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伟，刘 灏

(1.泰山学院 社会工作系，山东 泰安 271021;2.泰安市团市委，山东 泰安 271000)

随着我国城市化速度的加快，大量农民进城打工，留下子女在农村生活，这部分留在农村的子女被称为“农村留守儿童”。为了了解这部分群体的基本状况，以便更好地对其提供教育、管理和服务，课题组成员对东平县农村留守儿童进行了排查摸底和调查研究工作。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东平县是农民工流出大县，留守儿童总量较大，但其中绝大部分外出务工者属于“候鸟式”外出，即只在农闲季节才外出务工。根据泰安团市委提供的数据，该县父母(双方或一方)常年稳定在外打工、能够完整落实各项信息、符合问卷调查和访谈条件的留守儿童有2623人，本次调查主要以这部分留守儿童为总体进行。调查采取了问卷调查与个案访谈、集体座谈相结合的方式进行。

为了保证整个调查的质量，课题组首先对共青团泰安市委、东平县委、东平县彭集镇教育办公室等相关机构和部门及工作人员进行了前期访谈，然后在东平县彭集镇前海子村委会和前海子中心学校召开由留守儿童、家长、学校老师和村干部参加的座谈会了解情况，并进行了问卷调查。在此基础上，确定了调研方案，并形成正式问卷和访谈提纲。

正式调查阶段，课题组先在总体2623名留守儿童中采用简单随机抽样方法抽取283人作为问卷调查样本，然后再在问卷调查样本中根据问卷调查收集到的资料对留守儿童所在学校、村组、家长和部分留守儿童本人进行深度访谈以验证和深化问卷调查得到的资料。调查实际发放问卷283份，收回有效问卷240份，有效回收率为84.81%。数据、图表用Stata统计分析软件处理。留守儿童调查样本基本情况见表1－1。

二、东平县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的基本特点

根据对调查数据的分析，东平县农村留守儿童问题具有以下基本特点:

(一)父爱或者母爱缺失影响留守儿童的个性发展

在所调查的留守儿童中，以父亲一方在外打工的比例最高(54.17%)，大大超出了母亲一方在外打工的比例(2.50%)，体现出父亲的劳动收入在家庭中所占的重要地位。不过由于父亲这一角色在我国家庭教育中承担“严父”的教育职责，大面积的父亲“缺位”的现状必将对留守儿童的教育和成长产生较大影响。同时，有43.33%的儿童父母双方均在外打工，母爱是给孩子安全感的教育，父爱与母爱的同时缺失必定影响儿童的个性发展。

(二)监护人承受着经济与心理的双重压力

从“现在和谁生活”这一问题的调查结果来看，父母均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大多数是和(外)祖父母生活在一起，称之为隔代监护。根据监护人问卷的调查数据，当孩子父亲或母亲不在身边时，监护人觉得最大的困难或者麻烦首先是“怕耽误了孩子”(28.21%)，其次是“经济压力太大”(20.51%)、“家务繁重，身体承受不了”(17.95%)。根据统计，绝大多数监护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种地，尽管被监护人父母也会给他们一些费用，但大多数并不固定，监护人承受着比较大的经济和心理双重压力。

表1 －1 调查样本构成情况

(三)留守背景下的亲子关系易生疏

57.14 %的留守儿童不愿意父母外出打工，在父母回家次数上，一年回家一次的比例最高，达到37.13%。留守儿童与父母平时多是电话联系，而且联系次数也不频繁，每周联系一次的仅占55.08%，有3.81%一年或一年以上才联系一次。那么父母回家时留守儿童的感受如何呢?在调查访谈中得知，一些孩子见到父母后很害羞，躲避，极少与父母主动说话。

