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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日常生活

2011-08-20□魏

作品 2011年10期
关键词:爷爷奶奶

□魏 微

1

我爷爷出身农民,他祖上是从山东过来的,本有些资产,可是赌光了。到我爷爷这一代,不得不造反闹革命。他组织了游击队,在江淮一带出没。后来,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再后来,他就在这个太平的世界里安定了下来,被封了一官半职。一个小小的官儿。最盛世的时候,他曾做过地委的组织部长,后来不知为什么,被发配到了微湖闸,一呆就是二十年,一直到他离休。

他自己回忆说,他这一生杀过三个人,有两个是日本人,还有一个是中国人——那是在解放战争期间。很多年后,他还能记得那个中国人的脸,他是个青年,个子很高,皮肤暗黄,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结果了他。

他说的时候很平静,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他是把它当作一件事情来回忆的。他的一双眼睛很定然地睁到空气里去了。偶尔,他也会咧一下嘴,拿舌头去舔腮边的一颗坏牙──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九四九,他在上海照了一张半身像,是两寸黑白照,那一年他才三十六岁。那张照片一直保存得很完好,它让我看到了年轻时代的爷爷,他长着一张清癯的脸,五官端正,表情严肃。客观地说,我觉得他长得不错,很英俊。他穿着一件高领的套头线衫,头发短短的,很精神。那时候,他身上的农民气质已荡然无存。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气宇轩昂的革命者,而事实上,他也是。

他的晚年生活过得平静而单调,我甚至觉得,他很孤独,但他一直在克制着这一点。他是个平白而坦荡的人,正直,无私,犯过一些小错误,不是原则性的,也得罪过一些无辜的人──然而人的一生中,谁没有犯过错误呢?

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日常生活里的他。下班以后,他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擦擦自行车,修修藤椅;在我们的门前,还有一块空地,他把它整了,锄了草,施了肥,种上辣椒,西红柿,南瓜。他又围上了篱笆,用小树枝一根根地插上了,很有田园的感觉。

我爷爷也会砌鸡舍,红砖红瓦,一间精致的小房子。他是个出色的泥瓦匠,他把一切都做到了细处,从刀功到弥缝,一招一式,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地道,流畅,得心应手。他做得非常有乐趣。他还砌得一手好灶台,用石灰弥得白白的台面,既清爽,又干净。

总之,这是日常生活里的爷爷,他是那样的朴素,本色。偶尔他也会发脾气,冲着我奶奶,大声地说着什么。他摔过筷子,就像孩子一样,他把碗一推,转身朝屋里走去了。有时候呢,他心情很好,唱着小曲儿,逗我奶奶说些俏皮话。

我奶奶看着我,笑道:“这个老爷爷,真是不害臊呢!”

我听了,觉得很快乐,便大声地笑出来。

政治生活方面呢,我爷爷一生也算风平浪静。各种政治风潮从他身边经过了,都拐了个弯,丝毫没有伤害到他。在“文革”中,他每天开会,学“毛选”。在春夏、夏秋季节,他开始布署防洪、抗旱工作。这时候,微湖闸处于一级战备状态。甚至在夜里,也有人员在值勤。

我爷爷也被“下放”过,在外地的一个小闸口,当看门人。半年以后又官复原职,重新回到了微湖闸。

他主持的惟一一次批判大会,是在他即将离休之际,那时“文革”已经结束了。我记得是1977年,批判对象是一个青工,理由似乎很不相干,是“作风问题”。

总而言之,在那个年代里,他和他的职工们都活得较为尊严,他们善良,平凡,清白。我爷爷很安稳地坐在他的位子上。他是个严肃的老人,常常背着手走在微湖闸的林荫道上,人们和他打着招呼,很谦恭的。他呢,也点点头,就走过了。

他夏天常穿着一件白府绸衬衫,是短袖的。下班回家了,就换上一件老头衫,也叫套头衫,是棉布的,很旧了,后背上甚至有些破损。我爷爷说,家常穿穿,不碍事。又说,旧衣服穿在身上,舒坦。

他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匠活儿,家里的小凳子,小竹椅,晾衣服用的衣架子,都是他亲手打制的。他有一个工具箱,木制的,里面盛有很多器具,有钳子,扳子,斧头,刨子……总之,那里头的世界是完整的,它代表着一个很遥远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人们习惯于手工制作,从吃的,穿的,到用的,凡是身边可触摸的,都可以用一双手打造出来。就像我奶奶手里的针线匾子,那里头的丝线,剪刀,鞋样子,绣花手帕,哪一样不是齐全的?

