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货币哲学视角看金钱与人的异化*

2012-08-15陈水勇

关键词:金钱货币生命

陈水勇

从货币哲学视角看金钱与人的异化*

陈水勇

(中山大学教育学院,广东广州510275)

拜金主义价值观与和谐社会主义建设的内在要求是相违背的,和谐社会的建设要求人们正视金钱给人的发展带来的两面性:一是金钱拓展了人的自由度,为人的发展创造了许多机会和可能性;二是金钱锻造的平均化、量化价值取向的现代生活,导致人的生命感觉萎缩和真实自我丢失。完整的人应该是全面、健康发展的人,不是被金钱宰制的片面、畸形发展的人。

货币哲学;金钱;独立性;异化

现代社会及当代人都凭借货币(或者说金钱),不断改变自己的形象和提升自我的素质,演绎着没有金钱万万不能的生活。追逐和崇拜货币成了人们一切行为的持久动力,货币拜物教日益膨胀。西美尔用金钱去解码现代人的生命本质和生活感觉,其货币哲学思想以文化哲学的货币为切入点,从日常生活点滴去理解货币本质,再用货币一般本质去解读人的生存和发展,即从经济性事件追问有关生命的终极价值和意义,在生活细节之中寻求人生意义的整体可能性。中国传统文化认为金钱与人的罪恶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主张“见义忘利”。在市场经济背景下,当代人的金钱目的化倾向越来越明显,金钱成了衡量个人成功和人生价值的重要标准,甚至被扭曲成了唯一标准,人们在自觉或不自觉中陷入“见利忘义”的困境。在此,金钱已不单单是一种硬币或纸币,它成了当代人认识自我异化及自我发展的一种必不可少的途径。

1 金钱为人的发展提供必要性养分

随着国家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的不断进步,工具理性日益膨胀,人们对高效率和利益最大化的渴求需要在更大程度上以符号形式来包融、浓缩和表现生活、生产。这样,质料货币和马克思所说的以贵金属为基础的商品本位货币逐渐被淘汰,而以社会商品总量作为信用担保的一般等价物——纸币或电子货币得到广泛的认可和使用。因此,金钱、财富、使用价值、社会价值逐渐演变成抽象符号,以数的形式表征着纯粹的量,从而忽视了被衡量对象的质。金钱的这种抽象性、客观性,最大限度地释放个人自由,为个体生存提供丰富养分,也为人的发展搭建更广阔的平台。

1.1 金钱增加了人的相对独立性

追逐自由是人的本能属性之一,但每个人的自由都是相对的、具体的。在现实社会里,自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关系,而不是一种主体离群索居的纯粹内在状态。自由发展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僵化固定的形式转变为形式多样的模式,并且越客观越好。金钱借助其无穷的灵活性,无动于衷的客观本质,有助于人们从人际关系中剔除“人的依赖”关系。当“人的依赖”关系占统治地位时,“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不能想象会有自由而充分的发展,因为这样的发展是同(个人同社会之间)原始关系相矛盾的”[1]109。金钱消解了人的血缘、等级、宗法等特定的人身依附关系,为个人谋取现实自由清除了障碍。

现代人进行的是马克思所预言的世界性历史活动,每个人处于“物的依赖”关系之中,无法脱离他人而孤立存在,却可以自由地选择或随意更换依赖关系和对象。因为人们依赖的是可用金钱购买的客观服务或劳动成果,而不是一个具体主体或劳动成果背后具体的人。在人际关系网中,每个人主要是为了赚取金钱或可以折算成货币量的其它有形或无形之物。金钱带来的客观依附关系使人们的自我意识及独立性不断增强。当人们生产和交往的兴趣只集中在金钱上时,就能孕育出个人独立于社会整体和他人之外的倾向和感觉。借助金钱这一等价物,个人在彰显独立性的同时,轻松地突破语言、文化、信仰、地域等阻隔,实践着自我的各种各样兴趣;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自由选择享用任何人的劳动成果;进行任意的全球性流动;变换不同的工作;建立多维人际关系;与他人和外界保持零距离的接触。

1.2 金钱扩展了自我存在的可能性

每个人存在的基础之一是拥有一定的占有物,并且其占有物的特性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这个人活动的自由度。占有物越是一种货真价实的具体事物,人就越要适应它,受制于它。当占有物是金钱时,人的存在与实物财产发生了分离,因为金钱意味着无限可能性。

