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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歌的旅行

2011-08-15王淑影

满族文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举子老范菲菲

王淑影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一个阶段,我迷上了练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那种楷体。因为我的字很臭,它遮住了我的光彩。比如报个到签个名,写个简介什么的。还有,虽然现在很多东西都用电脑打字了,但是,临时做个记录等等很多场合都用钢笔字。人家告诉我,要练好行书,首先要从楷体练起,把楷体字写顺溜了,再练行书。说行书有点太专业太书法味了,我们大家把普通的钢笔字叫“跑笔字”。楷体字要跑起来,那就是行书了。既然叫跑,那就有跑起来好看的,一笔一划都有它的说道。也有乱划拉的,写完了字,细究可能有一些自己都不认得了。划拉得太离谱了,那就走了字形了,也就不能叫“字”。老人古语:人要走有走相,坐有坐相。这字大概也是的,不管跑还是怎么着,都要有个字的样子。

关于字,说得有点多了。这不,我已经练了好几本稿纸了,正楷得有些兴起。毛泽东诗词练过,唐诗宋词练过,青春妙语、警世格言等等一些短小精悍的都练过。那天隔壁音响店正播一首歌,歌的名字叫“感恩的心”。这歌挺好听的,经常在不经意间就有人哼这歌。于是,我跑过去抄来歌词。如上,我就闷头练起来。240字的稿纸,如上形式,写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一页。人家又告诉我,练字要一个字多练几遍,手熟了再换字。我的经验是,一个字老练老练太乏味了,像这样蛮好。一页,一首歌。也不能为了省纸,一页纸密密麻麻全是字,看着就累,写着更累。如上,疏密相间,错落有致。感觉上不是在练字,而是在抄歌词。一遍一遍又一遍,放在一边就是,一篇一篇又一篇。

有一天,一位朋友来串门,看到我的一本歌词。他翻了一篇又一篇,念了一遍又一遍。感动了,说:“平时没觉得欧阳菲菲的这歌这么感人啊,你这星追得可真够狂的,这么酷。年轻人也没你这个追劲。”

你瞧,这就暴露了我的年龄了。不年轻了,所以才感到字的重要性。还在学校的毛孩子,哪能有字香字臭的切身体会呀。给你说个事,有一天,我遇着一位部门经理,他对我说,你说,现在这大学生水平咋这么差呢,我让刚刚来我们公司上班的本科毕业生写报告,他写“亲爱的叔叔”,谁是他叔叔?还有那一手臭字,简直就是一个小学生不如的水平。我一听,头立刻大了,这不是在说我吧?这是矬子听着矮话了,咱自己敏感了。

我说:“什么追星啊,我在练字。”那时,隔壁正放着欧阳菲菲唱的这歌,挺苍凉。

朋友听着,一句一句地对看歌词,听着听着就投入了。说:“不对着歌词,瞎哼哼,也没有这么好的感觉。这歌的确太好了。我留一篇。”说着他折起一篇揣兜里了。又翻翻看,“完后你怎么处理这些歌词呢?”他还挺不舍得。

“放一段时间,最后最后就扔了呗!”

“唉,别扔,你的心血呀。交给我吧。”

“你要收藏?”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等我练得差不多了,再给你整一份好的。”

“不是,我替你处理,和扔差不多吧,反正再利用一下。”恭敬不如从命,我把上面不好的留几页,下面比较好的给他拿走了。

“唉,你拿那么多干什么用?”

“你甭管了,交给我就是我的了。等有效果了我再告诉你。”

老 范

早晨太阳笑眯眯的,公路两边成群结队的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欢叫。虽然没有喜鹊报喜,但鸟儿们集体的叫声,足以让老范上班路上心情好。来到办公室,把文件收拾一堆放好,擦桌子抹灰,再泡一杯茶水,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一手从刚刚摞好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封信。这信有些特别,手写体的信封,老范放下茶杯,认真拆信,抽出两页纸,笔迹工整。老范心里一热,多少年没见着手写体的信了,还是楷体的:感恩的心。老范有些糊涂,嗯?老范哗地翻过一张,还是,两页一模一样,认认真真的。谁呢?这么有闲心这么有雅兴这么能沉得住气,抄一首歌?