我爷爷还喜欢读报,都是很庄重的报纸,比如《人民日报》、《新华日报》,也许还有《群众》和《党员生活》之类的杂志。那都是单位订阅的,我爷爷喜欢把报刊带回家,晚饭后慢慢地阅读,借以打发时光。

说是打发时光,也许不够准确,应该说是学习。这是真的。每天晚上,我爷爷必泡上一杯茶,端坐在饭桌边;那时候,饭桌已经收拾干净了,桌子上有一些小碟子,盛着一些诸如水煮花生米、水煮蚕豆、椒盐黄豆之类的小菜,很下饭,平时也当零食吃。

我爷爷把报纸铺在桌子上,很认真地研读着,有时他会大声地念出声来,很旁若无人的──反正家里除了我和奶奶,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偶尔,他会在一些重要的章节上做记号,用铅笔细细地勾勒出来,以备第二天开会学习。他还有一个小本本,皮面子的,上面有金光闪闪的雷锋头像。那是一个记事本,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蝇头小字,大约是工作计划之类的东西。

我爷爷也喜欢听收音机,听“新闻报纸摘要”,从早上六点半听到七点。极偶尔地,他听一听京戏。他自己也会哼一哼,但不太入迷。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听“说书”,说的是隋唐演义,里头的一个名字我还记得,好像叫薛仁贵。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开说,也是半个小时,时间一到便戛然而止。这样一天天地听下去,直到后来他去外地出差,才耽搁了下来。

相对来说,报纸更为严正一点,那上面极少有琐屑的东西,没有娱乐,也难以看到生活。都是关于国内、国际形势的分析和报道,中央又下达了什么新指示、新精神,各级党委机关要密切注视新动向,诸如此类。

有时候,爷爷也会把一些重要的时事告诉给奶奶。

他说:“奶奶,上面的风声又紧了。”

或者说:“奶奶,上面又有新指示了,明天传达会议精神。”

我奶奶照例不懂。她坐在小竹椅上,照着一个硬纸壳剪鞋样子。今年秋天,她要做三双新棉鞋,鞋底已经纳好了,是现成的;鞋帮呢,她要用灯草绒做面子,大人用黑色的,小孩子用红的。棉花也要用新的。

她认真地听我爷爷说话,虽然不懂,她也会搭讪两句,问两声。我爷爷解释着,她“哦”了一声,便又低头剪鞋样了。

我爷爷自言自语着,看了一会儿报纸,大约八、九点钟光景,他就回自己的房里睡觉了。

那些旧报纸,搁在家里有十天半月了,我奶奶知道它已经是废报纸了,没有用处了,她就拿它包咸鱼干,包油酥饼。拿它剪鞋样子。再过了一些时日,我们就会在门口的废纸篓里看到它,一些纸片儿,碎屑,几个纸团……上面浸得油汪汪的,上面还是那些字儿,关于革命队伍的建设问题,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等等。一句一句地,句与句之间失去了连接──但是一句一句地,每一句都是那么的铿锵,饱满,斗志昂扬。

有时候,我爷爷走到门边,下意识地,他停了下来──他看见了废纸篓里的那些油汪汪的碎纸屑。他背着手,饶有趣味地读那上面的字,读了两句,他背着手又走开了。

2

我爷爷奶奶是包办婚姻。我爷爷长到十六岁那年,做媒的就说,张家姑娘做得一手好针线,脚又小,人又贤惠。身子骨大,能生孩子。

我爷爷曾有过一个相好,那还是早年,他的革命同志。那女人是短发,穿着灰布衣衫,腰间扎着皮带,皮带上挂着驳壳枪。总之,她和我奶奶是不同类型的人。她果断,略通文墨,也能言善道。多年以后,我奶奶说起她的情敌时,仍带有胜利者宽容的微笑。

有一天夜里,我爷爷借口有行动,挎枪出去了。他来到村口,他的女人正在等他。我奶奶悄悄跟着,她抱着孩子,完全凭借女人的直觉,她知道丈夫这一走,再不会回来了。她在村口看见了他们,她大声地哭着,扑倒在他们的脚底下。孩子也哭了。

我爷爷犹豫了一下,后来,他跟着我奶奶回家了。他们有了更多的孩子,也死了很多,只留下三个:我父亲,姑姑,叔叔。他们过得不错,一生平静幸福,死了也葬在一起。

我爷爷奶奶是旧式婚姻的典型,那里头有老实和平安,结实的日子, 一天又一天,不会担心破碎。那里头的世界是完整的,男女,饮食,孩子,七姑八姨……什么都有了,一样也不缺。在这样的婚姻面前,爱情没有它的位置。爱情就像天方夜谭,像人生中的一个多余的小摆设,看上去挺漂亮,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它让我相信,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是完美的。两个不相干的男女,只因为偶然的因素,他们走到一起,生儿育女,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他们并非一定要结合,谁离了谁都能过。他们彼此没有那么强的向心力。是男女,生育,更强大的日常生活……是时间安慰了他们。

时间给与他们很多,它让他们不再敏感,奢求,它让他们麻钝,安之若素。他们坦然接受了一切。接受了,也觉得很好。

每天清晨,我奶奶起床,洗漱,她搽百雀灵和“友谊牌”雪花膏。她向厨房走去了,手掸着衣衫,又滑过头上的发丝,看乱了没有。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她听见了鸟雀的啁啾声。空气是清寒的,刺得人鼻子有点发酸。也有一些早起的人,他们打着招呼。他们说:“奶奶早!”

