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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讹夺石扇案辨正

2011-08-15房义斌

天中学刊 2011年6期
关键词:纳妾贾雨村贾琏

房义斌

(黄淮学院 文化传媒学院,河南 驻马店 463000)

贾雨村讹夺石扇案辨正

房义斌

(黄淮学院 文化传媒学院,河南 驻马店 463000)

学界历来认为讹夺石扇为贾雨村欺压良善的铁证,不假辨别地信以为真,对其人品大加挞伐,实属误会。讹夺石扇是平儿、贾琏合谋的谎言,是对纳妾鸳鸯事件的影射,并非贾琏挨打的真相。贾琏挨打的导火索是鸳鸯事件;远因是大不孝——无子。

贾雨村;讹夺石扇;贾琏挨打;真相;鸳鸯事件

多年来,讹夺石扇一节一直被学界视为贾雨村禀性恶劣、残害百姓的铁证,是其诸恶之最。问题是,讹夺石扇到底是贾雨村的恶行还是人为编造的谎言?为弄清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是先看看此事的来龙去脉:

讹夺石扇一节出自第48回。平儿因贾琏挨打向宝钗要棒疮丸,宝钗问贾琏为何挨打,平儿就拉宝钗讲了此故事:贾赦嫌“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偏偏看中了石呆子20把旧扇子。贾琏不知“烦了多少情”,许了多少银子,石呆子誓死不卖:“要扇子,先要我的命!”于是贾琏没法了。倒是贾雨村讹他拖欠官银,不顾其死活,拿到官府,抄来石扇孝顺贾赦。贾琏“不中用”还“拿话堵老爷”(本文《红楼梦》引文均出自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版,不再一一注明)[1],于是就被捶了个“动不得”。此节通常被命名为“贾雨村讹夺石扇”或“贾琏挨打”。从原著情节发展来看,此节命名为“贾琏挨打”更确切,贾雨村只不过是平儿硬拉扯进去的幌子。贾琏第46回帮贾赦纳妾鸳鸯,第47回被贾母奚落、责骂,还被邢夫人警告“仔细他捶你”,第48回就被贾赦捶了个“动不得”,前后文均不关涉贾雨村的事。

一、贾雨村讹夺石扇论简述

王志尧先生也深感此事荒诞不经,又不敢以败笔猜度曹雪芹,只好用“梦幻性”来圆通[2]1。而学界多年来以此案为贾雨村欺压良善的铁证,不假辨别地信以为真。事情真伪不可不辨。

邓魁英说,贾雨村“以最残暴的手段陷害穷苦的石呆子”,暴露了他“攀附权贵,为虎作伥”,并对程高续书给贾安排个“很不坏的结局”而“感到遗憾、不满”[3]118―120。夏麟书、关四平认为雨村夺扇恶行“令人发指”,据此断定他“已完全被封建官场这个大染缸染黑了”,“从其思想性格的主观因素说,贪酷徇私是其灵魂深处的劣根性的元素;清廉公正则是受儒家道德教育和影响而自我约束的结果”[4]133。即:恶劣是其内在禀性,清廉公正仅是表面现象。王连仲说贾雨村人品卑劣,夺石扇是他制造的“以富欺贫、以官凌民”的冤狱[5]105。李国文以嬉笑怒骂的口吻历数这位“兴隆街大爷的兴衰史”,把他说的一无是处,而夺石扇是其“作恶的天才,到了极致的地步”[6]113―119。舒展说,贾琏尚且能够把石呆子当人,贾雨村则“泯灭良知,望风承旨,掇臀捧屁,阿其所好,诈害无辜,轻视人类”[7]15。曹金钟说,夺石扇显示了“雨村对上阿谀奉承,对下冷酷无情的两副嘴脸以及其贪酷的本质”[8]120。成穷说贾雨村坑害石呆子恶劣“远甚于”葫芦案[9]108。邱丽梅说贾雨村人格分裂,“祸国殃民招人唾骂”[10]45。赵春辉说,贾雨村讹夺石扇“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个流氓的行径,野蛮而无耻;他巧取豪夺、欺压良善,为了讨好上司、攀附权贵,不顾百姓死活……彻底沦为一个自甘堕落、无耻下流的流氓与无赖”[11]97。周汝昌则用“饿不死的野杂种”来总括贾雨村,“全部书中如此尖锐不客气的愤词,堪称仅见,而且出于最平和最稳重的平儿之口,则其分量之重,不问可知”,并据此断言“此人之品格,卑下已甚,什么坏事都做得出”[12]153。

综上所述,学界向来把此节作为评定贾雨村德行的主要事实和依据,并视为其诸恶之最,由此对他的成见颇大,印象极坏,是多年来视他为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的重要原因。我们现在亟需澄清的是:贾雨村果真有夺石扇的恶行吗?此事到底是人为编造的谎言还是事实?事情的内情真相如何?