老范当然知道满大街都在唱这歌,一知半解的能哼两句: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老范感谢命运什么呢?波澜不惊的生活,稳定的工作,和睦的家庭。好像还缺少点什么,单位里时常有人说老范:“你这人哪都好,就是没有激情,太一本正经了。累不累呀!”老范没觉得累,但是,老范弄不大懂什么叫激情。他只知道,时下好多男人都混过,没有情人也找过小姐,没找过小姐,起码洗过桑拿,让人家胳膊腿地按过,要不,上0K厅嚎两嗓子发泄一下,再不济,也和女同事女同胞们调过情眉来眼去。老范统统没有过。老范从里到外就是一个正经人。时下这是个贬义词。老范也想不正经一回,但一到可以不正经时,他就歪不上来了,也很难受的,谁愿意当正经人哪。老范在单位女同事中人缘最好,哪个有大事小情都找他帮忙,她们说他可靠,帮人不图回报,安全。老范还真帮过不少女同事的忙,那时她们说要一辈子感恩,老范总是笑笑就完事了。

现在出了这么一封信,老范就不得不认真琢磨,谁寄的呢?目的是什么?歌词在手上,念了一遍又一遍,原来,这完整的歌词包含了许多人生感叹呀。老范突然特别喜欢这歌了,歌词句句打动45岁的老范。30岁时就有人这么叫老范了,45岁焉能不叫?现在,老范急于想听这歌,欧阳菲菲唱的。老范下楼,想找小丁借MP3,小丁不在。老范回办公室,热茶已经凉透了,无心喝,拽了办公室的门,外衣也未及穿,就上街了。

老范打车来到“小巴黎”,想偷听,感觉一下。找歌带光碟的尽是年轻人,服务员以为老范是顾客,不厌其烦地帮他找欧阳唱的《感恩的心》。还真给找到了,老范要求试听,可人家的机器老是忙,没空播。老范没空儿等,还在班上呢。赶紧花十块钱买下碟。走在路上,又想起没有随身听。老范掏裤兜,兜里有几个钱,就奔了店去。

刚到店门口,老范就遇见一个过去的女同事,小丙。小丙手里拎着包,正从店里往外走。看见老范,一把抓住老范的胳膊,很是惊喜。

“是你呀!怎么会在这儿碰到你?”这惊喜是有原因的,因为,老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对了,老范想起,曾经就帮过她,帮她调动工作,是牵线的那种。当时小丙给老范钱,老范没收。小丙又要请老范吃饭,老范笑笑说:“革命可不是为了请客吃饭。”这是老范的幽默了。那时小丙就说过一辈子感恩的话。两个人平时是很有好感的,这个老范明白。后来,小丙就调走了。

小丙说:“老长时间没见着你了,你哪去了?”这话怎么说呢,老长时间没见这倒是真的。

“我能哪去?天天上班呗。怎么也不见你回去看看同志们呢?”边回答,老范脑子里边转圈,是不是她寄的呢?那时闲时她就爱划拉钢笔字。

小丙没有松手,怕他跑了似的。老范很紧张,“我到店里买个随身听。”答非所问,小丙笑了,“这么巧,我这儿有一个,看你挺急的,你拿去用吧。”

嗯?老范一个愣怔,“你怎么听这个?”

“啊,那什么,我儿子上初中要听英语带,我家里买重了一个,多余。”

“这个……”老范有些犹豫。

“你就当是帮忙消费吧。”小丙说。话说的挺真诚。老范也就成人之美,不客气地接了。

“嗯,这么说,好的,我就用了,过几天,还你。”老范急着回去,领导这时快要查岗了。

小丙说:“不用还,不用还了。我一般见不着你。”

老范拦了一辆车,回头说:“总有办法的,寄嘛!”小丙僵在那里,看着老范绝尘而去。其实车里的老范始终回头看着小丙,一直到不方便看才转身。为了恭维,司机说:“小女子,挺漂亮的。”“从前的同事,好久不见了。”老范说。

回到办公室,老范就不急了,他又泡了一杯茶,放桌上,翻出信封找地址,没有。邮戳是本地区的,还是挂号信。这里的挂号信一般都是门卫给签的名。老范挂上耳塞,放入歌带,手拿歌词,规规矩矩地等待欧阳菲菲《感恩的心》。一首一首过去,又一首唱到一半,没声音了。老范等了一会儿,打开机壳,一看,绞带了。这盘盗版带,就这么把欧阳菲菲的《感恩的心》给绞没了。

老范摘下耳塞,看着随身听出神,现在他不想听歌了,倒是想起多年没想过的小丙。刚才见到她一脸惊喜的表情,以及长时间把住他胳膊时的感觉,还有这歌词,会是她寄的吗?只有她知道老范会喜欢这类歌词的歌,她是知道老范一向不那么现代的,老范会在某一刻去“小巴黎”买歌带,老范买了歌带会有一个没有东西听的问题。买重了?哪有这么巧?