虽然马克思批判货币拜物教,但他对金钱取代实物财产是持肯定态度的。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一文中认为地产作为私有财产的第一形式,它是不动的、腐朽的、狭隘的,而当金钱战胜地产时,人们才能摆脱束缚市民社会的桎梏,获得了自由,张扬了人性。西美尔的《货币哲学》这本书也肯定了货币是一种纯粹形式,是康德的道德命令,具备了逻辑意义上的普遍性,对任何人都同样有效,人们可以把金钱这个实践法则(客观的,对一切有理性的存在者的意志有效)自由运用到任何实践准则(主观的,对具体个人的意志有效)之中。当一切经济活动都通向金钱时,这就预示着谁占有金钱谁就拥有了一切可能性。西美尔用一段很精彩的话高度概括了货币的这种神奇力量,“它们就像一望无际的湖泊,人们可以视手边容器尺寸的大小,从湖泊的任何一边汲取容器足以盛装的水”[2]436。金钱可以不加区别地,不费周折地化身为每一款形式和每一种目的;它意味着比其它任何实物财产更多的内容;它是形式上最百依百顺的对象,可毫无保留地遵循任何人的所有意志;它同等程度地听从任意一种指令,如怎样花钱,买卖哪一种物品等等。

1.3 金钱产生心理距离的安宁感

金钱起作用的广度和强度首先表现为对距离的克服。它作为一种精确的交换尺度,能征服不同的时空距离,为千差万别的需要提供丝毫不差的交换价值换算,实现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自由度。金钱不但能缩短距离,还能扩大人与人、人与物的时空距离。现代人的生存样式绝大部分都建构在金钱交易所产生的距离化基础上,交换双方只有一方得到他的具体需求,而另一方却换到金钱,他必须寻找第三方来满足自己的真正需要。这就在人与人之间增添了一种新的疏离性。这种疏离性促使人们易于接纳,向往开放,讲究宽容,尊重他人的存在和独立。金钱还导致交易和人际关系的普遍客观化。一个人之于另一个人的意义,越来越以公开或隐蔽的方式追溯到金钱利益上,种种关系的金钱性在人与人之间树立起了一道不可或缺的内心屏障,这种发挥作用的无形距离,可减免无尽的情感束缚和严密的人伦关系羁绊,对现代人的生活、工作的过分拥挤、频繁摩擦、激烈竞争是一种内在的保护与调节。若没有金钱产生的这层心理距离上的安宁,人们就会失却一种内心的设防和矜持,导致其因大量的商业、职业接触和社会交往而绝望。

2 金钱导致了人的真实自我的丧失

金钱在增加人的发展的独立性、可能性和自由度的同时,也容易使人的生存陷入无意义和无价值的泥潭。无论金钱的功能多么强大,许多思想家、哲学家,如马克思、弗洛伊德、西美尔等都曾提醒人们:金钱的消极性是不容忽视的。然而,现代人却无视金钱的僭越,自甘堕落为金钱的奴隶,“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占有金钱中”[3],从而异化了自我。

2.1 金钱愈来愈成为人心目中的上帝

金钱不仅占据了人的物质领域,还统治了人的精神领域。①金钱是一种抽象的工具。处于高度抽象的金钱与事物的具体特性无关,它成为了一个中心,任何最为对立者、最为相异者和最为疏远者都在金钱这里找到了公约数。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金钱在他们心理上成为一种绝对的目的。②目的总是通过手段来实现的,而目的通常容易被手段所遮蔽。现代人的生活目标越来越复杂,以至于这些目标的实现需要多种手段、设备和步骤。在这些手段迷宫中,人们饱受着一种支离破碎和残缺不全的体验与折磨,最后可能遗忘了最终目的,也可能被迫放弃了最终目的。为了更容易地实现最终目的,人们往往把手段看作目的本身,把精力和时间集中到各个手段的活动中去,使最终目的水到渠成。在手段向目的挺进的过程中,金钱成了影响最大的因素,它能成功将实际上或表面上的生活全部内容化为仅凭自身就能令人满意的追求目标[4]11。金钱只有作为手段才有价值,它是万能的手段,也是导致人们遗忘最终目的,丧失真实自我的工具。

