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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模糊到具象
——论格非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嬗变

2011-08-15熊延柳南阳理工学院河南南阳473000

名作欣赏 2011年18期
关键词:人面桃花格非意识

⊙熊延柳[南阳理工学院, 河南 南阳 473000]

从模糊到具象
——论格非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嬗变

⊙熊延柳[南阳理工学院, 河南 南阳 473000]

自20世纪80年代至今,格非小说中女性形象由男权意识下呈现模糊神秘的符号化状态转变为具有独立女性生命意识、形象明晰化且富有真实感。格非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嬗变研究对于探析作家对女性、对生活的认识转变具有重大的意义。

格非 女性形象 嬗变

20世纪80年代,格非自处女作《追忆乌攸先生》到《迷舟》《褐色鸟群》《凉州词》《青黄》等作品的发表,创作了一系列极具先锋性的小说,在文坛声名大振。格非对于女性的想象定位已经初现端倪,《傻瓜的诗篇》中的精神病人莉莉,《迷舟》中的村姑杏,《褐色鸟群》中穿栗树色靴子的女人,她们都是美丽柔弱的,并且都曾遭遇伤害或污辱,而凶手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这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点:女性形象模糊、失语、暧昧、符号化。

格非在90年代转型后的文本中,尤其是长篇小说《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中,女主人公的形象逐渐丰满生动且符合男性文化的女性审美标准。她们的代表是张末、陆秀米、姚佩佩们。她们有着如下特征:美丽而矜持,性格温柔而坚强,情感激烈而内敛。她们摆脱了失语和符号化的状态,她们的自我生命意识和女性意识强烈了起来。

一、模糊神秘的符号化——80年代中短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在格非的《迷舟》《褐色鸟群》《追忆乌攸先生》《青黄》等作品中,人物已经彻底地告别了传统小说中具有的性格发展的线性轨迹,很少有丰沛的情感活动方式,也几乎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某种具体的原型。这些女性的形象似乎隐退为小说的一个背景或者是男性生命意识下的附庸,她们基本上是没有女性真实自我生存价值与生命意义的能指符号,仿佛不知爱恨情仇,是没有思想、精神的工具和模型。

1.神秘虚幻的女人迷宫

格非以独特的叙述方法和叙述策略成为先锋小说代表作家之一。他早期作品中贯穿着一些神秘莫测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既不同于古代作品中才情和美貌兼备的温婉女子,也有别于当下其他作品中的佳丽美人,而是些失语、暧昧、模糊、符号化、缺失女性生命意识的人物。如《追忆乌攸先生》中仅出现两次且没有正面描写的杏子,《褐色鸟群》里神秘莫测的充满性挑逗意味的棋,《青黄》里如幻如影的小青,《锦瑟》中猝然而死的族长女儿、如妻似母的姐姐等。在这些作品中呈现给我们的不是自父系氏族社会建立以来的“女贞”、“烈女”,“也感受不到社会赋予女人的真实角色——贤妻良母,温柔、体贴、顺从甚至为了家人的成功幸福做自我牺牲,更不是个性张扬、追求自我的血性女子。但是,由于她们的存在,小说被罩上一层更为神秘的迷宫色彩,让读者百思不得其解”。

2.男权社会的性幻想

在格非早期的中短篇小说里,女性是作为男性的性对象而出现的,带有肉欲色彩,是男性的猎物或诱惑。除此之外,别无他用。如《迷舟》里的村姑杏,《褐色鸟群》中的棋和穿栗树色靴子的女人,《雨季的感觉》中的校长夫人,《傻瓜的诗篇》里患有精神病的女大学生莉莉。但这些女性又是在情欲的驱使下,主动冒险的,且在整个过程中,她们没有将社会道德和伦理考虑在内。

有评论家认为《迷舟》可以看做是关于“性的陷阱”的小说。它讲述了因与旧情人杏(性的谐音和代名词)约会而丧命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最让人难以解读的是女人杏。她并非超凡脱俗却紧紧地缠住了萧的心,让萧这样富有理智、肩负重要使命的人迷失方向,葬送性命。萧贪恋的是杏的美丽肉体吗?难以抗拒的性魅力是灾难的根源?我们不得而知。

《褐色鸟群》也可以看成是关于“性的诱惑”的小说。“棋”就是以一幅被凝视的性特写画面出现在叙述者的目光中:她站在寓所的门前和我说话,胸脯上像是坠着两个暖袋,里面像是盛满了水或柠檬汁之类的液体,这两个隔着橙红色毛衣的椭圆形的袋子让我感觉到温暖。“这幅性魅惑画面,并非是‘棋’有意识发出的身体信息,它纯粹是由叙述者的感觉冥想触发的,‘我’的视觉遐想穿透了红色毛衣,感觉到‘暖袋’、‘柠檬汁’的温暖,这是一种梦想的体温。”①

二、明晰完满的真实感——90年代中期以来长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90年代中后期格非的长篇小说创作走向成熟化。就人物在叙述中的真实地位而言,《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这三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并非男性,而是张末、秀米、姚佩佩这些女性。她们摆脱了失语和符号化的状态,她们的自我生命意识和女性意识强烈了起来。这些女性的精神生活和存在价值是作者塑造人物时所关心和着重探讨的。

《欲望的旗帜》围绕“欲望”这个词语展开叙述,最终救赎的承担却落在了张末身上。《人面桃花》以秀米的一生来透视历史,那些男人如张季元、谭四们不过是她破碎生命中的过客;“人面”指代的就是秀米。《山河入梦》表面上是以谭功达为中心的,但随着叙述的流动,姚佩佩在文本中逐渐压制了谭功达的中心地位,她才是作家最想表现的、也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人物。

