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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无法实现的梦想——电影《孔雀》评析

2011-11-16郑州职业技术学院李秀丽

电影评介 2011年15期
关键词:伞兵小人物孔雀

郑州职业技术学院 李秀丽

坚守无法实现的梦想
——电影《孔雀》评析

郑州职业技术学院 李秀丽

顾长卫导演的《孔雀》,以纪实的风格表现了小城镇的底层市民执着的坚守自己的青春梦想,却又在命运面前无法把握,想要改变现状却永远无法改变的悖论,以及由此带来的无望与破碎,揭示了小人物在大时代面前无奈的灰色人生及其社会原因。

纪实风格 青春梦想 平民视角 灰色人生

从瞬间到永恒,从方寸到寰宇,每一个人的生命故事都提供了百科全书般丰富的可能性。大师的标志就是能够从中挑选出几个瞬间,却借此给我们展示其一生。

——罗伯特•麦基

顾长卫导演在2003年推出了他的三段体、长达2小时15分钟的电影《孔雀》,在获得好评的同时也赢得了票房。在第55届柏林电影节上捧得银熊评委会大奖。可以说这部影片是顾长卫厚积薄发呕心沥血的产物。

《孔雀》从历史的夹缝中挣脱出来,摆脱宏大叙事的框架,用痛切的个体生命经验微妙地映射了社会的波动。以纪实风格、平民倾向造就了一种朴实自然的形态、平平缓慢的节奏。《孔雀》以文革刚刚结束后的社会转型时期为时代背景,讲述了一个小城镇平民之家五口人的日常生活、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通过对苦涩生命原生态的摹仿突出表现了人生的无序、无奈和无可把握。特别是表现了哥哥、姐姐、弟弟三人从五彩缤纷的青春梦想到灰色庸常的普通人生的幻灭破碎撕裂的成长伤痛,在大时代和平背景下个人在命运面前的对理想的执着和理想破灭后的悲痛,深刻揭示出生活在大时代深受大时代情节影响的一家两代人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困惑与无奈。

一、大时代的青春梦想

经历了无所不在的政治话语的侵袭和宏大叙事的熏染之后,哥哥、姐姐和弟弟都怀抱着各自的梦想:他弱智的哥哥备受父母宠爱也乐于享受这种宠爱,暗恋漂亮的女工并想尽办法让母亲出面求亲,以自己吃亏的方式来维持友情,这种想要获得自我却又在环境面前有所妥协也是不甘平庸奋力向上的明智。姐姐喜欢拉手风琴追求艺术,对当幼儿园阿姨和在药厂车间刷瓶子的工作强烈不满,她想要的是当一名伞兵,爱慕的也是当伞兵军官的男青年。在封闭的小城里渴望着小城外的事和人,试图以此走出父辈们为代表经营的体现了承自农业社会的传统文明的小城,以刚刚觉醒的现代文明来叛逆与对抗来自血缘关系专制下的和谐。无论从身材还是从性格上来说都比较孱弱的弟弟,渴望得到同学的尊重和女同学的青睐,希望当一名海军遨游四海,想有一个可以让人尊敬的当兵的哥哥。这些都显示了对普通小人物对体制的认同与向往。作为老一辈的平凡庸常的在社会面前依然无力把握命运的父母,同样也是体制生活的向往者。他们想给子女找更好的能被体制认同的工作。他们为子女找工作也去寻求体制的认同和许可,去幼儿园园长家求情,给局长送礼等等。

一边是试图守住和谐状态的血缘传统的父母和他们所代表的家长制,以及稳定不变的家庭生活;另一边则是不安现状、充满个人欲望和主体意识的姐弟试图改变命运的挣扎。这两种文明的冲突与对立不仅仅是一家两代人的冲突与对立,而且是社会时代发展的冲突和对立。在矛盾无法调和的情况下,小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凸显的不是父辈们的落后而是新生代们的无知、怪异、苦闷和孤独,以及别人的歧视、不解与惊异。文革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文革关于政治的寓言却很深的印在小人物心中。改革开放的大时代已经到来,但老一辈人以及小城里的普通民众基于经验和思维的惯性,还生活在原来的世界中,觉醒的新一代已经无法忍耐封闭空间里工作不得意、梦想破灭、家庭气氛低迷,父母以牺牲他们的利益来实现对弱者的偏爱。已经觉醒的自我意识对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的反抗也是促使姐弟寻求一种身份的认同和精神的归属。

