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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养马蜂山地民众的生活

2011-06-16刘乾坤

旅游 2011年5期
关键词:胡蜂蜂王马蜂

刘乾坤

四川省德昌僳傈族自治县的老百姓,自古就有食用马蜂蛹的习惯。他们食用的大量马蜂蛹是怎么得来的呢?带着这个疑问,我们深入到饲养马蜂的南山乡和金沙乡。

乡政府里养马蜂

驱车沿着安宁河谷平原直奔僳傈族聚居的德昌县南山乡。我们联系到了有名的捕蜂人张正顺,他原来当过乡长,现在退居二线,业余爱好就是捕蜂。

张正顺精瘦的身材透露出山地民族的特征——善于行走和奔跑。他说:“要寻找马蜂巢得有相当好的体能,要在山里跑很远的路。以前周围这些山上有很多野蜂。现在越来越少了,要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有时耍骑摩托车到一两百公里以外才行。”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乡办公大楼的后面。几株芭蕉迎风享受着春天的温暖,几个刚从野外摘回来的马蜂巢挂在树枝上,树下还饲养着一窝野生蜜蜂。这些马蜂已经跟那些野生蜜蜂一样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欢快地觅食、筑巢。如此近距离地与马蜂在一起,对于我们都是第一次。并了解了一些接近马蜂的技巧:不能大声说话、不能碰到树枝、要轻缓地接近蜂巢,最好是迎风接近等。

我们纳闷,这些凶猛的昆虫养在乡政府里不会伤人吗?张正顺说:“你不招惹它就行了,马蜂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好多人是去捅蜂包或者用石块打蜂包才引起马蜂攻击的。我们这儿家家都养过蜂。没人怕它们。”

在乡政府办公大楼侧面和后面总共养着七窝野生蜂(这些蜂都是从野外捕来的,有蜜蜂和马蜂两大类,故这里用野生蜂来概括),共有三个种类,凹纹胡蜂、棕马蜂和中华蜜蜂,其中有五窝都是凹纹胡蜂。

这些蜂都是从野外捕回家养的,被他们称为马蜂的大型蜂都叫黄蜂,在学术上称为胡蜂。蜂是昆虫家族中最为庞大的群体之一,主要有胡蜂科和蜂族两大类。胡蜂科又是膜翅目细腰亚目针尾部的一总科,这一总科的蜂都称为胡蜂,俗名黄蜂、马蜂。在全球范围内已知的不同的胡蜂就有5000种以上,在中国境内生活着200多种,川滇两省就有120余种。有些地方的人喜食马蜂蛹,德昌县的两个傈僳族聚居的乡镇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他们捕养野蜂和采摘蜂蛹的过程充满惊险。

聪明的捕蜂少年

常人都对马蜂敬而远之,而捕蜂人却要主动接近甚至惹怒马蜂,这是生存需要还是兴趣爱好呢?张正顺说,其实他们这里只有几个人是以此为生,更多的人是喜欢这种捕捉和饲养马蜂的方式,可以挣点零花钱,还可以品尝蜂蛹的美味-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到了金沙乡观音堂村,见到了少年捕蜂人谷小青。谷小青虽然只有17岁,却已经是有5年捕蜂经验的熟手了。今天他要和伙伴到丛林中寻找马蜂。他们说的马蜂就是南山乡政府里养的那种凶悍的凹纹胡蜂。

寻找马蜂大抵有三种方法,三种方法都需要极好的视力。第一种是在丛林中听马蜂的声音,然后寻找、跟踪。因为马蜂是往返觅食,在一个地方同时有马蜂进出,表明这附近有马蜂的巢穴;第二种是透过枝叶缝隙直接寻找蜂巢;第三种是逮住觅食的工蜂作向导,让工蜂引领着直奔蜂巢。这是只有熟手才能够掌握的技巧,必须胆大心细才行。

这一次谷小青采取的是逮住工蜂作向导的方法。他从家里带了一根竹竿,在田里抽打着飞行的蜻蜓,三两下便打下一只红蜻蜓绑在竹竿上,这是马蜂最喜欢的一种食物。我们跟着他慢慢在丛林中行走,在一处阴凉地里休息时,有一个急速飞行的声音传来,谷小青没有行动。我忍不住向他为什么不行动。他说这是土琴蜂,巢在地里,他不敢取,只有大人才敢接近这种大的马蜂。

下午3点,在一处林边的稻田里,一只马蜂发现了竹竿上的蜻蜓,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拼命咬食蜻蜓。谷小青高举着竹竿慢慢移动,渐渐地,他缓缓下移竹竿,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蜂腰上套上一根长头发。这根长头发被他事先挽了一个马蹄扣,可以慢慢收紧,头发的另一端系着一根白色的鸡毛。是用作跟踪的参照物。马蜂咬下蜻蜓后准备起飞。由于猎物的重量与它的体重相当,它必须慢慢调整平衡后才能起飞。飞到10米远的树枝上它又停了下来,它要将猎物咬碎并裹成团状,才叼着飞回蜂巢。由于捕获了猎物,它的飞行速度和灵活性要差很多,这给了捕蜂人更多的机会来跟踪它的飞行轨迹。我们就追寻着白色鸡毛在空中划下的直线拼命奔跑。