奶奶也说:“早啊!出去溜达溜达?”

奶奶开始做早餐,也没什么新花样,稀饭咸菜,馒头油条。有时候,她也会换换口味,蒸小笼包子,做糯米汤团,做清蒸饺子。可是换来换去,总不出那几个花样。每日三餐,简直要了我奶奶的命。

我爷爷也起得早,闲来无聊,他便去闸上走走,回来的时候,还来得及听“新闻报纸摘要”。他也听天气预报,他跟我奶奶说:“奶奶,最近有寒潮。”

或者说:“奶奶,明天的气温有37度呢。”

我奶奶应了一声,心里有数了。

他常去菜园里看看,拿锄头松松土,锄锄草。我们家的蔬菜长得特别好,绿油油的,那全是粪便浇出来的。我爷爷用自家的粪便上田。爷爷说,粪便是宝,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总之,他有着朴素的生活观,他代表着农业社会“人人动手,丰衣足食”的理想。那是七十年代早期的日常中国,一切都是混杂的,热闹的。青年人“上山下乡”了。他们打起背包,到远方去。他们离开熟悉的一切:城市,街道,年迈的父母,阁楼里的日常生活,电影院……他们在凌晨的火车站话别,一片激昂的哭泣声。

在民间,日常生活仍在进行着。老农们蹲在草垛旁,说起农事和吃的;因为饿,说吃的显得尤其重要。说就是一切。妇女们叽叽喳喳的,袖着双手在家门口晒太阳,笑得“嘎嘎”的。

我爷爷忙于开会,学习上级文件。下班了,他就打开工具箱,或者到菜园里走走。他代表着那个时代的另一面,安稳的,踏实的,那个时代有很多面,都是不相干的。

他遇到什么事,打不定主意,就跟我奶奶说:“奶奶,跟你商量件事儿……”我奶奶听着,有时参与一点意见,他也未必接纳,可是说说总是好的。

他不太管家庭琐事。每个月的工资,全数交给奶奶,用了,再去要。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跟我奶奶开玩笑;他伸出手来说:“奶奶,给我一点钱。”仿佛他是她的孙子。

我尤其喜欢晚上,一家人坐在桌子边,爷爷听收音机,奶奶做针线活。昏黄的灯光和收音机的嘈杂声,滚进屋子的每个角落里。空间里塞得满满的,空间里有老人的气息,很温暖,很安全,像太平的岁月,漫长的,没有尽头。

这就是我爷爷奶奶的婚姻。我从不追问,是什么维系了这样的婚姻;因为我知道,是庞大的日常生活。家具和物件,衣食住行,人情世故……再也没有比这更结实的东西,一天一天地,把他们带向远方。他们朝时间深处滑落了。

3

我爷爷死于1990年,卒年78岁。他患了癌症,在医院里熬了两年,隔几天灌肠洗胃,他是个坚强的老人,只是忍受着。他盼望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洗肠的痛苦……据说,那比死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每次洗肠后,我爷爷总是拒绝吃饭,他呕吐,他一天天地枯竭了。他是星期三洗肠,星期一就念叨着说:又要洗肠了!

有一次他对我父亲说,他不想洗肠,他想平静地死去。

我父亲说,你要合作,这是医生的决定。

他听从了。他晚年很听话。他听任一切人的摆布,他的肉体不属于他自己。孩子们体面,孝道,他要让他们赚足面子。他相信医生,可是医生不给他生命,只给他痛苦,他至死都蒙在鼓里。

他被人摆布和折磨,他身体的油灯快要耗尽了,医生说,还是带回家吧,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做点好吃的,陪他说说话。

我爷爷回家了。强打精神坐在门口晒太阳,有一段时间,他似乎强壮了,也能拄着拐杖四处走走了。倍感孤独。

他的孤独感,是从离休以后开始的。离休是男人的分界线,他一生从此被划为两截,前截是漫长的,挥手之间气盖山河;后截也是漫长的,因为孤独。

也许男人的一生都是孤独的,并不分前后。只是老了,气力从他的体内消失了,他被排除在社会之外,他成为一个无用的人,被别人同情,照顾,他不能适应。

他的身份感也消失了,许多待遇自然而然地取缔了。他时常一个人走在微湖闸的林荫道上——那时候,他还没有离开微湖闸。他背着手,许多陌生的面孔从他面前走过了,他也叫不上名字。总之,他的时代过去了,在新时代面前,他是个外人。他有点拘谨。