二 、小人物灰暗庸常的人生

《孔雀》以平民的姿态来观察和表现小人物庸常的人生,在这种不被人注意的司空见惯的庸常人生中发现小人物身上的传奇和伟大。正如顾长卫所说:“我特别想歌颂的就是这样一些寻常的小人物,他们来去都没有人注意,他们的生命更坚韧,他们的生活过程也更苍凉,我就是觉得我对他们的生活怀有敬意。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记住那些英雄啊,风云人物啊,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生活后来都成了神话。然而小人物他们的来、他们的走都不会留下太多记忆。”[1]通过这样的视角淡化历史淡化政治,也是一种平民历史。

影片始终都贯穿着“弟弟”回忆讲述的画外音。那种低沉、轻微、无力的语调是经历了生活的磨难与抗争,在抗争无果的情况下已经与现实达成妥协达成和解的情况下所特有的置身事外的平静与祥和,仿佛弥留之际的老人在回忆着青春往事。这种自序传性质的第一人称叙事本身就弥漫着浓郁的现实主义气息。如果说这是形式上的现实主义,那么对长镜头的运用、影片的灰暗色调、叙事场景的日常化,人物对白的地方色彩等,就是内容层面上的现实主义。分别讲述哥哥、姐姐、弟弟三个人成长的命运,并将他们的命运相互交叉进行叙事三段,开始都是一家五口人围坐在拥挤狭窄的长长的走廊里一起吃饭这一最日常化的情景,来淡化时代的宏大背景,将所有的时光流逝用这个亘古不变的仪式加以凝固。暗示了生活中的所有意义所有梦想都必须有现实“吃饭”这样的为物质依托。不管是哥哥、姐姐还是弟弟,都不能逃脱日常凡俗生活的围猎。

破败、灰暗、斑驳的小巷;低矮、压抑的楼房和狭窄的走廊;高高的、孤独的电线杆和密集的电线;周边荒芜杂乱的田野、树林和庄稼;设备原始、嘈杂的刷瓶子车间等等,无不弥漫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气息。人物就在这样的封闭空间空间里上演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与生老病死。

“姐姐”是最富有浪漫气质也最不安现状最执着追求梦想的人,每天伴着沉闷的生活等待合适工作的到来。在小城里她最初的梦想是拉手风琴,在艺术的天地里彰显自己的价值。当提着一篮子萝卜干到房顶上晒的时候,仰面看到碧蓝的天空下飘落的降落伞时,正在寻找人生方向的她萌生了想当一名伞兵的愿望。于是她飞快的骑着自行车追逐伞降落的地方,当英俊而洒脱的伞兵军官乘降落伞降落在她面前时,关于爱情的青春梦想也很快从体内苏醒并占据了她的一生。“姐姐”为了能当伞兵,先是利用色诱——邀请军官打乒乓球展开感情攻略,当这个方案失败后,又借弟弟的钱买酒行贿。当她来到驻军处看到别的也想当伞兵的姑娘正和那名军官愉快的打乒乓球时,她已经明白自己的伞兵梦破裂了,她就把准备送给伞兵军官的酒从桥上一瓶一瓶的推下去,一切努力都化为徒劳,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伞兵梦的破碎对她的打击沉重到在全家人的劝说下她仍然躺在整天躲在卧室不出来吃饭,直到用自行车拉着自制的降落伞在小城的大街上做梦想的彻底绽放,这种在普通人眼里近乎狂放的举动,有关美丽、神往的人生理想随着母亲扯落降落伞的那一刻凝滞不动,为了追要回象征着青春梦想绽放的降落伞,她主动向果子献出贞操,这与其说是她的堕落,不如说是对神圣理想的坚持和不容任何人玷污。在家庭亲情缺失的情况下,她用自残的方式获得一位热爱音乐的老者的同情和关爱。正如她与“弟弟”在电影院看电影时说的那样:“咱爸妈不喜欢咱,他么只喜欢老大。总有人会喜欢咱的”,这种残忍的方式不仅表现出对亲情的渴盼,更衬托出心灵深处亲情的荒芜。为了摆脱在药厂刷瓶子的命运,天生丽质的她以婚姻为交换的筹码与一个只见过几回面的不甚了解,略显木讷的给局长当司机的小王结婚。但婚后不久就因感情不和而离婚。多年以后,当她和弟弟在路边的卖菜摊前挑选西红柿时,突然看见占据自己心田多年的伞兵军官已经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最重要的是已经变成一个庸常的不修边幅略显邋遢的市井平民,——胡子拉渣,大口咬着包子。就在那一刻,整个镜头都是她无声痛苦的扭曲的表情。至此,她青春的所有梦想都被无情的现实生活磨损、侵蚀殆尽,所有的青春梦想的残骸被抛洒得遍地狼藉。

