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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地

2011-08-15甲乙

中国工人 2011年10期
关键词:枫香桐城马蜂

甲乙

鲜花地

甲乙

老子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是无穷之数。我喜欢“三”这个数字,除了我在家中排行老三,还因为我觉得“三”与“山”有某种相关和对应性,三与山的起转绵延有近似的形态。云天驰骋,落英缤纷。

2006年10月5日。枫香岭。鲜花地。从车上看枫香岭,满山松枫如帜,秋色干爽明亮。鲜花地是枫香岭脚下的一片山谷。鲜花地之上就是双忠墓的所在。二者是一条山脉线上的两个点。或者说,双忠墓就像时光的钟摆,静息于鲜花地的四季之上。这是我们第二次来枫香岭。旅居加拿大的皖江学者汪军不久前写成一篇关于枫香岭和双忠墓的文章,发表时需随文配发一组图片。于是他特地从加拿大归来,我们一起前往拍摄。

这次出行显得平淡,枫香岭似乎不会再让人有什么新的发现。只是出于一种直觉或者说经验,我感觉也许还会遇到或发生点什么事。

第一次到枫香岭是在三年前,是由汪军先生提议前来的。他从明史等典籍中读到孙克咸、杨龙友的史迹,早就想来双忠墓一祭先烈。我对孙克咸、杨龙友、葛嫩娘,以及双忠墓的史事逸闻也略有所知。明季四公子之一的风流才子孙克咸,桐城人氏,曾和秦淮名妓葛嫩娘有过一段撼动人心的传奇。杨龙友为云贵人氏,明朝末年曾任总督之职。枫香岭虽无雄奇可言,但草木特别茂盛,不辨路径。我们请一本乡老者带路,从鲜花地绕行上到岭坡。双忠墓在高大的枫树林间,几无天日,显得十分阴晦。墓已被盗,墓丘洼陷,墓碑倾斜得几近伏地。碑记载明此墓合葬有孙克咸和杨龙友的骨殖,而二人皆死于明末国难。之所以叫双忠墓,自然有纪念两位大明忠臣之义。据一些史料记载,历史上孙克咸、杨龙友、葛嫩娘为抵抗异族侵略,三人一同殉难于闽浙交界的仙霞关。在清军的屠刀下,他们宁死不降,顶天立地。九年后,孙克咸的族侄孙韦去仙霞关寻回遗骨安葬。就当时的种种客观条件看,骨殖可能已不可分。我那时有过一个揣测:也许出于封建伦理,小妾式的葛嫩娘史迹,不好在颂扬英烈的碑文中载明,所以只点出孙克咸和杨龙友,墓也就成为“双忠墓”。

记得我还曾和桐城作家陈所巨先生讨论过双忠墓是否“三人墓”的事。命运无常,生死两界。这之后不到一年,正值壮年的陈所巨不幸因病逝世。这次再经桐城,我们只能在心里默唁陈所巨了。而三年前那次从枫香岭下来,路过桐城,陈所巨和女诗人白梦在一家酒店宴请我们——所巨生前和朋友通信,信末总会带上一句:有空到桐城来喝酒!那次我们就端坐桐城如此这般地喝上了。席间谈到枫香岭,双忠墓,孙克咸。我说起葛嫩娘遗骨可能也在墓中,几个人还就历史记载和我的设想辩说一通。印象中所巨先生似乎不认可我的猜想。以后,汪军和所巨都写过有关枫香岭的文字。我则在攀登皖江地域不同的山时,每每想起枫香岭。但那只是心中对皖江地域山与山的比较罢了。

时光逝去,故人不再。现在车子越往前开,我就有了对三年前山路的记忆。枫香岭下的村落建了不少砖楼,有了超市。思维随着车子的速度荡漾,不知怎的提起陈所巨写枫香岭的文章,文中说“他是和两位女人一起寻到枫香岭来的”。他没有具体点明这两位女性的名字。可以肯定,两位女人之一是白梦,那么,另一位是谁呢?我们猜想了桐城的一些和文字有关的女性,但没有想出个答案。——这种猜想总是和人类的好奇心有关,当然并无多大意义。只是旅途中一个引人兴致的话题罢了。