二、贾琏挨打的内因剖析

我们应该注意到平儿讲述此事时心中有鬼。说平儿“最平和最稳重”,实属溢美;她在贾琏面前讨好迎合、没主见确是原著事实。贾琏挨打后,她又大骂贾雨村和石呆子而极力粉饰贾琏。“全部书中如此尖锐不客气的愤词,堪称仅见”恰是她附和贾琏(她是贾琏挨打真相的知情人)的不平和不稳重表现。此故事实乃平儿、贾琏合演的皮影剧。贾琏荒淫无耻、肮脏龌龊自不必说,在凤姐、平儿和与其鬼混的女人面前撒谎成性也是常态,在夺石扇故事里编造自己是人性十足的大善人亦不足为奇。贾琏不管怎么编,挨打总是既定事实。那么他到底为何挨打?又为何瞎编?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贾琏挨打的总根源是不中用;导火索是贾赦纳妾鸳鸯事件;远因是“大不孝”——无子。贾赦对贾琏的不满由来已久,总根源就是“无后”。平儿未育,凤姐无子且素来张扬跋扈。在封建社会,男人纳妾续香火是惯常现象,贾琏却一直未能突破凤姐为他设置的一妻一妾底线,还常被当贼一样审问是否干净。贾赦心里很清楚,抱孙无望又无法言表(凤姐深得贾母之心),只能抱怨贾琏丢尽了贾府男主子的脸面,常以“不中用”概括他。第69回贾赦倒是“十分欢喜”,破天荒地夸他“中用”,赏银百两并赏秋桐与之为妾。这正是因为贾琏突破了凤姐红线,化解官司,最终纳尤二姐为妾。在贾赦眼里,贾琏中用的第一标准就是冲破凤姐红线给他带来延续香火的希望,也打压凤姐的气焰为他解气。他决不会因为几把旧扇就痛打贾琏,况且整部小说也没有贾赦酷爱古董的蛛丝马迹。贾琏挨打的导火索正是鸳鸯事件。

贾赦以为纳谁为妾,谁就会觉得荣幸,但鸳鸯却誓死不从。邢氏找凤姐帮忙,凤姐便道出了压抑已久的心里话:“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太太听这话,很喜欢老爷呢?这会子回避还恐回避不及,倒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了!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妥,太太该劝才是。比不得年轻,作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样见人呢?”由此可见,在凤姐眼里贾赦正是贾府荒淫无度、性滥成灾的领路人;正是他的垂范,才有了贾琏之流的肆无忌惮、欲壑难平。这分明是在借贾母之口暗骂贾赦,捎带连婆婆也骂了,惹得婆婆很恼火。后贾琏去探听虚实,被贾母逮个正着,当场揭穿,不但奚落了他的偷情事,还骂出爷俩儿难以担当的狠话:“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经过这些事。”贾琏管不了凤姐,没用;没帮上忙反招祸,更没用:这些邢氏都看在眼里。且纳妾鸳鸯,邢氏是主办,贾琏是帮手。邢氏早就说“回老太太”,直至贾母发火她都没敢提及此事,可见她很窝囊。她平日里惧怕贾赦,被贾母斥骂一番不说,此事闹到如此尴尬结局,无法交差,没理由不告知贾赦,也顺便逃脱责任。故贾琏抱怨:“都是老爷闹的。”邢氏立即警告:“我把你没孝心雷打的下流种子……你还不好好的呢,这几日生气,仔细他捶你。”紧接着贾琏就被贾赦捶了个“动不得”,这都是小说情节发展很清楚的线索。

