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培毅［河南科技大学外语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03］

从双声话语视角评析《蝴蝶梦》中的新夫人
——“我”

⊙韩培毅［河南科技大学外语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03］

著名女性作家达夫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中的叙事者“我”，也就是后来嫁入豪门的新夫人，一直被人们认为是一个年轻美丽，单纯善良，招人爱怜的好姑娘。本文依据“双声话语”理论，对这一角色进行重新解读，认为新夫人在父权制下，屈从权势，甘当他人的附庸品，她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怜悯之上，处处迎合男人的嗜好，压抑自己，委曲自己，在父权制下完全丧失了自我。

双声话语 《蝴蝶梦》 新夫人 迷失自我

“双声话语”是19世纪妇女作家在男性霸权文化之中深感身份焦虑，她们试图自我表现，但在无意识中却时时感到男性权威的威胁，在被压抑和反压抑中寻求自身存在的挣扎中寻求到一种复杂但巧妙的表现方法。即在文学创作中体现并迎合了主流社会的声音，为广大的读者所接受，同时又在更深的层次上隐含了自己的心声。“双声话语”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方法。表现在女性小说上，“双声话语”就是在小说中有一条明线，即小说表面上所传达的话语和内容；此外，还有一条暗线即在这些表面的情节之下作者意欲隐含的东西。虽然在深层上来讲，作品不易被理解，“但女性读者的‘揭秘性’阅读却致力于将这些隐去的东西读出”（邱运华，2006）。本文借助“双声话语”理论，针对英国女性作家达夫妮·杜·穆里埃的经典作品《蝴蝶梦》中新夫人的形象进行分析，揭示出作者在深层意义上赋予这个女性的真实属性。

一

小说的叙事者“我”一开始就来到我们面前。她当时孤苦伶仃，穷困潦倒，无家可归。由于生活所迫，成了富婆范·霍柏夫人花钱雇来的女伴儿。受尽其百般挑剔，恶语相向，讽刺挖苦。她别无他法，只有忍耐。然而，有一天，在蒙塔卡罗的蔚蓝海岸旅馆里，她遇到了一位文质彬彬、举止儒雅的上层贵族绅士麦克西姆·德温特先生。此人是远近闻名的曼陀丽庄园的庄主，家产万贯，奴仆成群。由于妻子的不幸离世，他情绪极其低落，独自一人来到此地旅游散心。由于知名度高，居住在豪华宾馆里很快就被人认出，无论客人还是宾馆侍者都想与他套近乎。然而，麦克西姆·德温特先生对此不屑一顾，偏偏对出身卑微、年方二十、单纯善良的“我”表示出极大的关心和尊重。他趁范·霍柏夫人不在场的时候，主动邀请“我”共进午餐。吃饭间，他对“我”彬彬有礼，周到殷勤，让来自底层的“我”受宠若惊。由于与达官贵人在一起吃了饭，她的“身价立刻倍增”，餐厅侍者“向我投来了恭敬的目光”。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位先生又趁范·霍柏夫人感冒时，连续几天开车带她游山玩水，使她体会到了“难以消受的幸福”，想入非非搞得她心神不宁，心不在焉。尽管她内心向往成为德温特夫人，但是她心里明白她不属于他那个圈子的人。然而，令她始料不及的是，麦克西姆果真打算娶她为妻，不仅很快与她完婚，并且立刻带她回到曼陀丽庄园。这从天而降的幸福使她难以置信，心醉神迷。读者也以为再次邂逅了一段灰姑娘式的爱情，并为之祈祷，愿这位可怜的姑娘从此告别屈辱低下、遭人鄙视的下层生活。

成为曼陀丽庄园新夫人的“我”，由于自己出身的卑微，终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出了什么差错。她努力地调整自己：在丈夫面前她更加温柔顺从，把丈夫视为自己的恩人，提供膳食的衣食父母，从不敢把自己放在与丈夫平等的位置上，始终在仰视着丈夫，丈夫愉快，她就高兴，丈夫沮丧，她就郁闷。当沉尸的小船被警察打捞了上来，警方开始介入调查丈夫的前妻吕贝卡的死因时，除丈夫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我”始终守在丈夫身边，保持缄默，无声地支撑着快要崩溃的丈夫，并以最适时的“晕倒”扼制住丈夫脱口说出真相的“冲动”，使警方得出了吕贝卡属于自杀的结论，帮助丈夫渡过了难关。

父权制下好女子的道德标准：温柔善良，夫唱妇随，从一而终。婚后的新夫人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但根据双声话语理论我们不难看出，这完全是女性作家为了使其作品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可，不得不采取的迎合的方式。如果我们阅读仔细，就会在字里行间读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夫人”。她完全丧失了自我，婚前仅有的一点天真和调皮，也消失殆尽，她完全为丈夫活着。作者达夫妮·杜·穆里埃在其作品中假意逢迎父权文化，实际上是在屈服的伪装下对父权文化进行颠覆（康建明，2008）。