这可如何是好呢?“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老范有些害怕了,他怕小丙在等他呼唤。小丙的婚姻不是那么如意,这在老范帮小丙调动工作时,大家都知道。那时指望着小丙调到爱人身边,一切就都好了。事情却并没有朝着人们想的方向发展,调到一起的两个人更闹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吵架,已经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单位不时有小丙的消息传回来。现在看来,情况不妙: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老范双手端着稿纸,双肘卡着桌子,认真端详那些个认认真真的楷体字,从字里行间来体味小丙的隐忍。老范进入一种状态,想着种种可能,以及小丙在婚姻上的隐忍。这一个个工整的字竟像小丙的脸,在老范眼前晃。

这时,楼下小丁推门进来,向老范要纸,就看见了那个随身听,他拿了起来:“你怎么听这玩意儿?老古董了。”

老范一把夺过来,是夺,而不是拿。让小丁觉得很奇怪,小丁趁老范不备,又抢了过来,还没等拿稳,老范又上来夺,小丁一闪,就把随身听甩出去了。只听“咣当”一声,随身听碎了。

小丁有些尴尬,但为了缓解,小丁又上去踢了一脚碎片说:“这破玩意儿,也就二三十块钱一个吧,扔了,你听我的MP3,给你了。”

小丁掏出MP3放桌上,拽了张纸就要走,老范一下子站起来,把MP3丢到小丁脚前吼道:“拿走!把信给我放下!”

“信?什么信?”小丁反面正面看了看,又看看老范的脸色,不知道自己触犯了老范哪个神经。也不敢再与老范开玩笑,回过身把那张信纸恭恭敬敬地放在老范的桌子上,转身轻轻地带上门。

办公室里只老范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一封信、一个摔坏了的随身听、一只小丙调走时留下的茶杯,陷入了一个人的故事里。

小 进

小进和女朋友吹灯有一段时日了,现正在广泛培养重点选拔阶段。这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小进是某电子公司的业务员,总公司是根据地。而他为开展业务,总是全国各地跑,就在他各地跑时,小进又发展了几个朋友,女的。这样说是因为,还没有一个上升到女朋友的份上,所以不能连着正说。小进是在回总公司时拿到信的,小进感到奇怪。他的业务都是手机,座机,电子邮箱,还有QQ号,或者亲自跑。没有以信——这老黄牛拉破车的形式交流的。小进拆信,像研究一个古董。还是学生时代,写过这玩意。上小学时,在老师的组织下,集体给邓奶奶(邓颖超)后来也给邓爷爷(邓小平)写过信。上大学时,接到过一两封家信,再以后就把信的形式给淡忘了。现在连手机短信都懒得编了,经常在年节时,把别人发过来的一条好的短信,转发无数个手机上,就算联络了。

外地邮戳,挂号信。小进拿出信纸,一共两页。欧阳菲菲,《感恩的心》。小进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两页。他很失望,以为最不济也得有个落款签名,小小地提示一下,让他知道是何方神仙,礼尚往来,也好按图索骥打声招呼。一点信息没有,又不能随便扔进垃圾筒,这信有点说道,瞧这认真劲。干嘛抄这歌词?现在流行歌多着呢。小进认真读词。这歌他上卡拉OK唱过,除了欧阳菲菲,他还听陈红唱的。两个比较,他还是喜欢欧阳菲菲唱的,就好像《青藏高原》除了李娜,别人谁也唱不出那味道。正看时,总公司打字员小乙推门进来,见小进看得认真。

“看情书呐?我给你签的字,要不你还拿不到呢!”小乙提醒道。

“我知道,以前我的东西不都是你做的主?”

说起以前,小乙就有些不自在。以前小进追过她,追得很急,让她没有一个思考的空间。她就有些不愿意了,她在总公司呆惯了,有些傲气。小进又没多少耐心穷追不舍,最后两个人的关系就不了了之了。

“并非情书,信也。”

小进本不想向她解释太多,但小乙没有走的意思,一副看破诡计的样子。“是信也不是信,谁知道这算什么?”

