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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大杂院儿

2011-11-21张少龙

草原 2011年12期
关键词:大杂院小城孩子

□张少龙

北方的大杂院儿比不上北京的四合院儿有那么多的文化积淀,也比不上上海弄堂的厚重久远,但却有着北方独特的韵味,叫大杂院儿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六七十年代大多数的北方小城,在建筑上很生动地反映了并不久远的历史,有中国传统的北方建筑,也有日式和俄罗斯特色建筑,更多是老百姓因地制宜为了生存需要而搭建的各色住房,因此就形成了北方小城多种建筑并存的独特景象。既有俄罗斯风格的木刻楞和板夹泥(北方林区也有木刻楞,只是具体制作方法略有不同),也有本土的红砖房、土坯房和干打垒等许多种类;屋顶也是五花八门,既有铁皮的,也有红瓦青瓦的,还有油毡的,最为简单的就是黄泥屋顶。由于当时缺少也无法进行科学长远的城市规划,因此各家各户根据自己的经济条件和当地的风俗随心所欲地设计和规划着各自的理想。于是这些不同种类的房子按照街区划分,简单的纵横排列,高低错落的分布,再加上窄窄的、弯曲犹如迷宫一样的胡同,就构成了北方独特风格的大杂院儿。

高高低低的板障子把一家一户分隔开来,有的使用板皮,有的使用柳条栅栏,大多使用各色杂木板子,高低各不相同,只是各家之间划分“领土”界线的象征意义,安全防护的作用不大。由于当时处于全民“吃大锅饭”的状态和国民经济处于恢复时期,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大致相同,除了当时掌握“听诊器”、“方向盘”等几个特殊行业家庭稍显富裕一点之外,社会治安状况特别好,可以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好捡的,也没有什么可丢的,大家基本都处于同样的温饱状态。最有意思的是家家的门锁几乎都是一种摆设,有时候家里来了的亲属和客人,主人又不在家,热心的邻居就会帮忙从屋檐下、门框上等大家熟知的地方取出钥匙,把客人让进屋去等候,这可以算作那个时代的一个独特景观吧。大杂院儿的每家每户门外大都会用木板、青石或废弃的砖头搭建一个简易的长凳,便于人们休息和沟通;也会紧靠着板障子堆积一个大大小小的木头垛,一般是积攒起来用于制作家具、盖房子之需,也有个别家是为老人准备的制作棺材的木料。当时虽然每家的条件各不相同,但都很重视院门的修建,从门的质地、大小、是否着色就基本可以判断这户人家的富裕程度,这也是北方对“门当户对”的一个佐证吧。那时每家的木窗外边都会有各色的“窗板”,其避光、保暖和安全的作用十分突出,据说北欧的一些国家现在还在沿用,甚至立法约束,原因是低炭环保。但数九严寒的冬季晚上关窗板则是大人孩子都相互推脱,极不情愿承担的一项艰巨任务,甚至有的人家还为此制定了轮流承担的办法,这也是现在孩子们很难体会和想象的事情。

大杂院最为热闹的时候就是夏日的晚饭时间了,高低错落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小城笼罩在暖暖的温馨之中。女主人们忙碌着准备晚饭,男人们则在大院里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闲聊等待;早已放学又没有作业负担的孩子们在尽情地欢笑、嬉戏,男孩们在弹玻璃球、打瓦,不时爆出一阵哄笑和欢腾;女孩们则在安安静静地打布子、跳皮筋,唱着“小皮球,架脚踢,马莲开花二十一”的古老歌谣;老人们则在左顾右盼地照看着自家和邻家幼小的孩子们,这样的情景是现在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就像一幅充满了生机温情、其乐融融的民俗画,也是热衷怀旧的人们最为唏嘘感慨和难以忘怀的。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从各家各户飘出来,许多男人神奇地养成了可以感觉到是否是自己家饭菜做好了的本领,其实现在想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时候的生活简单,饮食也很简单,基本上都可以猜到哪几样饭菜,当然也就可以闻到属于自己家的味道了。随着各家女主人的出现,男人们恋恋不舍地逐渐散去,女孩子们乖乖地跟着妈妈回家,对于像野马一样的男孩子们,母亲的吼叫和劝说基本是没有什么作用的,父亲的责骂和威胁还算有着较强的震慑力,于是各家父母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声在大杂院里回荡,其间也夹杂着一些粗鲁的责骂。在家门口和大杂院儿里吃饭也是北方小城的一道独特景观,许多男人和孩子们喜欢端着晚饭跑到大院里或者自家的门口边聊天边吃饭,这除了那时候文化生活基本是空白,既没有电视,收音机也极为笨重不便挪动等原因外,大家都格外珍惜北方舒适凉爽而又短暂的夏季,最重要的还是大杂院儿那浓郁的人情味儿和热闹的场景吸引着人们。男人们和孩子们常常会端着一碗粥,或者一手拿着蘸了酱的大葱一手拿着饼子或窝头,津津有味地吃着、聊着、笑着,清贫之中却有着独特的情趣和欢乐。

