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生,贺志明

(1.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长沙 410205;2.湖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执行系,长沙 410205)

绘画治疗模式对女犯心理矫治探索
——以湖南女子监狱为例

李科生1,2,贺志明2

(1.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长沙 410205;2.湖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执行系,长沙 410205)

绘画治疗作为一种新型的心理治疗技术在临床上运用,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湖南女子监狱在副监狱长赵兰的带领下,在监狱中运用绘画治疗对女犯进行心理矫治,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绘画治疗改造模式。

绘画治疗模式;女犯;心理矫治

一、绘画治疗与心理矫治

绘画治疗指运用绘画的形式治疗心理疾患。对这种心理治疗模式的探索最早是在20世纪40年代,探索者中首推MargaretNaumburg[1]。她认为,绘画是无意识的窗口,治疗师可以通过解释绘画的象征意义和倾听绘画者自己的解释来进行心理分析[2]。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绘画治疗扩展出很多种形式,包括:涂鸦画、自由画、续笔画、画人测验(D-A-P)、动态“房-树-人”测验(K-H-T-P)、家庭动态图(K-F-D)、学校动态图等。

国外研究者普遍认为绘画治疗的适应症主要有:不能说话或不想说话的患者;对谈话疗法有抵触情绪者;情绪障碍或创伤等心理疾病患者[3-4]。目前国内学者通过绘画治疗对情绪障碍者进行临床干预,治疗效果明显[5-6]。

国内外研究表明约有20%的罪犯患有各种心理疾病, 70%的健康水平低于正常[7-9];主要有消极应对方式、负性自动性思维、神经质等因素影响罪犯人员的改造心态[10];罪犯与狱友及管教干警之间的人际关系影响罪犯改造的积极性[11]。湖南女子监狱从20世纪90年代末在副监狱长赵兰的带领下积极地把心理矫治工作运用到罪犯的改造中来,经历了邀请专家对罪犯进行心理讲座、培养自己的心理咨询师给罪犯开展心理矫治、运用团体心理治疗方式学员进行集体矫治的探索过程,大大提高了罪犯的改造水平。但是在监狱中,干警身份使心理咨询师和罪犯在身份上始终处于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国外监狱的心理干预工作由社会机构完成)。心理矫治工作虽然可以缓解罪犯的焦虑和敌对情绪,但是很难触及到罪犯的心灵,心理改造效果很难巩固。通过“福特基金”的资助,2008年赵兰对美国监狱进行了考察,并第一个做出在我国监狱系统运用绘画治疗对女犯进行心理矫治的尝试。通过与湖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湖南省美术协会的合作,湖南女子监狱对女犯进行了两年摸索性研究,对6批女犯以学习绘画的方式进行了心理矫治,结果顽固犯的违规次数大大降低,女犯的累犯率为零[11]。

二、绘画治疗模式对罪犯心理矫治探索

(一)绘画治疗模式概述

从目前湖南女子监狱绘画治疗的情况来看,绘画治疗需要配备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场地和绘画工具,并且需要罪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从事劳动生产。目前在全国监狱中,罪犯的犯罪类型、犯罪动机、服刑时间、危险性等级存在差异,而且心理咨询师的水平也会直接影响罪犯的矫治效果,因此所有的罪犯都接受绘画治疗是不现实的。湖南女子监狱经过两年的改造探索,摸索出一套心理咨询师、美术老师、罪犯绘画作品的沟通平台(图1)。罪犯可以通过绘画作品投射出自己的负性情绪,与心理咨询师、美术老师自由沟通,帮自己走出心理困惑。

(二)绘画治疗模式的基本要求

1.矫治干警应具有较高的专业水平

绘画治疗是心理学和绘画技术的结合。湖南女子监狱在第一届绘画创作班中把辅导的重点放在绘画上,发现绘画治疗的效果仅停留在罪犯暂时的情绪缓解上。团体心理治疗大师樊冨珉认为:“心理咨询师领导来访者走多远,来访者就走多远。”[12]优秀的心理咨询师是绘画治疗的关键。

湖南女子监狱专门选拔了一支绘画创作班指导团队,团队由心理咨询师和美术老师组成,要求心理咨询师必须有3年以上的学员改造经验,美术老师要求参加过心理咨询师课程培训。近期,湖南女子监狱邀请了湖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心理专家和湖南美术协会的美术专家进行现场指导。美术专家和心理专家与学员一起分享他们的作品,通过相互探讨作品让学员感觉到咨询师是值得信赖的,是值得依靠的。以此来消除学员内心特有的防御机制,触及学员潜意识中的危机,并帮助学员克服危机,真正得达到艺术和心灵的融合。