沙河站镇一位监护人告诉我们，她的孙子出生后不满一岁就跟着她生活，孙子与父母之间几乎没有多大感情，见了面也不觉得亲。根据我们的统计结果，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在回答“父母回家时你的感受”时，有19.25%认为“感觉和想象的不太一样，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有2.09%认为“很烦，他们还不如不回来”。因此，一方面是留守儿童十分盼望父母留在身边，另一方面又存在父母回家时与父母感情生疏的问题。

(四)留守经历对于留守儿童的作用具有两面性

留守儿童正处于人生关键时期，如果不能及时得到父母在思想认识、价值观念上的帮助，尤其是情感上的支持，会让他们面临多种困境。对于“父母不在身边对留守儿童最大的影响”，我们发现心理方面所受的影响最大，占35.02%，其次受影响的方面排序为学习、生活和其他。

但是对有些儿童来说，留守经历反而会促使他们更加积极努力，父母外出打工以后，多数留守儿童在学习上更加努力了，在生活上更早独立，留守经历起到了激励的作用。在“父母外出打工以后，在学习上表现如何”这一问题上，选择“感受到父母的艰辛和没有文化的苦处，学习更加努力了”的留守儿童所占比例最多，达到了61.02%。

(五)多数留守儿童心理压力较大，需要他人的支持与帮助

表2 －1 有心事或遇到问题时向谁诉说或解决

表2 －2 需要学校、社会等提供的帮助内容(多选题)

图2 －1 留守儿童最担心的事情

根据表2－1可知，留守儿童身边的社会支持网络非常重要，监护人、朋友、老师都是其遇到问题时的求助对象。在回答“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怎么办”时，有1个被调查者选择了“想自杀”，另外，7.23%有“被遗弃感”，2.13%“想辍学并离家出走”，2.55%“想找个人打架”。这些数据证明了留守儿童群体中有一些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

根据调查数据，在最担心的问题上，选择“父母在外面打工的人身安全”的留守儿童数为130，比例达到54.62%，担心监护人身体不好的有22人，这说明留守儿童较懂事，留守经历使他们更能体会到父母、监护人的艰辛。图2－1反映了留守儿童内心的不安全因素较多，承受的压力较大，而留守儿童在遇到自己所担心的问题时又找不到支持来源。

在调查留守儿童“如果学校、社会等为你提供帮助，你需要哪一种帮助”这个问题时，有40.00%希望“能定期前往务工地与父母生活”，表示出留守儿童内心对父母的思念和他们的情感需求。表2－2还体现出留守儿童在教育问题上对社会支持的需求较多，希望在自身家庭教育资源不足的情况下得到他人的关心与帮助。

三、东平县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的产生原因

实际上，东平县农村留守儿童问题表现出来的特点既具有普遍性，又具有特殊性。导致这些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社会政策滞后

父母无法长期将子女带在身边给予照顾的原因是，城乡二元结构下的户籍制度［1］及与之相伴的就业、教育、医疗、住房、社会保障等体制和政策上的壁垒，加上农民工工资水平长期较低［2］，使进城务工的农民无力承担子女在城市里入学、就医等方面的昂贵费用。因此，社会政策的滞后与不公正是留守儿童问题产生的制度根源。

(二)留守儿童的社会支持网络相对缺乏

在经济支持上，根据访谈发现，有留守儿童的贫困家庭除了极少数能够享受农村最低生活保障金之外，都没有得到村级及其以上组织的经济资助;在教育问题上，监护人、务工父母对于留守儿童的学习非常重视但缺乏具体的支持手段，加上隔代教育的家庭相对较多，“重教不会教”的现象普遍存在，根据对监护人的调查数据得知，40.26%的监护人表示“平时想辅导孩子学习却辅导不了”;在情感支持上，留守儿童希望有更多的社会支持手段帮助他们实现与父母团聚的愿望。

