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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细菌:滥用抗生素之祸

2011-12-30王震元

科学24小时 2011年11期
关键词:青霉素耐药性耐药

文|王震元

超级细菌:滥用抗生素之祸

文|王震元

一种源于南亚,名为NDM-1的超级细菌在全球多地蔓延,并出现感染者死亡案例。消息一经报道,立即引起人们强烈关注。超级细菌究竟会不会大肆传播,又有什么药可以抵抗超级细菌?全球科学家对此进行了探寻……

2010年8月11日,就在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甲型H1N1流感疫情已进入尾声之后没几天,著名的英国《柳叶刀》杂志又披露了一种“超级细菌NDM-1”正在流行并造成严重后果的坏消息。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这种细菌已经从印度、巴基斯坦等东南亚地区流窜到英国、法国、美国、加拿大、日本等10余个国家。当年10月4日,我国台湾发现1例病人。此后不久的10月26日,宁夏和福建又分别在两名新生儿及一名老年患者体内检出NDM-1。与此同时,印度新德里的饮用水也受到了NDM-1细菌的污染。据估计,截至2010年10月,全球约有50万人已携带NDM-1细菌。

NDM-1细菌引起公众的恐慌,不但是由于这种超级细菌在全球范围内的迅速传播,更因为几乎所有抗生素都对它无效,受到感染后往往“无药可治”。那么,这种现象又是怎样产生的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说来就话长了……

弗莱明“道高一尺” 耐药菌“魔高一丈”

1943年,弗莱明、弗洛里和钱恩三位科学家研制的青霉素,拯救了千百万肺炎、脑膜炎、脓肿败血症患者的生命。二战期间,英国首相丘吉尔由于感冒引起了肺部感染,就是因为幸运地注射了青霉素才转危为安。以青霉素为起点,科学家们又陆续发明了链霉素、氯霉素、金霉素、红霉素、灰黄霉素、螺旋霉素……由此衍生出了统称抗生素的“大家族”。

据统计,由于抗生素的广泛应用,人类的平均寿命增加了大约10年。所以科学界一致认为:抗生素对于现代医学起到了革命性作用。抗菌疗法的“黄金时代”就是从大规模生产青霉素开始的。

青霉素的杀菌原理,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被阐明。原来在青霉素化学结构中,有一个β内酰胺环,这个基团好像古代兵器中的“矛”那样可以“刺杀”细菌。这是因为细菌细胞质外层有一层很薄的质膜,就像古代士兵用的“盾”。而β内酰胺环能专门抑制细菌体内制造质膜的酶,使细胞无法制造这种“盾”,从而使细菌的细胞质外溢而死。人体细胞既没有细胞壁,也没有制造质膜的酶,所以青霉素对人类无害。

但是这种“矛”与“盾”之间对立的统一,在一定条件下会向相反方向转化,这是普遍存在于自然界的辩证法。青霉素用久了,细菌就会产生水解酶——“矛”,把青霉素的β内酰胺环——“盾”破坏掉。这就是细菌的耐药性。当然,科学家也有相对应的青霉素“半合成”办法,即在青霉素化学结构中引入几个新“基团”,使细菌水解酶失效。从现代分子生物学的角度看,细菌的耐药性是在它的“耐药基因”指导下产生的。进一步研究表明,自然界,例如产生抗生素的真菌、放线菌,其抗生素合成基因簇中本来就存在大量的“耐药基因”。当人体经常接触某种抗生素后,就对致病菌构成一种“刺激”,从而“诱导”病菌中处于抑制状态的耐药基因“活化”,合成一种使抗生素失去活性的酶,或改变它自身的代谢途径,以“绕过”抗生素的作用部位,从而产生耐药性。还有一种情况是“突变”,即某些菌株由于偶然的变化产生了耐药基因,并被保留下来。一般情况下这种“突变”不易被察觉,只有当敏感细菌被抗生素杀灭后,耐药菌才会大量繁殖。

无论是“诱导”还是“突变”,都表明耐药菌与抗生素之间进行的是一场长期反

复的、你死我活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斗争。由于抗生素更新换代的速度远远落后于耐药菌产生的速度,因而对人类健康产生了严重危害。例如,

仅1992年美国就有1.33万名患者死于抗生素耐药性细菌感染。

游子魂断比利时 “质粒”充当“帮凶”

2008年1月9日,一位59岁的印度籍瑞典病人从新德里回瑞典后,医生在他的尿液中分离到一株肺炎克霉伯菌。由于这株细菌不但对多种抗生素具有耐药性,而且分子生物学性质也与过去的耐药菌不同,因而引起了英国医学专家吉莫西·沃尔什教授的高度警觉。实际上这就是人类发现的第一例超级细菌NDM-1。但是,不知是印度医疗广告深入人心,还是“廉价”的巨大诱惑,那些打定主意去“医疗旅游圣地”的人群,还是有增无减。2010年6月,一名比利时男子在巴基斯坦旅游时遭遇车祸腿部受伤,在当地治疗回国后发现感染了这种超级细菌。尽管医生们使用了多种药力强大的抗生素,但仍未能挽回患者的生命。面对电视镜头中医生们的无奈和悲伤,公众这才引起了高度的关注。沃尔什后来在论文中把这种超级细菌正式命名为:新德里金属-β-内酰胺酶-1,简称NDM-1。准确地说,NDM-1本身并不是细菌,而是存在于细菌中的一种基因,也可认为是一种酶,可以使细菌产生耐药性。