图1 沟通平台

2.绘画创作班的绘画治疗宣传工作应落实到位

绘画治疗在监狱改造中还是一件新鲜事,学员对进入绘画创作班学习有很多的疑虑,诸如绘画治疗是不是来探究我们的心理?参加绘画创作班学习的就是需改造的顽固分子吗?参加了绘画创作班学习还有没有工分?如果这些疑虑得不到有效的解决,会直接影响学员在绘画创作班的情绪,从而直接影响绘画治疗的效果。湖南女子监狱专门颁布了学员参加绘画创作班学习的红头文件和绘画介绍小册,对学员疑问进行了一一解答,如参加绘画创作班学习就可以通过绘画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郁闷情绪,凡符合申请条件的学员都有机会参加绘画创作班,绘画创作班的学员可以享受一半的工分。女子监狱还通过海报的方式对知识水平比较低的学员宣传绘画创作班的招募内容。同时,考虑到学员由于参加绘画创作班可能影响公司的生产任务,赵兰监狱长在党委的支持下,多次与大生产部门有关领导展开座谈,介绍绘画的治疗作用——提高学员的自我情绪调控能力,消除学员在改造中的抵触情绪,降低学员在监狱中的危险等级,提高学员的改造质量。于是,绘画创作班在监狱中得以有序的开展并取得一定成效。

3.对绘画创作班学员进行分类培训

目前,还没有条件让监狱中所有的罪犯都参加绘画创作班的学习,而只能对一部分迫切需要进行治疗的学员进行培训和辅导,通过她们的行为影响周围的学员。

培训主要针对入监3个月左右的和不到3个月即将出狱的学员。经自我报名及同监组长推荐后,对其进行心理测试,然后挑选出迫切需要心理援助的学员参加学习,入监3个月左右的学员往往还没有完全适应监狱劳动,对监狱的环境也不适应,特别是女犯,她们觉得自己愧对小孩,出现入监的适应性障碍;不到3个月将要出监的学员,由于长期生活在监狱中,自己的生活与社会已经完全脱节,因而担心自己出狱以后无法适应社会生活,产生严重的出狱前焦虑情绪。

对经心理测量确定需要进行绘画治疗的学员,根据她们的出入监时间。犯罪类型、需要求助等分类开班,每个班大约20人左右。樊冨珉认为心理困惑原因相同的来访者都面临相同的需要解决的问题,将其分成一组,彼此之间会有更多共同的话题[8],可以拉近其心理距离,迅速建立起良好的团队关系。在这么温馨的学习环境中,女学员有久违的安全感,有利于其内心困惑的表露。

4.组织绘画创作班学员有计划的体验式自由创作

绘画创作班开班的目的是通过绘画的方式让学员表达出平时无法表达的心声,帮助学员进行有效的自我暴露,帮助学员找到自己行为异常的心理根源,引导学员对这些不协调的心理因素进行重新认识,并且合理解决,而作品创作的质量对学员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我们把整个绘画创作班的创作分为3个阶段。每个阶段7天,一个星期参与创作,一个星期参加劳动,再接着参与下一个星期的创作。学习时间共计21天,利用下午或晚上时间进行创作。创作前美术老师简单介绍一下绘画的基本技巧,学员就可以自由创作。目前,湖南女子监狱办的是油画班,学员自由创作一幅作品大约需要两天(如果是水彩画班可以一天一幅),画完以后学员分小组各自介绍作品,大家一起分享和讨论。心理咨询师将治疗阶段绘画作品分为触及心理困惑、暴露心理困惑、治疗心理困惑三个主题。第一阶段,主要是由学员自己说,其他学员进行正面的评价,让学员在团体中建立安全感。第二阶段,咨询师针对绘画中的一些不协调处,引导学员倾诉自己的烦恼。第三阶段,是心理治愈阶段,让有相似经历的学员说出问题的解决模式,让学员在团队中自我反思。

三、湖南女子监狱运用绘画治疗模式矫正女犯心理的创新之处

(一)构建干警与女犯沟通的平台

在心理矫治的过程中,干警与学员的身份是不平等的,内心是对立的,在学员的内心深处对有警察身份的心理咨询师是戒备的。而在绘画治疗过程中,干警与学员是通过作品进行交流,学员可以通过第三人称的方式把自己的困惑表达出来,他们通过对绘画进行讨论来沟通,在讨论中,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在对作品的探讨中,心理咨询师可以引导学员对图画进行深层次的探究,真正的走入学员的心灵。如一个女犯是因为防卫过当杀死了企图强奸她的异性而被判刑,她心里不服,认为被害者是罪有应得,法院对她的判决不公平,于是通过消极劳动和发牢骚来抵触劳动改造。我们的干警和心理咨询师多次找她谈话,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冤枉的,所以对其心理矫治很难找到突破口。后来,她通过绘画创作班的学习,画了一幅家庭画,画的是孩子想妈妈,心理咨询师引导说:任何一个小孩失去亲人是多么的痛苦,被你无意致死的小孩失去了爸爸也同样的痛苦,我们生命不只是属于我们自己,还属于整个家庭。由此,女学员认识到自己的防卫过当对社会带来的危害。