(三)监护人文化素质较低导致家庭教育缺位

隔代监护的监护人普遍年龄大，身体差，特别是文盲比例较高，多数监护人没有主动与老师交流的意识。根据对监护人的调查，“定期与学校或老师联系”的监护人仅占44.74%。监护人不但在学习上无法给留守儿童切实有效的帮助和辅导，而且由于年龄一般相隔近50岁，与留守儿童思想观念差异极大，存在明显的沟通障碍，会带来较多的教育管理弊端。有的监护人只重视孩子的基本生活需求，而忽视了孩子的心理。

我们在老湖镇的一个村中心小学访谈某10岁留守女童的奶奶时，发现她一直在数落自己的孙女，用得最多的字眼就是“笨”。而她的孙女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始终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据其班主任介绍，这名女童平时性格非常孤僻，成绩也很一般。按照艾利克森的人格理论，少年儿童时期健康人格的塑造和培养，有赖于在成年人(主要是家长)的激励、支持和鼓励之下获得对学习知识渴望的满足。［3］很显然，这名女童的奶奶对待孙女的态度和教导方式对于女童的性格养成有很大的不利影响。

(四)对留守儿童的学校教育存在缺陷

主要表现在:

1.教师关注焦点片面化。一方面，一些留守儿童向我们反映由于成绩不突出而不受老师的欢迎和关心，出现了越是成绩好的学生，受到老师的关爱越多，越是成绩差的学生，受到老师的关爱越少的“马太效应”。另一方面，老师也很少与留守儿童进行交流，忽视了对留守儿童情感和心理健康的关注。

2.留守儿童的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基本处于脱节状态。学校教育只有与社会和家庭密切配合才能产生应有的效果。根据在几所学校的座谈会得知，学校普遍认为学校教育主要侧重学生在校期间的教学管理，至于学生在放学以后的表现则难以管理到位。这说明老师与监护人之间缺乏足够的沟通，容易助长留守儿童的放纵行为和道德滑坡。

四、加强农村留守儿童教育、管理和服务的对策与建议

从对农村留守儿童的问题分析可知，对农村留守儿童的教育、管理和服务存在缺陷，他们中的一些人有可能因此成为问题儿童，甚至成为将来青少年违法犯罪的隐患。因此，加强农村留守儿童的教育、管理和服务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为此，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政府部门要加强对留守儿童问题的政策研究

在政策体制上，加快户籍制度改革刻不容缓。政府部门要积极研究制定农民工及其配偶、子女落户政策，完善暂住户口登记制度，实现农民工子女接受义务教育等方面与流入地居民享受同等待遇。对农民工将其子女带到城市上学和生活给予适当鼓励与帮助，从而发挥家庭难以替代的教育与关爱功能。在户籍改革到位前，可首先开辟农民工子女就学“绿色通道”，使其享受与打工所在地儿童同等的受教育待遇，免除一切限制和收费。

第二，在已有做法的基础上完善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组织机制

东平县的部分乡镇已经成立“关爱留守学生工作小组”，实行一帮一制度。根据访谈得知，从2005年开始，在东平县妇联的协调下，县国税分局、县供电公司、县东平湖管理局针对儿童失学、就读困难的现象，与30名贫困孤儿、单亲家庭的孩子结成对子长期帮扶。东平县接山乡大学生村官通过调查为每位留守儿童建立了健康档案和联系卡，开办了“4∶30学营”，在每天下午放学后帮助他们补习功课。8名大学生村官义务当起了留守儿童的“代理家长”，利用周末为孩子们辅导少儿英语和计算机基础知识课程。还通过电脑视频让孩子与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视频聊天”，诉说思念，汇报学习生活情况，为留守儿童筑起了“爱的港湾”。［4］这些做法都对留守儿童健康成长起到了积极作用，值得推广。

在现有工作的基础上，一是可以继续利用大学生村官资源，成立“留守儿童之家”，为民解困。二是通过财政资助或者社会捐助形式在留守儿童集中、工作基础好的学校及村居建立“留守儿童活动站”，加强留守儿童与家长的交流。比如，活动站的工作人员每月至少与其家长通过电话、书信等途径联系一次;活动站相关工作人员还要定期与监护人见面，督促监护人加强对儿童的管理和教育;在热心人士中招募“社会妈妈”，在大学校园招募“代理哥哥、姐姐”，同留守儿童结成帮扶对子，开展情感关爱、指导帮助和适当的经济援助等活动。