但从这时就开始了一种山与“三”的循环和变数。到枫香岭祭拜双忠墓,陈所巨一行三个人,我们一行也是三个人——不过是三个男人。我们循着记忆中模糊的方位,向枫香岭上走去。荒林乱枝,草深及腰。我和汪军走得快,那个叫有为的第三人逐渐落在后面很远处。我自认为沿着以前走过的山岗,很快就能找到墓地。在趟草开路的时候,突然间惊动了矮树丛中的马蜂窝,一群马蜂在我和紧随身后的汪军之间如一团黑雾嗡嗡升起,向我们展开攻击;我背上随即有一处锥刺般的疼痛。一种危险降临的紧张感,让我目瞪口呆。我似乎哎哟了一声,只是顺从本能,很狼狈地往乱草丛中一个前滚翻;在我往地上趴下的同时,我看到汪军在向来路奔逃。我背上的摄影包脱落了,也顾不上去捡,一直跃出十几米外。然后趴在地上从草叶间打量后面有没有追来的马蜂,这时身上已有好几处锥刺一样地疼,但一时还顾不上查看。马蜂,马蜂!此时神智中全是马蜂在嗡嗡飞来。

又在原地匍匐了很久,我才心惊胆战地爬回原处,找回了摄影包。在这过程中自始至终没有敢从草丛间抬头。后来小心翼翼地绕行别处,和汪军会合,才知他也是同样,从不离身的皮包当时也顾不上了。有为帮我们查看,我和汪军各被马蜂蜇了“三口”(对我们非常公平),有一只马蜂隔着衣服,还蜇在我背上,蜇处痛不可耐。当即夺路下山,找到一处乡间诊所,医生给我们敷了些蛇药疗毒。医生还说起,前不久本地有位老人上山砍柴,树上的马蜂窝突然掉落他身上,马蜂群出,老人竟给蜇死了。我们听了十分后怕。坐了片刻,在惶惶然中回到约二十里外的桐城市区,找一家饭馆吃午饭。饭后,疼痛稍减,汪军提议再去枫香岭。我不免胆寒、犹豫,他说就这般逃回皖城,岂不为“江湖”耻笑?哈,这一说我们都提升了男人的豪气,大家一致同意再往枫香岭。

打电话给白梦女士,告知蜂蜇之事,白梦很勇敢,愿意陪我们一道再次前往。她说马蜂肯定对女士要客气得多。一路无话,到了枫香岭。这次由未被蜂蜇的有为打头,又一次小心翼翼地上山,一路提防马蜂来袭。但是在不见天日的密林中,转了半天没找到墓地。又十分害怕再给马蜂蛰着,恐惧和急躁让我们浑身冒汗,就是找不着。一位在山脚农田干活的农妇好心提醒我们找山林的主人打听。于是又下山。巧的是,有为在通往村庄的路上遇到山主老李。他欣然同意带我们去双忠墓。这是第三次上山——又是一个“三”。经过一座墓时,见到墓碑上有马蜂窝,几只马蜂在表面巡游。——幸好没出来。但我已是心惊不已。山草太密,即使是老李也带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双忠墓。坟墓依旧。只是四周林木更阴森。墓中的先贤以缄默迎候我们。这是永恒的清幽的气息,烦躁至此似也荡然无存。

晚上回来,白梦招待我们去茶馆喝桐城小花。席间,汪军发愿出资修复双忠墓,他让白梦就有关事宜代他和市文管部门联系。回到皖城的第二天,背上马蜂蜇过的疼痛慢慢减弱。只是手上蜇过处的肿痛还比较明显。第三天,不经意间,手上的肿痛也消失了。汪军来电话说他的身上出了几个红点,有点痒,问我有没有这个症状。我说还没有。他说可去医院弄些抗敏药,服下后,痒痛感会慢慢消失。

事隔多日,再回想这次枫香岭之行,在所有的细节中,乱径合一,想得最多的还是蜇过我的马蜂——三只武士一样的马蜂。我得承认,是我先侵害它们的家国,扰乱了它们和平的生活。而它们对入侵者展开报复于理有据,紧追不放,死而后已。从某一角度说,它们是值得钦佩的。而且给它们蜇过,也许有着尚不可知的益处——提升肉体或精神的免疫力。

再说,又有谁能肯定,这三只马蜂以及鲜花地的种种事物,不是天地间的某种定数呢?

栏目主持: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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