西美尔在《货币哲学》中把金钱和上帝进行了比较,他认为以金钱为中心的生活产生的生命感觉,与以上帝为中心的生活产生的生命感觉有形式上的类似。人们相信金钱万能,就如同信赖上帝全能。在尊重财富和崇拜金钱的社会里,金钱逐渐获得了绝对的中心地位,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上帝。在个人生命中,有些目标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期望或追求的,如美好爱情、神圣事业等。但从原则上讲,人们任何时候都可以追求金钱,对金钱的渴望轻而易举地成了一种激励人的持续精神状态。金钱的无限可使用性,无限可能性和恒久需求性使人们容易产生接近幸福的感觉,仿佛有可能比以往更容易获得自我所想所求的一切,也有可能一下子获得值得追求的东西。因此绝大部分人都把赚取金钱、花费金钱作为自己的人生目的。在不同程度上,每一个个体、阶级、国家都具有拜金主义倾向,都有现代式的“贪婪”。实际上,凝聚在金钱上的并不是人的真正实际需要,而是被人为附加上的想象的需要,如声望、莫名其妙的心理满足等等。一个人真正的具体物质需求是有限的,吃穿住行总有过犹不及的时候。而金钱作为一种抽象的数字符号,人们对它的渴求是无止境的。在金钱扮演了万能的角色后,“它把坚贞变成背叛,把爱变成恨,把恨变成爱,把德行变成恶行,把奴隶变成主人,把主人变成奴隶,把愚蠢变成明智,把明智变成愚蠢”[5]145,它更是混淆了人自然的必须需要与虚假需要。金钱奢侈地演变成了一种象征性追求,不是为了占有或享用具体实物,而是为了获得某种地位、荣耀和时尚。这些金钱病态导致人们成了金钱的奴隶,失去了人真正作为人的价值和尊严。

2.2 金钱造成了人生命终极意义的丢失

金钱最强大的功能之一是夷平所有事物的差异。它赋予了事物前所未有的客观性:一种无风格、无特点、无色彩的存在。金钱成为一切价值的公分母,将所有可计算不可计算的价值和特性化为最可计算的量,所有事物都被平均化。这不可避免地导致两种情形的产生。

第一种情形是,人们对事物的微妙差别和独特性质不再能够作出相对应的反应,而是用千篇一律的方式去感受一切。金钱是等价物,能把最高的和最低的价值都化约为一种同一水平的同等价值形式。并且,金钱作为完全顺从的工具供人使用,它为最卑劣的诡计服务,也为最高尚的行动服务。金钱越是成为兴趣的中心,人们越发现即使更高的价值也能拥有一种市场价格,也可以像杂货店里的货物那样出售,如荣誉、信用、真善美和灵魂等。西美尔认为这是生命终极意义的异化:“假如生命缺少内在的差异,以至于人们害怕天堂里持久的幸福会变成持久的无聊,那么,无论生命在何种高度,以何种深度流淌,对于我们来说,都显得空洞和无谓。[4]14”本来人的感觉和意志的全部活力是从事物的特质衍生出来的,一旦金钱抹杀了这些特质,人们就会漠视事物特质的存在,便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灰色的,都同样可以用金钱买到。生活被金钱奴役了,人们对价值的差别完全失去了兴趣,容易产生乐极生厌的态度,纷纷追求刺激、极端的行为。

第二种情形是,金钱使人们同那些在经济上无法表达的人生意义擦肩而过。不容否认,钱对物体或褒或贬都使日常交易带有平庸性。千差万别的性质之间无法得出直接的价值当量,独特的个性是不可通约的,而金钱是绝对客观的。人生价值不能由金钱来衡量,也不应该等价于金钱,等价金钱对自成目的的个体有贬低之意。金钱只是客观代表了劳动成果,无法代表活生生的个体和个体的劳动。人的劳动实践是自身本质力量的表征,劳动者需要获得的认可是无法用价钱来表达的。如音乐表演者不止满足于金钱,他还期待着掌声;教师想得到的不止是薪水,还有人们的尊敬。但糟糕的是,虽然诸物体、个人成就以及心理价值不能和货币等价,人们却不停地把它们当作真正等价的东西来彼此衡量,彼此交换。就像神话中的弥达斯一样,渴望把一切变成金子,包括女儿和食物。人们也习惯于把一切和金钱等价,导致带有个性、符合人性的真正追求不被关注,还经常遭到无情压抑;不是个体生命感觉的东西——金钱却成为人们灵魂深处无可质疑的财富。最终,生活的实质内容越来越形式化,以金钱为中心的价值标准把人们领向无法生存的迷途。