二

运用双声话语理论，我们在上面所传达的话语和内容的背后，看到的是“我”在邂逅了男主人并受其青睐时，抵挡不住强大的诱惑，一心想要脱离苦海，使“自己成为贵夫人，披一身黑缎子，戴一串珍珠项链”，再也不要回到遭人鄙视的阶层中生活。她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地位低下，没有想到年轻的躯体、青春的活力、清纯善良的品格是自己的价值所在，没有想到年龄的差距、贫富的悬殊、教育水平的差距将会给婚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虽然当范·霍柏夫人的女伴儿受点儿委屈，但是不管怎样，“我”毕竟是在自谋生计，靠自己的能力糊口度日，偶尔还会使点雕虫小技，蒙骗一下那个令人讨厌的范·霍柏夫人。还有，如果受不了这种虐待，她完全可以炒了老板的鱿鱼，一走了事。可是她终究还是糊里糊涂地答应了麦克西姆的求婚，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误入了自己不该去的地方，为婚后遭受不平等待遇，埋下了祸根。

来到威严、阴森的曼陀丽庄园后，她每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她尽量埋没个性、迎合他人。按理说，身份变了，地位升高了，自己需要及时调整，尽快适应这个角色，毕竟自己是庄园里的第一夫人。可是她丝毫没有这种意识，对丈夫唯命是从。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对傲慢无礼的女管家丹弗斯太太也惧怕几分，她那一副唯唯诺诺奴性十足的样子也招来仆人的鄙视。女管家丹弗斯太太压根瞧不起这个新夫人，与其说她看不起新夫人的卑微出身，倒不如说她更瞧不起她的无能。麦克西姆的前妻吕贝卡在世时，里里外外一把手，把庄园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个人都对其俯首帖耳。而这个新夫人来到庄园，对什么都一无所知，除了让人侍奉，到处游逛，没有展示出一丁点的能力，倒更像个花瓶摆设，怎能服人？最不能让人理解的是，丹弗斯太太制造恶作剧，在一个大型舞会上，骗她穿麦克西姆前妻吕贝卡曾经穿过的服装式样，差点搞砸了整个舞会。而她呢，身为庄园的第一夫人，不谴责惩罚这个可恶的女佣，或者向丈夫说明实情，只会把自己关在屋里，自责哭泣。可是她那么听话，那么温顺，那么善解人意，从不惹是生非，丈夫是怎么回报她的呢？自始至终我们没有听到麦克西姆对她说一个“爱”字。每次麦克西姆外出办事，新夫人在家牵肠挂肚地担心他，盼望听到他的电话。可是奇怪的很，麦克西姆从不打电话给她，总是让别人间接传话。看得出来，麦克西姆娶她并不是真爱，社会地位和成长背景如此悬殊的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虽然范·霍柏夫人庸俗势利，但是看问题却入木三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你？你不会自欺欺人地以为他爱着你吧？实际情况是一幢空房子弄得他神经受不了，简直要把他逼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麦克西姆看重的是她的年轻躯体和软弱的性格，这样的女人好驾驭。她孤独无助，需要他帮助她摆脱贫困。用麦克西姆自己的话说，“某种东西把两个孤独的心连在了一起”。两个人的结合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各取所需，根本没有爱情的基础。所以婚后她自然就成了丈夫的附庸品。

从双声话语视角来解读达夫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我们会清晰地感受到作者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同时传递着两个声音：一个是广为认同的主宰社会的声音，一个是作者意欲一吐为快，但慑于主流社会的压力而刻意隐藏的声音。在这个声音里我们还得知，当警方开始介入调查麦克西姆前妻吕贝卡的死因时，新夫人明知是麦克西姆面对妻子对他的无视，一再去伦敦胡作非为，在海滩小屋与她的“狐朋狗友们鬼混”，同管家弗兰克调情，勾引自己的姐夫贾尔斯……一再忍气吞声，直到最后忍无可忍杀死了吕贝卡。新夫人本应该劝丈夫向警方自首，坦白事实真相，或许，麦克西姆会得到人们的谅解。然而，她却保持缄默，担心丈夫的罪行被发现，与丈夫一起欺骗警方。可以说，她顺从丈夫到了糊涂的地步。当警方得出结论，吕贝卡属于自杀，从此无人再追究此案时，她如释重负。殊不知，她已经不自觉地成了包庇犯，亵渎了法律的尊严。然而这个声音如此强烈地震撼着细心的读者，让我们读懂了作者对父权的无声抗击和颠覆。它隐含了女作家对男性中心主义的权威意识的叛逆和对女性独立自主意识的弘扬（邱云华，2006）。

“双声话语”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方法。运用这种方法，我们可以透过新夫人单纯善良、可怜无助的表面看到其压抑个性，埋没自我，不敢争取独立自由，试图依赖婚姻改变命运，甘为男人附庸品的实质。像她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曼陀丽庄园最终化为灰烬，她的贵妇人生活从此画上了句号。研究新夫人的人生轨迹，对我们今天仍然具有一定的意义。

[1] Froster，Margaret．Daphne Du Maurier [M]．New York，Doubleday，1993．

[2] 达夫妮·杜·穆里埃．蝴蝶梦[M]．李永译．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2．

[3] 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4] 康建明．逢迎父权文化面具下的女权主义[J]．中州大学学报，2008：（05）．

[5] 赵一凡等．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6]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第2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作 者：韩培毅，河南科技大学外语学院教师。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