牙齿松动了,只能吃稀软的食品;耳朵也聋了,配耳机也听不清楚,声音嗡嗡的。他和人谈话时,不得不把耳朵侧近点,再侧近点,人们大声着,他也大声着,彼此都很吃力。他是个有自尊心的人,索性很少说话了。

他只看报,一字一字地读,很认真的。他研究国事,这是他们那代人的传统,对于政治很敏感。他怀念毛泽东时代,对毛很敬仰。他无比忠诚于那个时代。

他也理解新政策,每次开老干部会,他都去学习,也常议论着。他说,还是要发展经济,现在人民生活好了,国力也强盛了。中国离了共产党就是不行,还是要实行民主集中制。什么自由主义,全是扯淡,在中国行不通的。

他只是看不惯世风,越来越败坏了。人简直下流,只向钱看,也没有志向。他说,这样看来,毛时代的优点又显出来了。

他喜欢和我妹妹玩,我妹妹也是个闲人,正在念幼儿园。吃完了饭,他就说:“小敏,来打牌吧。”

我妹妹喜欢打牌。祖孙俩就你一张、我一张地抢着出牌,也不顾牌理的。有时他故意偷牌,我妹妹就闹了,缠在他怀里,他说:“你喊爷爷!”

我妹妹说:“爷爷好,爷爷坏,爷爷是个大坏蛋。”

他把我妹妹一把抱起来,笑得那个开怀!

他关心我和弟弟。我弟弟成绩不好,我叔叔家的孩子也贪玩,他忧虑极了。他说:“那是我们家的两条根呵。”他叹息着。

他过问我的成绩,也不知能否考上大学。他希望我前程似锦。我觉得无味极了,倚在书桌旁,待笑不笑地看书,也不理他。

我奶奶私下对我说:“你应该对爷爷好一点,他老了,时日不多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也跟着一块哭。

他的最后两个月,总在门口等人,直等到最后一个人回家了,他才放心。我弟弟骑着自行车向他冲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毛里毛躁的!”我弟弟也不理他,径自骑过去了。

他年轻时身体健壮,一个人能骑几百里的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看父母。想起来,那一幕就在眼前,他常常说起。

我父亲说:“他过不到这个冬天……”我奶奶抱怨地看着儿子,沉默了。

他确实死在那年冬天。他跟我奶奶说,他想再活两年,到八十岁了,还想过个整寿……

他受病体的煎熬,只是捂着胸,疼,也喘不过气来。他很少起床了,也吃不下饭。他说:“奶奶,我这病……”只是摇头。

他开始立遗嘱,并把奶奶郑重地托咐给两个儿子,说:“我走了,你们要照顾她。”

我奶奶哭了。

有一天夜里,他起来小便,他爬下床,拒绝我奶奶的搀扶,后来摔倒在地上,我奶奶下来扶他,他摇了摇头,自己撑着爬了起来。上了床以后,就死了。

我奶奶过来砸门,哭喊我父亲的名字,我父母起来了。

我母亲不敢去他房里,只是敦促我父亲和弟弟,过去把爷爷的衣服脱了,换上寿衣。我去了,因为我爱爷爷,因为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写小说的,要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的身体很沉了,两个男人都架不动。我弟弟闭着眼睛,吓得身体直哆嗦。他后来对我说:“爷爷的内裤上有尿。”

我说:“那是一口气接不上,憋出来的。”

葬礼是有级别的,我父亲请来上面的领导,开追悼会,举行告别仪式。哀乐和车队一起,走过整个小城。哀乐伴着爷爷升天了,我们看着烟囱里冒出青烟,一缕缕的,被风吹散了。阳光很灿烂。

我是看着爷爷被推进大火炉里的。炉门打开了,炉火烧得很旺。工人推起他的床就往火里送,被我姑姑拦住了,我们一家人都围上去,跪在爷爷面前痛哭。工人说:“你们这样子,我还怎么工作?”

骨灰不久取出来了,只是一部分。我叔叔蹲在地上,把它捧进骨灰盒里。也有几根骨头,没有烧尽的。我站在一旁看着,想起生死,只是落泪。

我叔叔喃喃地说:“爷爷走了。”

我点点头。

我婶婶说:“爷爷没给儿女造麻烦,他只是苦了自己。两年呵,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我不再说什么了,把眼睛眯缝进阳光里;我安然地席地而坐,看见阳光一片片的,有一瞬间似乎是暗下来了。我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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