大杂院里的邻里之间养成了极为融洽、和谐、亲密的关系,是“远亲不如近邻”的真实写照。每逢有人家办红白喜事或者有建房、搬家等大事小情,邻居们不论大人孩子都会前去主动帮忙,使生活在大杂院的人们都感到极为温暖。若是赶上年节谁家杀猪宰羊,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们就会像自己家办喜事一样的高兴、开心,大家会真诚地分享他们的快乐,最关键的是可以开开荤,饱一下口福,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或是喝上一碗羊下水汤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平时谁家若是做点好吃的,也都会端一盘饺子或者一碗肉送到邻居家,这几乎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在邻居家看到自家的碗碟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现在看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有时大人外出,孩子临时吃住在邻居家里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孩子们像一家人一样在一起吃住、玩耍、写作业,快乐无比,这也许是后来的独生子女们一生所无法企及的奢望吧!许多家的老人会像照看自己儿孙一样,帮助左邻右舍们照看着好几家的孩子,其乐融融,欢乐祥和。大杂院的生活既单调也丰富,说它单调是平淡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极少有大事发生,有时一个小小的街边传闻会被大家津津乐道很久,并且在传播中早已面目全非、南辕北辙了,但大家依然乐此不疲;说它丰富是浓郁的人情味和简单充实的快乐氛围,牢牢地吸引着每个生活在那个环境中的人们,为之沉醉和幸福。

在我的记忆当中,走街串巷的吆喝声是构成大杂院独特氛围的一个难忘记忆,也是孩子们单调平淡生活中关注的焦点和调味品。“冰棍儿”、“冰糖葫芦儿”的叫卖声和“爆米花儿”的轰响声最是吸引我们。如果能够买上一根冰棍儿或糖葫芦儿绝对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吃冰棍儿的孩子,渴望、羡慕地看着,咽着口水,有时遇到大方的孩子,会让每个与之交好的孩子可以吃上一小口,那也是很幸福和骄傲的感觉;爆米花儿则是最受孩子们喜爱零食之一,虽然那时的生活条件很差,但偶尔拿出一点玉米和大米总还是可以的,况且每个父母也都觉得因生活的艰辛对孩子有所愧疚,嘣一些玉米花儿、大米花儿可以让孩子们安静好几天,省去不少烦恼。“磨剪子哟,锵菜刀”,“破烂儿换钱”的叫卖更是孩子们追逐模仿的对象。孩子们叫着、喊着可以追出好几条胡同,最终在大人的责骂声中散去,跑远。当时孩子们最怕就是理发师傅特殊的“吆喝声”,其实是用两个铁器摩擦而发出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可以传得很远,于是各家的大人们开始将一个个疯跑的男孩子捉回来,逐个按在小凳上剪头,有时候赶上师傅的推子不快,那夹头发的滋味实在难以忍受。伴着揪心的疼痛和泪水,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刑场”,剪过的孩子会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挑逗和哄笑,由于有大人在一旁,理发中的孩子脸憋的通红,恨得直咬牙根儿却也无计可施。再有就是送水师傅的马车铃声和吆喝声,不管在多远,孩子们听到了都必须马上赶回家去取水桶等着接水,如果去晚了没有接上,家中没有水吃一顿责打肯定是免不了的。

北方的冬季漫长而寒冷,春季房屋除雪和修补漏洞是每家很重要的工作,也是孩子们最为开心的时刻。那时我最高兴的就是随着父亲或哥哥理直气壮地爬上屋顶去工作,而且任务完成后妈妈还会适当改善饭菜来慰劳我们。站在屋顶向着远方眺望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享受,望着小城边缘高低起伏的山丘、不同种类的树木、还有天边的朵朵白云,心中浮想联翩,涌出无限的遐想:山那边是海吗?山里有没有神仙呢?云端上该不会是孙悟空在巡游吧?大杂院就这样载着我们的梦想和童年的欢乐走进了记忆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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