1.故事的行为主角

《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这三部小说同以往先锋小说最大的区别在于书中的女性是故事的当事人,是叙述中的行为主角。《欲望的旗帜》中张末承载着抵抗虚无的任务,《人面桃花》中秀米身上承载着历史的变迁。与男性相比,女性的双肩过于瘦弱,格非却毫不怜惜地往她们肩上置放这些沉重的物件,让女性分担男性的负荷。她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人格,她们的生命意识、生存空间和话语权都一定范围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人面桃花》是一部女主人公陆秀米的个人成长史和革命史。小说叙述秀米从懵懂羞涩的少女到女性革命者的变化历程。读懂陆秀米才能真正读懂《人面桃花》。陆秀米不仅形神兼备,更是整个故事的主宰者,她有桃花般的娇美令人心动,又有革命者秋瑾式的飒爽英姿,是不谙世事的纯真女孩,也是敢于追逐梦想的女中豪杰,是不听话的女儿,也是被迫放弃母爱的母亲,有爱有恨。

作者在塑造秀米形象时,采用了不同人物间的对照:她和翠莲、喜鹊等的对比;同一人物不同时期的肖像、心理、言与行、表与里、情绪涨落变幻等的对比;人物悲剧命运与喜剧氛围的对照。故事结尾,秀米在温暖的阳光下平静地老去,终结了她悲剧的一生。秀米是《人面桃花》里的第一主人公,在她身上寄托了很多女性本身就有的特点。“对于新的时代的到来,她的惊恐、担忧、各种各样的变化。当然她也承担了小说比较大的主题,乌托邦的一个东西。”②但是,秀米一生不停追寻的桃园梦和生命的信仰都是在父亲和张纪元的直接或间接指引或驱使下完成的。格非还没有将她作为一个可以摆脱对男性的依赖而独自寻求生命的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女性。

这部作品中格非的女性形象塑造很大程度上摆脱了以往的虚无和模糊,不仅有生命意识,更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历程,她对爱情理想是与社会理想同步的。

2.个体命运的抒写者

对格非来说,一个核心的人物及其内心世界就可以构成小说的全部,他将一切情节都落实到了人物的内心体验之中。格非的意识中,女性是无法独立将爱情和生活进行到底的,没有男性的保护,一切都将无法正常完成。

《山河入梦》中的姚佩佩是县长谭功达的秘书。在五六十年代相对封闭的、个性压抑的时代,她是一个非常自然、活泼、性情的女孩子,似乎跟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主旋律相反。外表神情也好,脾气秉性也罢,姚佩佩都是那个时代的林黛玉,她们貌似神更似。她更有着与林黛玉相似的凄惨遭遇,父亲被枪毙,母亲上吊自杀后被并不疼爱她的姑姑领养。她对贾宝玉式的谭功达心生爱意,只有跟谭功达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的安全感。姚佩佩是让人怜悯疼爱的对象,也是代表作者创作主旨和情感的人物。她是格非和大多数男性心目中的标准女性,格非有意识地从姚佩佩肩上卸下了虚无、历史这些沉重的意识形态。得到彻底解放的姚佩佩,举手投足中没有了张末、秀米们的装腔作势,女人本性的天然流露使这个人物形象变得鲜活,正如格非自己所言,她是作家本人最喜爱的一个。的确,从人物塑造的完整性上,姚佩佩也是最为成功的一个形象。

由此,可以看出,虽然格非在这一阶段对女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但在格非的创作和生活思维中,即使是姚佩佩这样他所有作品中女性意识和女性特征最明显的女子,也不能脱离男性而存在。这也让我们看出女性价值确立、女性生存处境的艰辛,同时也暴露了作者把握女性命运的无力和茫然。

三、结 语

格非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从没有自我生命意识的指代性符号转向有独立性格、有自觉的生命意识和有女性精神特质的人,女性在小说中的作用也由象征性代码过渡为故事的行为主体。纵使这些女性还都不能像女性主义文学中的女性,做到真正自我解放和解救,但这也正是格非小说女性形象塑造的独特之处。人物摆脱了抽象的符号化,使得读者能更顺利的进入文本,明晰生动富有立体感的人物形象成为理解小说主题的核心,更重要的是,人物形象的塑造作为叙事的中心问题回到写作中。

格非是一个具有超越性的作家,这种超越性不仅仅来自于作品的形式,更多地来自于作品的主题。它集中体现为作品中凝重的形而上意蕴,体现为他对世界的真实的思考,一种个人的、心灵的、独特的思考,这种思考是形而上的,难以言传的。格非新近的创作更注重故事性和人物形象的刻画,他越来越感受到读者的阅读对文学创作的意义。然而,格非并非为了讨好读者而做出写作的调整,考虑读者的感受和阅读方式外,格非仍旧坚持他对人性的思考和关怀。格非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嬗变正是他的这种创作观的体现。

在市场化商业利益当先的年代,文学免不了沾染商业气息,文学多元化的倾向已见端倪。评论家白烨则表示:“商业熏染在当下社会中一些名作家开始有了变化,迁就市场,但格非用他的作品证明了商业熏染中他仍在坚守着自己。”③纷繁多元的文学样式中,格非的作品是不容忽视的,格非对文学创作的新探索也是有一定借鉴意义的。

① 蔡志诚.性、梦幻与感觉的密码——《褐色鸟群》的“叙述迷宫”与都市想象[J].作家作品研究,2006,(06).

② 黄惟群.神神乎乎的悬念和突变——格非的《人面桃花》解读[J].小说作家作品研究,2007,(09).

③ 赵明宇.研讨格非《山河入梦》 众作家评论家给予评价[N].北京娱乐信报,2007-02-06.

作 者:熊延柳,硕士,南阳理工学院讲师。

编 辑:钱 丛 E-mail:qiancong0818@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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