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振伟：终身回报反贪事业

本刊记者/姚培琪

芮振伟同志事迹：

芮振伟，1954年1月生，长宁区人民检察院党组成员、反贪污贿赂局副局长，三级高级检察官。曾荣获中国十大杰出检察官、全国政法系统优秀党员干警、全国检察机关优秀反贪局长、市劳动模范、市优秀共产党员、市检察业务标兵等称号，荣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四次、三等功四次。

他捍卫正义，矢志不渝。在反腐一线奋战19年，年近花甲且身患多种疾病，却仍意气风发。所在院近五年来查办贪污贿赂案件130余起，总案值1亿余元。其中处级要案30件，查处率居全市前列；大案率达100%。

他勤学善思，精益求精。在实践中总结出一套举报线索分析、突破谋略运用、案件质量考评机制。办理的“航空货运、邮政系统串案”和“东方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串案”分别被评为全国检察机关反贪部门“十大精品案件”和“优质案件”。

他胸怀大局，心系民生。先后查办了教育、卫生、环卫、房地产、劳动就业等直接关系群众切身利益的多起窝串案。他结合办案，积极向上级反映案中暴露出的管理漏洞，获市委俞正声书记等领导批示，并配合有关部门全面梳理、修订劳动保障规章制度，健全防腐机制，被评为上海检察机关服务大局保障民生十佳案（事）例。

他理性平和，创新管理。在办案中以法以理服人。他以向嫌疑人家属寄送新春贺卡等方式，构建“嫌疑人家庭风险防范机制”，有效促进了嫌疑人及其家属的心理稳定与社会和谐。

《检察风云》：芮局你好！首先祝贺你荣获上海市检察机关第一届“十佳检察官”称号！作为本届“十佳”中年龄最长的获奖者，是什么促使你在即将步入花甲之际依然奋战在反贪第一线？

芮振伟：谢谢你的祝贺！获奖对我本人来说仅仅是个载体，这份荣誉当属栽培我的领导、信任我的同仁和屡立战功的长宁反贪这个战斗集体。

这些年，经常有人对我说：“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在第一线办案？”我常常以笑作答。我的年龄虽已进入退休“倒计时”，但只要一上案子，我就浑身来劲，再复杂的案情入脑不忘，加班加点研讨案情，体力也绝不亚于小伙子。我觉得反贪局长办案要有激情，激情与年龄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

在案件突破阶段，案情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经常需要审时度势，调整战术。如果我不亲临现场，就会出现最了解案情的人没有权拍板，有拍板权的人却不在现场的弊端。反贪局长如果只靠电话进行遥控指挥，其效果无疑会大打折扣。

还有，目前侦查部门较多采用的是“由供到证”的侦查模式，怎样施展谋略，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是破案最基本、最关键的手段之一。由于现在的嫌疑人作案隐蔽、手段狡猾，且具有相当的抗审能力，突破案件经常会陷入僵持或困境。作为反贪局长，此时此刻应该成为办案干警的“定心丸”和出谋划策的“主心骨”，必要的时候自己要“冲得上去，拿得下案子”。反贪局长临场的破案信心和斗志，对并肩战斗的干警影响很大。有时我心里觉得破案已经相当渺茫，但脸上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和懊丧，始终洋溢着胜利在望的自信。我觉得如果我动摇了“退一步”，我手下的干警就会“退五十步”；如果我“退一百步”，我手下的干警就会退得“无影无踪”。破案的法则往往是：看似渺茫或者无望，实际破案的希望已开始孕育于无望之中，制胜的砝码就看谁的斗志和意志更顽强！所以，反贪局长必须亲临办案第一线才能指挥若定、破案有方。

破案的法则往往是：看似渺茫或者无望，实际破案的希望已开始孕育于无望之中，制胜的砝码就看谁的斗志和意志更顽强！

近二十年的反贪生涯，我对反贪事业充满深情，它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反贪查案本身魅力无穷，吸引我乐此不疲。从政治角度看，反贪能使社会环境廉洁、腐败分子震慑、和谐稳定持续牢固；从我自身角度讲，反贪能体现我人生的价值、事业的追求和老当益壮的源泉。