“哥哥”的理想比较实际,就多得到些父母的优待并理所当然的享受这些优待,踏踏实实的工作,以工作中的吃亏换得维持几个朋友。然而他的忍让和退却换来的却是同事更进一步的嘲弄。在面粉厂背面粉袋时,同一个班上的四个同事坐在车间里打牌,只有他一个人在气喘吁吁如同老牛一样的背面粉袋。当他表示不愿意多背时,正在打牌的同事就用“老法”武力整治他。而他在武力教训后竟然很快就忘却,沉入梦乡忘记下班回家。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新时代的阿Q的可怜与可恨。唯一不实际的是暗恋并追求漂亮活泼的女同事美玲。这也是“哥哥”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也是第一次的恋爱。然而备受同事和周围人嘲弄的他在追求的开始就已经注定是失败的结局。虽然母亲会拿钱请求,而他自己也在身边人的沉默与保护中逐渐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怪物。最后在家人的撮合下与身体有残疾的金枝结婚并在改革的大潮中成为体制外的先行者而快速富裕起来的人。同时也在庸常的生活中渐渐远离青春的梦想。

弟弟是一个敏感、软弱而忧郁的男孩,在父母不公正的待遇面前他忍气吞声又无可奈何。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欲求,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同学的一点尊重,哪怕是虚伪的尊重,希望得到女同学的青睐。因画女生裸体画而被父亲逐出家门,到处流浪。最后领回来一个比自己大很多并且带有一个孩子的离婚女人,以洗衣做饭带孩子为业,将青春的年华用来和街边的大爷大妈下棋打发时间。此时,他彻底完成了从沉默不语到暗自反抗,从离家出走到成家回归的变迁,与现实世界彻底达成妥协。他身上还有着强烈的恋母情结,找的妻子年长自己很多,在生活上依靠妻子养活,精神上也同样需要妻子抚慰。这是他在过早失去母爱的情况下通过变相的方式寻找的代替。然而外表孱弱的弟弟也表现出强烈的弑父情结。年少时因为画女人裸体被父亲大骂之后毅然离家出走,特别是当他带妻子孩子重新回到家后,父亲为给他找份工作用自行车托着一捆啤酒和带他到局长家里送礼,昔日颐指气使、专制粗暴的父亲被局长家的狗叫声吓得哆哆嗦嗦向后退时打翻了车子,打碎了所有的啤酒时的紧张与恐惧,他用残缺的手指着父亲无情的嘲笑和讥讽,对父亲的遵从和恐惧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父亲权威和尊严的蔑视。

影片的最后是姊妹三个带着各自的家眷一起来动物园玩,在一种最具有观赏性质的孔雀面前等待开屏,三家相继走过,而孔雀迟迟没有开屏。然而在他们离开的一刹那,孔雀张开了它的羽毛将最美丽的时刻呈现出来。影片就在这种时过境迁,人生备受嘲弄的惋惜和无奈中结束了。此时的他们只是继续着父母走过的路,把平凡而琐碎的生活继续维持着。

正如导演顾长卫所说的,人的一生也像动物园里的孔雀一样时时处于被人观赏也被自己观赏的境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别人的眼底。而开屏绽放的美丽却短暂,并且是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人的一生更多的时候就像那只不开屏的灰暗的甚至面目可憎的孔雀。

结语

小人物在这种体制边缘徘徊、挣扎的困惑与梦想的撕裂破碎导致的灰暗低迷,不仅仅是一个时代的问题,而是社会中普遍存在和问题。这种凡俗庸常几乎无事的人生状态被截取其中的一些片段搬上银幕后,因为表现了对人生意义和价值的探讨而具有震撼人心的作用。

注释

[1] http://ent.sina.com.cn/m/c/2005-03-01/2056666167.html

1、吴光远、徐万里:主编 《弗洛伊德——欲望决定命运》,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6.1

2、陈犀和、石川:主编《多元语境中的新生代电影》,上海,学林出版社,2003.5.

3、罗伯特•麦基 著 ,周铁东译,《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6

10.3969/j.issn.1002-6916.2011.15.012

李秀丽,女,出生于1980年,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现任教于郑州职业技术学院,研究方向为大众媒介与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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