(二)通过绘画平台对女犯进行重点监控

在监狱中,平时我们的学员表现得十分老实。但封闭的环境可能随时引起学员各种极端举动,有些学员内心隐藏很深,一有机会就原形毕露;有些学员平时看来没有危险性,但只要遇到敏感的刺激,其攻击性行为就会暴露出来。在3个阶段的绘画中,学员虽然有所掩饰,但内心的危险性因子肯定会无意识在作品中流露出来。于是,心理咨询师从专业的视角对学员的危险等级进行评估,通知学员所在的监区,对学员进行有效的监控。学员万某对抗丈夫的家庭暴力,用硫酸泼自己丈夫造成重伤残疾而入狱,在表面上看学员万某是一个十分老实的家庭妇女,也是一个无助的女性,但是通过其绘画作品,心理咨询师发现万某的幼年有严重的奇怪创伤,当时是夏季,万某入狱3个月内在金属生产车间服刑,万某如果与学员发生冲突,在应急的情景下,她极有可能利用金属为武器进行极端行为。于是,监狱把学员万某及时调整了车间,避免了悲剧的再次发生。

(三)通过绘画与外籍女犯建立交流平台

随着国际交流的扩大,国际犯罪也相应增加。目前湖南女子监狱有多名外籍犯人,对外籍犯的管理关系到中国监狱的国际环境,体现中国的民主、人权建设。由于语言的障碍,外籍犯很难与干警、学员进行有效的沟通。我国心理咨询师借助翻译与外籍犯进行沟通时,由于文化和第三方翻译的不准确,很难达到预期效果,但是绘画没有语言和国际界限。犯人的绘画作品可以让我们了解一些他们的心理困惑。心理咨询师可借助绘画帮助他们进行有效的沟通。根据实际情况,湖南女子监狱特意为外籍犯开设了一个绘画治疗班,指导老师由心理咨询师、美术老师、翻译组成。南非籍犯人Son,她认为吸毒在其部落是合法的,贩毒并不违法,还以绝食进行抗议。我国的心理咨询师和美术老师在翻译的帮助下,把吸毒对人们的危害、对社会的破坏,以及艾滋病等,结合南非的国情与她进行沟通,通过4个月的绘画培训,Son的作品颜色由灰色变成了五彩。

(四)通过绘画平台促进女犯自我成长

通过监狱改造,绝大多数学员改造得很好。罪犯几年的监狱生活与社会脱轨,出狱以后是否适应社会及工作环境,社区的朋友会怎么对待自己这个“不光彩的身份”,出监前的焦虑情绪严重影响了学员在最后几个月的改造。绘画为女学员创设了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心理咨询师不评价解释她们的治疗态度,让女学员摆脱了学员标签的负面影响;绘画中的非言语性和非技巧性,降低了女学员被评价的担忧,促使其发挥自主性和创造性,同时又提供了内在探索的空间,逐步培养女学员自主探索和自控能力。学员赵某,18岁因为从事色情和贩毒活动被判了10年刑,还有3个月就要出狱,其先画的作品颜色十分黑暗,于是心理咨询师鼓励赵某画一些美好的事物,后来在作品的欣赏中对赵某的作品进行讨论,并通过一些刑期短的学员介绍外界的情况,帮助赵某恢复面对未来的信心。通过3期的学习和心理咨询师的单独辅导,最后赵某的作品慢慢从阴暗变成了阳光。

四、绘画治疗过程中要注意的问题

监狱是一个特殊的环境,随时都有各种突发事件产生。因此,根据湖南女子监狱的经验,绘画创作班在开设过程中应该注意几点:(1)学员不同于正常人,在绘画创作班中,同一中队的不能超过三人,防止他们在绘画创作班的接触过程中成为同伙。(2)在绘画过程中,我们不能让管理学员的干警心理咨询师进行辅导,学员对管理自己的心理咨询师进行心理解析不利于学员心理矛盾的暴露。(3)美术治疗要有一个连续的过程,不要因为监区的生产任务有变,而强制要求学员终止他们的美术创作过程,这不利于学员情绪的稳定。

五、结束语

把绘画治疗引入罪犯的心理治疗是我国监狱对犯人改造的一次大的尝试。湖南女子监狱3年的实践,得到了社会各界的认可。2010年,司法部吴爱英部长和湖南省委周强书记来湖南女子监狱视察,对绘画创作班给以好评。美国福特基金会对湖南女子监狱的工作也给予极大的肯定,并多次拨出专款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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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樊冨珉.团体心理辅导[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张佑法)

D916.7

A

1007-7111(2011)03-0025-03

2011-01-12

福特基金项目“艺术教育对女性罪犯矫治作用的可持续发展”;湖南省高等学校科学项目“绘画心理技术在未成年犯自我认识训练中的应用研究”(10C0224)

李科生(1983—),男,硕士,研究方向:社区矫正、罪犯心理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