三、贾赦“纳妾鸳鸯”与贾雨村“讹夺石扇”的对照

再看看讹夺石扇与纳妾鸳鸯事件,二者情形很相似。鸳鸯是不讲条件,誓死不嫁;石扇是不讲价钱,誓死不卖。鸳鸯是“放着主子奶奶不作,倒愿意作丫头”的呆子,像石头,呆且硬;石呆子眼前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却死守20把旧扇子。鸳鸯家贫,父母多病;石呆子“穷的连饭都没的吃”。贾赦在母亲那里失宠已久,众丫头中贾母最倚重鸳鸯,贾赦想借力鸳鸯争宠。贾赦说家中扇子都不中用,独石扇中用,暗指其妻妾在贾母面前都不中用,独鸳鸯中用(利用鸳鸯拉拢贾母)。由于鸳鸯兼管贾母的积蓄,贾赦就做了争宠夺利的美梦。好扇虽新,但俗不可耐;石扇虽旧,但珍贵典雅,即鸳鸯品行远在贾赦众妻妾之上。“先兑银子,后拿扇子”是先许鸳鸯“怎么体面,又怎么当家作姨娘”后迎娶。“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要扇子先要我的命”与鸳鸯在贾母面前发的毒誓如出一辙:“我是横了心的……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即鸳鸯的将来未卜,因贾赦曾放言:“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鸳鸯也很明白:“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贾琏不中用还“拿话堵老爷”就是他办事不力反而招祸,还当着邢夫人的面抱怨“都是老爷闹的”,而后挨打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贾赦怒打贾琏有一定的目的性:一是为纳妾鸳鸯未果发泄怒气;二是贾琏无能;三是在争夺鸳鸯过程中,凤姐所言(在邢夫人面前许诺帮忙)与所为相悖,痛打贾琏也折损凤姐的脸面。

四、平儿“讹夺石扇”故事的逻辑纰漏剖析

有人会问:夺石扇不会是贾琏挨打的原因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依赖于平儿所言的真实性。据平儿言,贾雨村夺石扇时在京任职,有衙门;贾琏和他争相讨好贾赦,只因不及他卑鄙而挨打——平儿显然在极力粉饰贾琏。那么事实到底如何呢?据作者侧笔交代,贾雨村第16回“后补京缺”,第53回“补授了大司马”,“补”字勾串了他前后任职的连续性。第17至52回毫无他任职的信息,却有待任赋闲的侧笔交代:第17回贾政拟请他为大观园题对联,他若公务在身贾政此说就没了着落;第32回,赋闲的他常去大观园会宝玉。这就是说雨村赋闲,不在官府,石呆子是否欠官银、欠多少均与他无干;平儿编排他把石呆子拿到官府是没影的事。对贾赦来说,这种下作事派个小厮就能搞定,何须劳烦朝廷大员来宣扬自己的恶行呢?就贾雨村而言,此等民间纠纷也闹不到他那里。作者侧笔交代与平儿所言相矛盾,这说明作者创作有疏漏抑或平儿在撒谎,二者必有一假一真。孰真孰假?毫无疑问,作者侧笔交代可信。那么平儿是否有撒谎的可能性呢?人物撒谎是《红楼梦》的一景,司空见惯。平儿撒谎也不是第一次:第16回为凤姐撒谎骗贾琏,第21回为贾琏扯谎骗凤姐,第52回还在撒谎。由上下文我们可以看出,贾雨村夺石扇又是平儿撒的谎。让人物站在各自的利益立场发言(甚至撒谎)而非作者出面直陈,使得人物形象更丰满、生动,这正是作者人物塑造的高明之处。

夺石扇是贾琏、平儿合谋的谎言,虽出自平儿之口,源自贾琏的可能性更大,是二人共谋的结果。欺瞒哄骗是贾琏的强项,再说到处宣扬挨打真相会伤及贾赦声誉从而招致更严厉的惩罚,故向宝钗要药的理由必须瞎编而不能说出挨打内情。平儿向来惧怕、附和贾琏,且实情关乎贾赦,更不能、也不敢说出真相。总之,在要棒疮丸的理由上编造谎言,贾琏和平儿的立场是一致的。平儿谎言曾多次引起学界怀疑,但均没深究。荒淫好色的贾赦竟风雅起来!平儿说夺石扇发生在春季,但不知石呆子是哪里人,而贾琏挨打分明是在十月底的秋末。看来贾琏挨打是后来补的,恰好补在贾赦纳鸳鸯未果之时!贾赦何以将这顿打寄存半年多?何以恰巧在纳鸳鸯未果之时?有如此巧合的事吗?平儿为了粉饰、彰显贾琏富有人性从而将石扇的价位吹嘘过高,严重失实。与小说同时代的郑板桥晚年画名很高,1759年(正是《红楼梦》成稿面世之际)他给自己的书画开的“润格”是:“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条幅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5]以郑板桥之盛名,一幅扇面才要五钱;而据平儿言,石呆子的每把旧扇仅仅定金就合25两白银(依石呆子,1000两白银一把也不卖)!石扇莫非天外之物?贾赦虽荒淫奢侈,但也绝非白痴;况且整部小说找不出贾赦风雅的蛛丝马迹。笔者以为,并非石呆子“实在脑筋太死”,是压根儿就没这回事。平儿急于拿药医疮,根本顾不上扯谎的生活逻辑了。