至今长宁反贪还需要我，我也舍不得离开长宁反贪！

《检察风云》：你是上海反贪战线赫赫有名的反贪骁将，再狡猾的嫌疑人到了你面前也只能束手就擒，和别人相比，你的制胜法宝是什么呢？

芮振伟：狐狸再狡猾，斗不过好猎手。我认为“好猎手”要具备四个素质：一是要忠诚党的反贪事业；二是要充满破案的激情；三是要有超凡的办案技能；四是要有永不言败的斗志。而且这四个方面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我觉得办案要有自己的特色。我曾在十几年前亲手侦破一件难度较大的受贿案子。受贿嫌疑人军人出身，精通谍术，深谙谋略，胸有城府。经过多个回合的斗智斗勇，他最终认罪服法。审讯结束，他笑着对我说：“芮局，我送你两个字——‘猎狗’。你就像条猎狗，闻到血腥味就兴奋，就往前扑！”从此，“猎狗精神”就成为我破案的特点，也成为我们长宁反贪的办案风格。

我崇尚审讯不是比谁的嗓门大，征服嫌疑人要让他口服心服。哪怕和态度极其嚣张的嫌疑人过招，我也绝不“以牙还牙”。我信奉有理不在声高，用证据定案何需斗气？执法人性化、办案人文化是当今反贪查案的基本要求。我认为：嫌疑人和承办人之间的关系，去掉双方的定语，就是人和人的关系。办案就是处理人与人关系的一门艺术，而尊重、理解往往会产生“同一性”的共鸣。所以，我推崇在办案中恰如其分地给予嫌疑人一点理解、一点关心、一点宽容、一点尊重，其效果往往要比“吹胡子瞪眼睛”好得多。

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女性行贿人。她大学学历，兼职心理疏导师。我们在初查中，得知她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审讯开始后，出于本能，她极力回避行贿事实，几次把审讯的主题引向佛学经义上去。我们尊重她素食习俗，特意为她提供功德林素斋。在审讯中，她突然提出已到打坐咏经时辰，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佛经，闭目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判断她不是蓄意玩花招，而是笃信佛教的修行，就没有干扰她。两个小时过后，她对我们说：“谢谢你们的尊重和理解。你们问吧！”我问她：“我们反腐败，抓贪官，从佛教角度讲是善举还是恶行？”她未加思索地回答：“这事我问过师傅，师傅告诉我是大大的善举。”我接着追问一句：“那你做的那些事情是善还是……”她低头沉思片刻，几乎是喃喃自语：“我师傅也说过这是罪孽！”我用舒缓的口气对她说：“那你犹豫什么，只要心中有佛，善恶自然分明。你好好想想。”她终于对自己的行贿事实供认不讳。

近二十年的反贪生涯，我对反贪事业充满深情，它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嫌疑人违法犯罪理应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嫌疑人的人格、权利在办案中一定要予以保障。法律是威严的，但执法者的文明、平和、说理与法律的威严是相得益彰的。反贪查案的最终目的是让嫌疑人洗心革面、弃恶扬善。

《检察风云》：据了解，长宁反贪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这与你带队有方是分不开的吧，你是怎样带队的呢？

芮振伟：反贪要以办案为核心，管理要以人文为根本。反贪局的管理只有围绕办案才能发挥功效，否则就是“管理两张皮”。那些“听起来夸夸其谈，做起来不脚踏实地”的形式主义管理是我很忌讳的。管理要靠制度来保障，但贯彻执行制度应该因人因事、因时因地而异，不能只拘泥于形式上的管理。

比如，长宁反贪局开会，我不拘泥于每周必开一次局务会。我发现下班前半小时比较人浮于事，我就常常利用这段时间召开全局大会，内容有战前动员、业务学习、主题教育、专题座谈等等。这种开会形式我已经坚持了十多年，效果非常好。队伍的凝聚力是战斗力的保障，有时队伍出现了不和谐音，我绝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或者“和稀泥”。我会及时召集全局会议，寻找原因和症结，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务求和谐团结。现在反贪局年轻同志比较多，他们有朝气、有理论，缺乏的是经验和实践，我就建立“科长带徒弟制”，并明确一条考核标准：有了实绩功归“徒弟”，出了问题问责科长。全局形成了老、中、青年龄段干警，不分资历、阅历，大家互相学习，以求共同提高的浓烈氛围。

我们局里的干警背后评价我“不像个局长”（没有领导架子），我听了很欣慰。因为我和反贪的干警们朝夕相处二十年，没必要把自己刻意塑造成一个“官”的形象。重要的是干警们的心里认不认可我是个“官”，我的所言所行符不符合官的标准和要求。我觉得：反贪局长，行胜于言而败于虚！