如果作进一步分析,就可发现NDM-1具有几个主要特征:首先,它具有“泛耐药性”而非“强致病性”。所谓“超级细菌”这一通俗说法由来已久。它是指临床上出现的对数种抗生素具有“多重耐药性”的一些病菌。例如用半合成青霉素(即甲氧西林)杀死耐药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后,仅仅隔了2年,就出现了耐甲氧西林的超级细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MRSA),但尚有碳青霉烯抗生素可以对付。而NDM-1对绝大多数抗生素都不敏感,包括它的酶能把碳青霉烯抗生素分解掉,这就是“泛耐药性”。但是,“耐药性”与“致病力”是两个不同的概念。NDM-1本身尽管并没有致病能力,但某种病菌如果携带了这一基因,却等于“解除”了绝大多数抗生素的“武装”,就可长驱直入人体内为非作歹,引发可怕的炎症,导致病人出现高烧、痉挛、昏迷不醒的症状直至死亡。

其次,它的传播形式是“感染”而非“传染”。在细菌的细胞内,存在一种叫作“质粒”的DNA分子。研究结果表明,NDM-1基因就位于一种140KB(KB是DNA分子双链的长度单位,表示链上有1000对“碱基”)的质粒上。质粒的特点是可以从一种细菌的细胞进入另一种细菌的细胞。如果说,置那位比利时旅客于死地的“凶手”,是带有NDM-1基因的超级细菌的话,那么,形成这种“基因水平转移”的质粒无疑就是“帮凶”了。一般来说,NDM-1在临床上引发的多为感染疾病,易感人群多为免疫力低下的住院病人,或为接受手术治疗的患者。院内感染和跨国医疗旅游是NDM-1传播的主要途径。当然,携带有NDM-1的患者排泄物污染环境的影响也不能忽视。但是,这与甲型HIN1流感作为传染病,既可以由动物传播给人,也能够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空气、飞沫都是其传播的媒介的特征有着本质的区别。

最后,它的源头是抗生素的滥用而非新德里糟糕的医疗环境。实事求是地说,从NDM-1产生耐药性的机理层面分析,源头应该是发展中国家普遍滥用抗生素。无论是印度、巴基斯坦还是马来西亚,这些最早发现NDM-1感染病例的国家,卫生条件都较差,医疗设施也不足。大量低收入人群,有病往往想当然地去药店买一些价格低廉的抗生素治疗。即使上了医院,医患双方又都对抗生素存在依赖心理,医生为了保证疗效,经常不自觉地增加药物剂量,或直接使用二线、三线药物治疗普通感染。我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英国《柳叶刀》杂志2008年曾撰文披露,我国医院内引发感染的致病菌中40%为抗生素耐药菌,耐药菌的增长率达26%,居世界首位。这在很大程度上与抗生素使用不当有关。据报道,我国75%的季节性流感,都与误用抗生素治疗有关。如果拿抗生素用量占全部药品总用量做比较,欧美发达国家为10%。而在我国即使是控制较严的“三甲”医院也占30%,民营、基层医院更高达50%以上。此外,畜牧业、渔业中也广泛地将阿莫西林、红霉素等抗生素用于动物疾病预防。这种临床药物对非临床环境的“污染”,无疑成了催生耐药菌的“温床”。

“亡羊补牢”可控防 研发新药征途长

我国医学中有一句名言:“圣人治未病。”特别是由于超级细菌NDM-1具有“易防难治”的特点,因而更应该以预防为主。“解铃还须系铃人”——合理用药就成了当务之急。首先,应该尽量减少广谱抗生素的使用,并缩短它的疗程。今年国家卫生部出台“新政”:抗生素使用总量减少50%,一些限制使用和特殊使用的药物,更明确规定主治医师以上职称者才有处方权。其次,所有医院,特别是收治NDM-1感染者的医院,从病人、访客到医务人员都要勤洗手,以防止耐药菌的传播。此外,在疫情传播期间,医院的设备、为患者提供的各种设施以及整体环境,都应该按时认真消毒。加拿大一位公共卫生专家还呼吁,那些曾在印度的医院中接受过治疗,特别是手术的外国患者,返回本国后必须立即去医院进行筛查。如果确认感染了NDM-1,应再对感染者的密切接触者进一步筛查。这无疑是确认感染人群的快捷方法。

超级细菌NDM-1主要通过接触传播,感染发病的主要是免疫力低下者,对普通人群并没有很大危险,只需要注意个人卫生,尤其要正确洗手,加强锻炼,合理休息,提高机体的免疫力就可以了。但如果去医院探视患者,就应该接受相关医务人员的指导,做好消毒、隔离工作,避免受到感染。

当然,正如那位沃尔什教授所言:“从治疗角度看,我们迫切需要直接针对NDM-1的新的抗生素。”但要付诸实践,却困难重重。这是由于一种新药的问世,往往历时十余年,耗资过亿元,而上市后仅隔数年,又会产生相应的耐药性。特别是目前抗生素市场的低利润,更使企业家们裹足不前。据统计,在世界上前十五强的制药公司中,目前只有葛兰素史克、辉瑞、默克、诺华和阿斯利康五家还在致力于抗生素的研究。于是科学家们决定改变思路,例如,研究人员最近在蟑螂和蝗虫的脑内,都发现了9种可以杀死金黄色葡萄球菌等多种致病菌的蛋白质成分。但要把这些“天敌”转化成具有临床价值的制服超级细菌NDM-1的良药,征途仍旧是漫长、曲折、艰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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