平儿找宝钗时心理也很反常:慌慌张张而又鬼鬼祟祟。见香菱在场,打个招呼就很难为情,并支走香菱,试探宝钗并不知情,就编造了要药的谎言。内情能直言吗?如何启齿呢?平儿不会说“老公公讨小老婆未果,就拿我老公出气”之类的话吧?宝钗何等聪明,岂能不知?前面还在说“信不真”,后面忙命莺儿去拿药(别再瞎编了);“既这样,替我问候罢,我就不去了”(很知趣)。那么贾琏是否平儿所言的人性十足的大善人呢?事实是:贾琏为父纳妾是竭尽全力,并非出于人性或同情鸳鸯而不愿帮忙;后来不中用挨了打只因鸳鸯誓死不从,贾母痛斥爷俩儿龌龊丑行。看来贾琏不是不为,而是不能为,并非学界所云“荒淫好色的贾琏还算有点人性、贾雨村反不及贾琏”等,如此顺平儿之坡下贾琏之驴,实为不妥。

再看看贾琏挨打后的众人反应:贾琏、宝玉同为贾母嫡亲孙子,宝玉挨打,贾母斥骂贾政;贾琏挨打,贾母竟毫无反应!论住所,宝玉在大观园东南,贾琏和贾母同住西北角,近在咫尺,且贾母耳报神众多,贾琏挨打她焉能不知?贾母认为,纳妾鸳鸯是贾琏爷俩儿合伙算计她,正恼恨、生气呢!故本该探视贾琏的“宝钗等都往贾母处去了”。贾琏挨打,大家去安慰贾母,岂非怪事?作者此处侧笔也证明“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宝钗很清楚贾琏挨打内情,不过是“不干己事不张口”。平儿对“讹夺石扇”知之不清,言而不实,破绽频出。纳妾鸳鸯未果正是贾琏挨打的真正诱因,而此事平儿在宝钗面前只字未提,岂不怪哉?贾琏若是人性十足的大善人,仅仅因为雨村卑鄙而挨打,平儿也没必要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慌慌张张了,实话实说并不丢人。

五、姬妾与扇文化的历史文化关联

中国扇文化历史悠久。扇子与女子、婚恋关联匪浅,不仅用于消暑,还常作为男女婚恋的信物。以扇子象征妻妾西汉时就有,成语“秋扇见捐”即是明证。东晋王献之的妾桃叶曾作《答王团扇歌》,以扇自比,希望夫妻恩爱永恒,相互间莫离莫弃。明清之际,吴越之地扇文化尤其发达,作者以“夺扇”暗指强行纳妾,是有历史文化渊源的。夺石扇正是对鸳鸯事件的影射,平儿的谎言既影射了贾琏挨打的内情真相,又不失主子的体面,还增强了小说的艺术性。