说着小进就把两页纸递给小乙,小乙把两页纸翻来倒去,也没发现什么,瞅了小进一眼,那意思是说,信呢?

“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就这。”小进对小乙还燃着一线希望,所以才这样诚惶诚恐。

“你业务发展得不错啊,遍地开花。”这话是事实,但小乙此时说出,就让小进感觉她另有所指,“年底奖金可别吃独食啊!”小进松了口气,她是真在说工作业绩呢。

小乙走时,对小进说:“两张同样的,给我一张,我唱了N遍,都是瞎哼哼,不知歌词呢。”

小进送小乙到门口,“要不你都拿去吧,连这信封。”

“我要那干啥?累赘,你留着回味吧,哈。”小乙走了,小进手捧歌词,思想却陷入小乙回去后对歌词以及对他的猜想中了。

两天后,小进又要到外地发展业务去了。小乙及时过来,递给小进一封信,封得严严实实的,像有秘密的样子。小进正要问,小乙向小进笑了一下,灵动的大眼睛扫过信封,用手在唇上一竖,同时“嘘”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小进坐车上赶紧拆开信,由于激动,手有些抖。又是欧阳菲菲《感恩的心》。同那封信一样,除了歌词,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不过,小进还是看出不一样的地方。看笔迹,是小乙自己一笔一划抄写的。也是工工整整认认真真的楷体,看样子写字时人挺虔诚。小进仔细看,不是公司稿纸,公司稿纸是300字的,这是240字的。小进知道,240字的稿纸,其实市场上挺难买到的。小乙是从哪里淘弄到这么合适的稿纸呢?

小 中

小中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单位人事改革,她正好卡在线外,下岗了。回家后的小中,总觉得少些什么。她丈夫倒是挺高兴的,“早就告诉你别干了,咱不侍候他们。一天天风里雨里的,家里呆着要啥有啥。不行啊!”不行,一个工作着的漂亮的女人,单位对她的吸引,岂是大自然那点风雨就阻止得了的?小中现在虽也不太老,但她更年轻时是非常风光的。

丈夫发财早,在她结婚后五年之内,由一个卖网具的,发展成与沿边外轮搞小额贸易,一笔笔积累,五年后,自己成立了可以做大宗买卖的贸易公司。家里的情况立刻咸鱼大翻身了。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了120平方的房子,光装修就花了20万。富华的日子就不用说了。

有钱的丈夫不时传出点小绯闻,也属正常。没有影响到家庭的大环境。其实丈夫对小中还是挺疼爱的,小中也知道在外面混的生意人不容易。绯闻真假难分清,小中也不去管他,丈夫一向知道轻重。男人不忘本,日子才好过。何况,自己外面也是有点传言的,因为她漂亮、能干、懂事,没有理由不讨领导、同事们的欢心。逢场作戏,碰杯喝酒,卡拉OK,搂搂抱抱都有过。只是,小中抱定一个原则,假的怎么都不能真来,真的怎么也不能假做。不是小中要守贞洁,小中就是跨不开那一步。有人跨那一步就如同走正常路,他不走别人一推就行。而在小中,那一步有如万丈深渊,她不喜欢,也不愿意。一个家里特别有钱又漂亮的女人,谁敢把她怎么样?

多年来,单位、外面总有那么几个类似于哥们的男人不放弃小中。这么长时间的联络,一是敬佩,二是不舍,三就是敬仰了。人们在得不到的时候,总是会生出敬仰来。他们对小中的敬仰,除了自己一伙得不到的觊觎,再就是小中有钱,小中大方而不张扬。该掏钱时她一马当先,就图大家乐呵,不该花的,一分钱她都较真。

现在,小中,个别时候,有人戏称她“老中”。这个“戏”称有点幽默的味道,小中接受了。因为,不管到没到称“老”时,反正有人这么幽默了,你就早点适应吧,早比晚强。别到真老了时,人家称你“小”,你不得劲,称你“老”你又感觉不是滋味,左右为难。这样,小中,老中,轮着花样叫,小中倒也乐在其中。

回家了干什么,这倒是一个问题。像年轻人那样成天去跳迪OK不行,如老年人得空就去老年活动室也不妥。小中卡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漫漫长路怎么过呢。

丈夫每天倒是及时回家,有说有笑。但这似乎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对的,是空虚。除了吃饭,再就没什么生活内容了似的。是每天都为赶时间上班那个“赶”给抽去了,把她的一切都抽空了吧。

