社会,无论是否是斯宾诺莎的本意,我们都必须承认,他的幸福哲学的确能够令我们于迷茫中清晰,于混沌中了然,而获益匪浅。

[1][荷兰]斯宾诺莎.神、人及其幸福简论[M].洪汉鼎,孙祖培,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

[2][英]罗素.西方哲学史[M].马元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3]洪汉鼎.斯宾诺莎读本[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81.

[4][美]塞利格曼.真实的幸福[M].洪兰,译.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10:59.

[5][美]泰勒·本-沙哈尔.幸福的方法[M].汪冰,刘骏杰,译.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7:26.

猜你喜欢

斯宾诺莎痛苦个体
谁痛苦,谁改变
斯宾诺莎女性成见观探析
——从纳德勒的评价谈起
分担痛苦
关注个体防护装备
明确“因材施教” 促进个体发展
斯宾诺莎的无神论问题:历史争论及其原因
痛苦力
斯宾诺莎
How Cats See the World
胡适、张君劢眼中的斯宾诺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