贾琏挨打何以能拉扯上贾雨村?又何以能编出贾雨村讹夺石扇的故事呢?扇子能指代妾,雨村帮人夺扇子,那么他是否曾帮人夺过妾呢?第4回,“葫芦案”中他把香菱判给了薛蟠(贾府上下人尽皆知,由此看来,平儿谎言也是有来头的)。贾赦纳妾鸳鸯未果,定然恼火:薛蟠夺妾,闹出人命大案,尚能得逞;鸳鸯不过自家的丫头,且许了“优厚”条件,夺妾优势远非薛蟠可比,结果不但落了空还下不了台。本想借力鸳鸯拉拢母亲,却招致母亲痛骂,如此非贾琏“不中用”而何?贾赦定会拿他与雨村作比,“天天骂二爷没能为”,找茬痛打他是情理之中的事。平儿编谎拿药,无意间竟扯出薛蟠旧案,实属失策!宝钗对此当然敏感,难怪没了平儿初来时的微笑、热情和客套而匆忙打发了她。贾母未探视,贾琏也不希望任何人探视。可见,祖孙俩对纳妾鸳鸯事件是心照不宣的!就这样,贾琏挨打被平儿谎言一掩而过,贾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以扇子暗指妾,夺石扇是否孤证呢?不妨回看晴雯“撕扇子”,晴雯失手坏了扇子,被宝玉骂为蠢才。晴雯不满:“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宝玉的“扇子”坏了指前文宝玉为开门事踢坏了袭人。按分工,袭人在内房服侍,晴雯等在外厢张罗,开门之事当属晴雯等。宝玉因淋雨而发火,故意踢人,但没想到踢伤袭人。宝玉为此恼恨,必然招致晴雯的反感:按宝玉的逻辑,踢伤的该是晴雯等,这是晴雯无法接受的,干脆挑明了大闹一场。从他们争吵的过程看,晴雯早有心理准备。由于扇子可以象征妾,使得此事暗藏玄机:宝玉和袭人的丑事就成了晴雯的把柄,晴雯很清楚袭人无名有实的小妾身份。袭人偏掺合进来,由于没文化,无意中又将“扇子”故事演了下去。晴雯说:“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那样)伏侍过!”宝玉也明白此话音,气“黄了脸”,但已知晴雯的意图,不得不耐住性子,落了个“哑巴吃黄连”。袭人偏不明就里,一句“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勾出了晴雯的底牌:“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袭人这才恍然大悟,原为劝架反被“夹枪带棒”地寻了“晦气”,“羞的脸紫胀起来”。晴雯打出底牌,惹得宝玉很恼火,要告知王夫人撵了晴雯。袭人反而死活不允,但并非为保晴雯,而是怕“丑事”蔓延:“好没意思!真个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看来,王夫人若知情,袭人也没有好结果;王夫人素来以为是晴雯等带坏了宝玉,事实上真正“带坏”宝玉的正是她信任的袭人。黛玉或许听说了宝玉和袭人的那些事,但信不真,听了此番吵闹后,便直呼袭人“嫂子、好嫂子”,接着把“扇子的故事”又演说、印证了一遍。综上所述,作者对扇子的历史文化源流非常熟悉,创作时信手拈来、左右逢源、挥洒自如。

夺石扇故事里,一石呆子竟能让贾赦爷俩儿没法子!可能吗?第69回,贾琏派小厮就能化解官司,夺张华未婚妻为妾,且凤姐还横插了一杠子。张华或许不如石呆子,难道凤姐的能量也不如石呆子?可见,贾赦爷俩儿“夺扇子”定是碰了个大钉子:那就是鸳鸯背后的贾母!阅读《红楼梦》需要想象,更需要辨别,断章取义加浮想联翩,得出的结论恐难以服众。

[1] 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2] 王志尧.从贾雨村讹抄古扇的荒诞不经看《红楼梦》的梦幻性特征[J].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5(3).

[3] 邓魁英.《红楼梦》中贾雨村形象的塑造[J].红楼梦学刊,1980(3).

[4] 夏麟书,关四平.论贾雨村[J].红楼梦学刊,1991(4).

[5] 王连仲.《红楼梦》与扇子[J].明清小说研究,1996(2).

[6] 李国文.兴隆街大爷的兴衰史[J].红楼梦学刊,1996(3).

[7] 舒展.贾琏挨打[J].博览群书,1996(4).

[8] 曹金钟.《红楼梦》情节描写的穿插艺术及其审美价值[J].江汉论坛,2004(9).

[9] 成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红楼梦》中的腐败及其成因的哲学思考[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1).

[10] 邱丽梅.论甄士隐与贾雨村的文化人格[J].红楼梦学刊,2009(1).

[11] 赵春辉.贾雨村性格“三段论”[J].语文建设,2010(7―8).

[12] 周汝昌.红楼夺目红[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

Explore the Truth of JIA Yu-cun Grabbing SHI Dai-zi’s Fans by Blackmail

FANG Yi-bin
(Huanghuai University, Zhumadian Henan 463000, China)

Academia has regarded the case of JIA Yu-cun grabbing SHI Dai-zi’s fans by blackmail as an indisputable fact of his bully oppression of good people without identification. Then lots of critics of JIA Yu-cun’s moral character leaded to injustice, which is a misunderstanding. The truth of JIA Yu-cun grabbing SHI Dai-zi’s fans by blackmail was a mendacity collaborated by Ping Er and JIA Lian, wich was a shadow of Yuan Yang event actually, not the truth of JIA Lian beaten. The fuse of JIA Lian beaten was Yuan Yang event, and the underlying cause was that JIA Lian had no son.

JIA Yu-cun; grabbing SHI Dai-zi’s fans by blackmail; JIA Lian beaten; the truth; Yuan Yang event

I206

A

1006-5261(2011)06-0058-04

2011-07-12

房义斌(1976―),男,河南正阳人,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刘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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