家里去年换了一套比那120平方又大了一圈的住宅,大得小中都有点烦了。进了家就有进宾馆的感觉,所以,小中不让卖那120平方的老房子。时常的,她总去瞅瞅,待待,找找过去刚搬进这里的那种喜悦的感觉。在单位打地址,小中也一直把这地方当成家的住址,往来信件什么的,她都按这个地址来。因为她一直是经常来的,偶尔也打开信箱瞅瞅,一般的情况下,广告的信比较多,她一一看完,然后扔进垃圾筒。

这一天,小中就在广告信堆里看到了一封她期待已久了的信。手写体的信封,多年未见了。地址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的名字,小中感到一阵惊喜。

小中就坐在老房子这看信,欧阳菲菲,感恩的心。看了一遍,没太懂,再看,又上下左右翻来覆去找,连信折一点角的地方都抻直了找,没有。找什么?一个人来信的信息啊!不甘心,又找,倒是看到信底角那一行字“某某政府采购办监制”。这可一点也说明不了什么,现在政府采购办采购的东西多着呢,用的面也广,小中原单位就使用政府采购的办公用品,笔墨纸张什么都有。小中的注意力只好回到歌词上,老房子的旧音响还在,就是没有这盘光碟。

天快晌午了,丈夫打来电话,

“在哪儿呢?”

“老房子。”

“前天不是去过了吗?你老去那儿干嘛?屋里不冷啊?我去接你。”

“不用,我在这儿看信。”

“什么信?”

“噢,”小中突然就不想让丈夫知道这信了,“是……广告信,我清理一下,扔掉。”小中手执歌词又看了几遍,刚有点感觉,想出去买光碟。

丈夫在楼下按喇叭,同时手机也响。小中急忙揣好信,下得楼来。

“告诉不用接,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

“老婆是不是太寂寞了,公司员工老岳过生日,我凑了份子,一起去热闹一下,你太闷了。”

“我不去,太吵了。”

“怎么了你,不工作就这么难受,这样下去,你非提前进入更年期。”

“我就更年了,你看怎么着吧!”

丈夫瞅了一眼小中,“你今天怎么这么冲?老屋有小情人等你呀!”小中也感觉自己有点莫明其妙,不就晚点买光碟嘛!

“有你个鬼啊!没听都有喊‘老中’的了。”

“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埋汰我老婆?我老婆现在找个二十郎当岁的不敢讲,但三十岁刚出头的那还是可以划拉一排的。”

小中终于笑了,但笑得有点勉强。以前两口子说到这类话题时,小中都要撒娇打丈夫一通,这回小中一动不动。

“我不去凑热闹了,拉我买盘碟,回家听歌去。”

“我说,你这么闷着不好,你自个得找点乐子,找点好玩的事做。”

“这不我想听歌嘛!”

丈夫尊重小中的意思,帮她买了歌碟,又把她送到老房子。丈夫沏上茶,准备陪小中一起欣赏。小中却坐立不安,

“把茶放那儿吧,你不是去凑份吗?员工生日,你不去不好。”

“那你去不去?我都告诉他们你会唱歌。”看样子小中若是不去丈夫也就待在这儿了,

“我去,但不唱歌。”

“行,去就行。”

“你先下去等一会儿,我就来。”丈夫走后,小中快速把光碟放进机器,倒到《感恩的心》,然后,手执歌词,一边看一边跟着欧阳菲菲唱。唱着唱着,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丈夫又在楼下按喇叭,小中把一切放好,补了妆,匆匆下楼,爬进车里,吻了丈夫一下,搞得丈夫一惊一乍的。

举 子

举子一大早就被村长截住了:“小子,等等。”举子一腿点地把车子叉在那儿等着,村长走过来,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拍了一下举子的肩膀,说:“下来,有点事。”

“什么事啊村长大人,”举子没有听从村长的,腿仍叉着车子,准备随时出发的样子,“你们要的什么钱我老婆不都交了嘛!救灾款、学校捐款,罚计划生育的钱我也早还完了,连村西头的山神庙搬迁,我老婆说她也送钱了。”

“你别打叉,我找你就是要捐款啊!我一个大村长当着,在你眼里成了要饭的?”

“不是要钱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你在外面搞什么事,你不知道哇?别让你老婆哭哭涕涕一趟趟找俺们村里,俺们上哪旮找你去?今个是碰上了。”

“什么呀,我这不回家了嘛!”举子拍拍自行车铃,有点着急。

“回家咋又走?”村长还那么拦着。

“我不出去,你给我钱花呀!”