第三，加强农村中小学对留守儿童的教育与管理

一是在留守儿童较多的农村地区，开办寄宿制学校。学校尽量为双亲在外地或亲友不能有效地提供完整成长环境的农村留守儿童提供住宿便利。

二是学校要开通家长(监护人)热线，并要充分利用假期、农忙或春节家长回家的时机，召开留守儿童家长会，与家长交流，使学校内外对儿童的影响产生合力效应。

三是建立留守儿童跟踪管理档案。学校要对留守儿童登记备案，分类区别对待，进行有针对性的教育和管理。例如，彭集镇中学为留守学生建立6项工作制度，即:留守学生档案和联系卡制度;学生与学生、老师与学生的“1+1”帮扶制度;班主任老师与留守学生的谈心制度;年终召开留守学生家长会制度;老师走访留守学生监护人和与家长电话联系制度;年终检查考评制度，要求各级部将关爱留守学生的各项工作纳入年终考评内容。［5］

第四，建立综合型社会支持体系，维护农村留守儿童合法权益

一是要保障特殊困难农村留守儿童获得应有的社会救助。一方面要继续发挥“春蕾计划”在解决留守儿童实际困难中的作用;另一方面建议建立留守儿童救助基金，用于留守儿童的医疗、教育和课余活动费用，该基金由用工单位、城市教育收费、主要劳务输入省市的财政收入分别承担，并接受社会慈善捐赠。

二是依托各级共青团、少先队组织做好农村留守儿童的思想政治教育、品德教育、文化教育、安全自护教育和网络素养教育等。进一步深化“青少年维权岗”创建工作，加强12355青少年服务台建设，推动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的有效解决。

三是帮助监护人提高责任意识，主动履行家长的教育职责。通过开展“监护人教育工程”活动，设立“农村监护人课堂”，充分利用远程教育平台教育引导农村留守儿童的监护人，加强监护人教育培训。

第五，通过多种渠道为留守儿童提供安全保障，并丰富其文化活动

一是政府部门要建立留守儿童安全档案，确保留守儿童“四无”，即:无伤害、无失学、无犯罪、无不良习惯;“五有”，即:家庭有监护人、村(居)有联系点、有心理疏导、有社会关爱、有安全保障。

二是要在农村建立留守儿童维权机构，依法维护留守儿童的合法权益，为权益受到侵害的留守儿童提供法律帮助和指导。

三是做好宣传教育工作，强化对农村留守儿童的法制观念、安全防范意识等方面的教育引导，提高他们的维权意识和能力。

四是重视农村留守儿童文化活动室建设。要在调查摸底的基础上，积极协调，在留守儿童较多的乡镇、村建立留守儿童文化活动室，并制定管理办法，把活动室工作纳入村委会精神文明和新农村建设整体规划及村小学工作之中。

［1］吴霓等.中国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研究课题组《中国农村留守儿童问题研究课题》［DB/OL］.教育发展研究网(http://www.cnier.ac.cn)，2004.

［2］陆学艺.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181.

［3］王泽淮，李翠英，胡昆.农村留守儿童行为描述及问题分析——基于湖南的调查［EB/OL］.湖南社会学网，http://www.hnshx.com/Article_Show.asp.ArticleID= 3983，2009－02－22.

［4］东平:大学生村官“四结对”［EB/OL］.http:// www.jnrtvu.com/jnxssx/Article/Show.asp.id=1424，2011－06－23.

［5］彭集中学多种形式开展关爱留守儿童工作［EB/ OL］.东平教育信息网，http://www.dp.taian.edu.cn/htm l/shouyelanmu/xiaoyuanfengguang/20110418/10529.html，2011－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