《检察风云》：创新社会管理是当前中国经济社会改革的重要课题，在你二十多年来的反贪查案中，必然有许多工作方法、管理模式上的思考和创新，可以分享一些较为成功的实践经验吗？

芮振伟：反贪办案没有特色就很难脱颖而出，没有创新就没有强大的生命力。创新社会管理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每个反贪干警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我们长宁反贪应该为此具体做点什么？我就发动全局干警群策群力、集思广益。最后，我局聚焦在“犯罪嫌疑人家属、家庭风险防范”上。

十多年来，我无数次目睹过嫌疑人家属到检察院的情景：她们出于对家人的担心和牵挂，有的愁眉苦脸，有的伤心痛哭，甚至还有的下跪求饶。她们常常怀着对承办人的惧怕、对检察机关的敌意和对法律的误解心情离开检察院。如果她们回到家把这些情绪传递给她们的父母公婆、兄弟姐妹、儿子女儿，再扩散到各自的亲朋好友，将会形成一个为数不小的群体。家庭是社会的一个细胞，嫌疑人家庭的风险隐患会直接影响到社会的稳定。

今年春节，我按照惯例在发全局干警家属慰问信的时候，萌发了给嫌疑人家属寄发春节贺卡的想法，全局干警得知后纷纷表示赞同。嫌疑人家属收到来自检察机关的春节贺卡，吃惊意外之余更感受到一股融融的暖意。从此，双方架起了沟通、信任、理解的桥梁，其效果远远好于我们的预期。在此基础上，我们开始实践、探索“嫌疑人家属、家庭风险防控”机制，其中包括对防控嫌疑人取保候审期间安全风险的“五个必须”和对嫌疑人家属、家庭关心抚慰、沟通帮助、接待咨询、解决困难的“四个途径”。此项工作我局正在深入积极探索，努力为创新社会管理作出长宁反贪的应有贡献。

反贪办案没有特色就很难脱颖而出，没有创新就没有强大的生命力。创新社会管理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每个反贪干警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

《检察风云》：2013年1月1日起，新刑诉法将正式施行，对于你们反贪查案来说，会带来什么变化与挑战吗？

芮振伟：这次修改，对我们的挑战力度最大。首先体现在思想观念上。我觉得现在要特别注意四种思想倾向：一是忧心忡忡，束手无策；二是过于自信，低估难度；三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四是与我无关，顺其自然。这四种思想认识具有片面性和局限性，对今后贯彻执行新刑诉法都是不利的。

我感到这次新刑诉法将使我们反贪查案的整个过程进一步“阳光化”，尊重和保障人权有了实质性的提高；“全程同步录音录像”清除了以往审讯相对不规范的空间；“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将变革以往传统的办案方式和习惯；“不得强迫自证其罪”将改变我们驾轻就熟的审讯方法。当然，挑战是严峻的，但机遇也是空前的。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这就看谁耗费的心血多，心理准备足，应对能力强。我现在，除了每天的正常工作，业余时间都花在研究新刑诉法条件下怎么办案，怎么办好案。如果从明年1月1日开始，我无力指挥办案，这无疑是一种失职。

《检察风云》：你还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今后有什么展望和打算吗？

芮振伟：是啊！我从检三十多年，想想快要离开这个岗位，感慨自然很多。我现在要抓紧时间做好两件事：一件是要带领长宁反贪去迎接新刑诉法的挑战，这是作为一名反贪老兵义不容辞的责任；还有一件是要把“长宁反贪精神”传承下去。有朝一日，当人们说“没有芮振伟，长宁反贪依然是一支出类拔萃的队伍”，我将会感到无比欣慰！

三十多年检察生涯，我欠妻子和女儿很多很多。我原来是三级厨师，退休后，我会用厨师的刀功勺技来改善家庭的饮食水平，以此来提高家庭的幸福指数。2006年4月28日，我开始用电脑写日记，取名《闲拾偶思》，至今已累计超过300多万字。这是我亲手为自己创造的一笔精神财富。我退休以后，日记将延续，精神财富将增值。我定会乐在其中！

这次我们“十佳”每人要说一句自己的座右铭，我不假思索：“长宁反贪培育了我，我将终身回报中国反贪事业！”这是我的心声，也是我的追求，更是我的终身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