“你一年年出去往家拿过几个钱?这么多年了?”

“我不是没挣着大钱嘛!我要是挣个三五十万,还用你敲我脑袋?我能把钱扔大泡子里啊?”

“哼,你,没挣着钱,年年都没挣着钱,你在外面咋没饿死?挣了钱没扔大泡子里也是扔小泡子里去了。”

“那我还能不消费呀,在外面混的人,你不知道?”

“行,你在外面弄吧,你别以为我们抓不住你的把柄,你这儿来了一封信,我看了。”村长另一只手从兜抽出来,“嗨!还是情书啊!咱这回可长见识了,还准备伴人家一生,不短啊!”

“信?我的?不可能!”举子把车子支在地上,准备接信。

村长没有给他,“我们可都看了,这是经过村委会决定的,你的信,大家看。”

举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吓唬谁呀,别说没有情况,就是有,这年代谁还用那玩意儿,直接来得了。”话是这么说的,但举子还是想看看那张纸的。

“那这不是你的信了?这信封上可是真真切切你的大名。”村长扬了一下信,要走。

举子一把拦住,“我看看,别是什么误会。”

“先看信封,确认一下,是你的不?咱们全村就你这隔路的姓。人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的大名,还先生呢,指向明确。”村长很得意,把信递给举子。

“这是谁呀!”举子打开信,抽出一张信纸,《感恩的心》映入眼帘。举子反面正面好一顿翻找,“信在哪呢?你泡我?信呢?”举子三下两下把纸撕碎扔到地上,又朝村长要。

“你撕那么快干嘛!那就是。”

“蒙我吧,通篇就一歌词,这也叫信?”

“歌词不是表达得很清楚了吗?你混那么多年还不够浪漫,你要看不懂这信,咱村没人能看懂了,就你他妈的念了高中。你老婆当初在高中是怎么跟定你这个穷小子回来的,你比我清楚,你穷她也没想跟你享福,告诉你,这儿还有一张,你撕不完的。”

举子看着村长的眼睛,又看看村长手里的另一张,“我去告你,私拆信件,我有权告你。”

“你当然有权告我了,不过,你先去派出所告我去,把咱村委会告上法庭,我等传票过来,走了!”村长一唬脸,真要走了。

“等等,把那信给我!”举子有点想发火,但他忍住了。

“这信跟你撕的那信一样,你心长草了,就看不懂。”

举子站着没动,村长走了几步又回头,把信封和另一张信纸一起给了举子“你拿着,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跟你老婆找找当年的感觉。这信,我们复印了几份,治保主任一份,他拿回家给他老婆看。妇女主任两份,留给她的两个孩子当字帖了,村委会保留一份,给你备着案呢。就这样,一个村住着,逮着你一回,不容易啊!”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一天,我正在练字。朋友进来,拿起一页,看了看,“进步不小哇 !开始跑了。”

其实我也没跑,只是想着连一连笔,有那么一点意思,就像一岁婴孩,站得有点硬实了,就蹒跚着往前迈步。跟跑还差远着哪。朋友又翻了翻我练的带点连笔的字帖,用他的话就是“跑笔字”。

“怎么还是欧阳的歌呀!我看着就倒胃。不瞒你说,有家杂志上,一连好几期都有同一个人的好几篇文章,我看着就反胃。气得我连那家杂志都不买了。”

“那是你的问题,人家的文章写得好嘛!”别看是多年的朋友,我俩的意见经常是两扭着的。

“好什么呀,叨咕来叨咕去就那么一个主题。新鲜的东西都让他叨咕旧了。”

“我这是在练字,必须重复进行,才有效。”

我还发现,练字能让人身心沉静,不那么浮躁了。心静如水。再放段古筝曲子,桌前放俩漂亮的酒瓶子,插上几束路边采的小野花,配上几条高高的绿色野草,那意境,美极了。

朋友摆弄一下花草:“这是什么花这么漂亮?你越来越会享受啊!”

“你终于发现美了,你上次来,美就已经在这里了。只不过,我换了花而已。苦菜花,三棱草,还庄稼人呢,它们认识你,你已经不认识它们了。”

朋友走了以后,我又继续练字,尽管我很努力,但还是进步太慢。某天心里长草了,就练不下去。不过,我的字再怎么好,我都讨厌,千篇一律的印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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