3 克服金钱异化要凸显人的完整性

现代社会是一个崇尚消费和消极地接受各种信息的社会,处处存在着自我异化和失去自我主宰的危险。对自我认识的坚定程度决定了个人对生命的立场以及对他人的态度。人的生活世界包含两个重要题域:“一方面是社会结构、政治 经济生活样态的大变动;二方面是人心的极度骚动不安。[6]”西美尔正是通过第二方面有关的“现代人的精神气质和生存样式”这题域来强调:在货币经济社会,或金钱社会,人的存在只讲精神或只讲物质都是一种狭隘的生存规定和诉求,人们要协调精神和身体之间的张力,成为一个丰富完整的人。

在金钱拜物教盛行的今天,灵与肉的统一取决于人的一种非功利性存在。非功利性存在追求的目的不是直接占有或消费物质产品的形式和效用,而是把物质产品的形式和效用当作手段,去实现人的生命价值。马克思认为,非功利性存在,即不受肉体欲望左右的生产、消费规定了实践的性质,也创造和赋予了人的生命活动意义,使生命活动“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在货币经济中,人的功利性存在占主导地位,金钱导致肉体与精神的关系日益紧张,使人陷入了不自由状态。货币把市场所具有的求利、等价交换、竞争等各种原则渗透和扩展到经济之外的一切领域。金钱支配了人的需要和行为,人们沉溺于对物的占有和消费中,极度缺乏精神层面的追求。人的生存意义是以形而上学的沉思所支撑的生命体验来实现的,人们对实利的追求取代非功利性存在,生命的完整性被生存碎片无情地割裂。

当人的价值意识集中在金钱身上的那些环境不再存在之后,金钱就暴露出作为纯粹手段的局限。金钱只是通向最终价值的桥梁,而人是无法栖居在桥上的[4]10。人要像康德认识和限定理性那样去认识和限定金钱。经济领域是金钱发挥功能的最佳领地,金钱作为一种整齐划一的、一边倒的原则,可以统辖变化无穷的经济环境,建构生产、交换的高效性和连续性,保证经济的长远算计和长期信用。但在经济领域之外,人们“要有消除货币文化通病的勇气,按照自我的原则和自我选择、设计的模式构建完整、真实和丰盈的自我存在”[7],因此,必须对金钱的作用进行限制和修正,摆正货币价值与自我价值的位置,深刻认识和理解货币与人性、货币与人的自由的关系,避免在追求金钱的过程中,迷失自我陷入货币拜物教的泥淖,摆脱金钱对人的异化。人的全面发展除了需要借助金钱不断增加独立性和自由度之外,更要利用金钱提升精神生活的内涵和层次,从而凸显人作为精神和物质统一体的完整性存在,把人从物欲、片断式、单向度的存在状态中解救出来,使人可能并可以“在这个日益物化的世界立下人的尺度”[7],恢复对人的生命意义和人生价值的终极关怀。

[1][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Georg Simmel.The Philosophy of Money[M].Beijing: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1999.

[3]熊韵波.从奢侈型社会走向节约型社会[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1-4.

[4][德]西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M].刘小枫,编,顾仁明,译.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

[5][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6]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

[7]陈水勇.论货币桎梏中个体价值的拯救[J].兰州学刊,2011(7):6-10.

On Money and Alienation of People in the Sight of Currency Philosophy

CHEN Shuiyong
(School of Education,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275,China)

Money worship is contrary to the inherent requirements of harmonious socialism.We must know that money supports the different directions of persons' development simultaneously.Firstly,the freedom of man is imp roved by money.Secondly,money creates a modern life which is equal and quantitative.As a result,life withers and real-self is lost.A complete person should be a comprehensive and healthy one,and rather than an one-sided and abnormal one who is dominated by money.

currency philosophy;money;independence;alienation

B 821

A

10.3969/j.issn.1673-1646.2012.01.004

1673-1646(2012)01-0016-04

2011-10-06

陈水勇(1977-),女,讲师,从事专业: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与现代化发展。

猜你喜欢

金钱货币生命
再婚老人如何走出金钱的“心结”?
一国货币上的面孔能告诉我们什么?
比金钱更值钱的
古代的货币
二则
古代的货币
这是用生命在玩自拍啊
可遇不可求的“生命三角”
钱荒遇上货币空转
金钱的人生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