原来这只马蜂的巢穴并不远,就在大约300米左右的一棵桉树上。蜂巢离地约有7米,刚刚开始发育,比一个人的拳头大不了多少。谷小青很敏捷地爬上树竿,站在颤微微的树枝上,仔细观察野蜂的动向,确认没有危险时迅速用棉花堵住了出口,然后再用一个袋子罩上。谷小青折断蜂巢所依附的树枝,把蜂巢拿回家。

他家周围已经挂了四个蜂巢了。养马蜂要考虑蜂巢彼此间的距离,太近会相互影响,甚至相互残杀。因此他将新摘回的蜂巢挂在他姨妈家附近的树上,离地只有1米左右。经过多少代人的摸索,他们掌握了如何选择悬挂蜂巢的地点,比如挂在低处便于以后采摘。前提是这里几乎没有人经过。如果经常有人经过就需要挂在高处,很多蜂巢都挂在离地四五米的屋檐下。

谷小青是在天黑的时候挂好蜂巢,然后取掉洞口的棉花。第二天早上,马蜂从巢里出来,在全新的环境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它们依然很敬业,一些工蜂觅食喂养蜂王及幼蜂;一些工蜂负责建巢,将树枝和树叶咬碎,混和唾液修建蜂巢。究竟有多少蜂在这个山村落户,张正顺也说

不上,只说养得少的人家有三四窝,多的有四五十窝,曾经也有人养到七十多窝。

不同种类的马蜂,巢也有区别,大多数是建在树上,有的挖洞置于土中。这些被移动了位置的马蜂在新的地方自由生活,每年10月份以前,蜂巢里的蜂蛹以工蜂为主;10月份以后,蜂巢里生出大量的雄蜂。雄蜂和蜂王交配后会死亡,最后繁殖的一批基本都是蜂王。这些蜂王会在气温降到6℃——10℃时离巢。到土洞或墙洞里面成群过冬,等待来年建立新的蜂巢。在这些蜂王过冬后开始建新蜂巢的过程中,捕蜂人把它们的蜂巢带回山寨,等到蜂群数量最大的时候才开始采蛹。因此夏秋两季,金沙乡观音堂村都是马蜂的世界。

踏上归途前与张正顺约好,秋天我们再来,了解他们是如何摘取蜂巢的。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决定,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摘取蜂巢是一件极危险的工作

五个月后,秋天,我们如约来到谷小青家。他和伙伴刚从外面烧取野生蜂巢回来,听说烧到一窝很大的蜂巢,卖了好几百元钱。今年春天摘回来的那个小蜂巢已经长到80厘米高,直径有30多厘米,看来里面蜂蛹不少。谷小青要取这个蜂巢,得把跟他一起获取这个蜂巢的伙伴叫到现场。傈僳族人长期从事狩猎,习惯并沿袭上山打鸟见者有份的分配方式。烧取蜂巢大家都要在场,即便不是换钱只为了自家食用也得这样。

在等待伙伴时。谷小青熟练地准备烧取蜂巢的物品一一长竹竿、易燃烧的蔑条,伙伴到来时便开始点火。火焰在空中燃烧,成群的马蜂四处躲避火焰与烟雾,这个时候人一旦受到攻击是最危险的。不到1分钟,谷小青放下了火把。拿了一把砍刀上树砍断树枝,将蜂巢剥开直接提取蜂房a这个看着体型很大的蜂巢,没想到里面的蜂蛹却很

少,看来是他割取早了。蜂蛹体态粗胖,呈圆锥形,有的白有的微黄还有的发黑。“中间起线子的就是次品。”有人告诉我们。所谓的起线子,是指幼虫消化道中的排泄物,也说明这类幼虫更为成熟,而那些通体乳白的则更年轻,味道更好,售价也更高。

这些刚才还在蠕动着的小生命在十几分钟内便成了桌上的美味。他们大口品味着,我们几个外来的小心翼翼地尝一两下,说不上什么滋味,不过汤极鲜。

相对于养在房前屋后的蜂巢来说,采摘那些野外蜂巢的难度和危险度要大得多,其中最危险的就是土琴蜂。恰巧张正顺的朋友打来电话,他们要到西昌市河西乡烧土琴蜂的巢。

天赐良机。我们驱车直奔河西乡,在约定地点见到了王波。王波和伙伴陈洪发找到两窝土琴蜂。寻找土琴蜂巢的方法,主要是找工蜂作向导,方法跟古小青使用的差不多。土琴蜂喜欢食用青冈树流出的脂,捕蜂人通常就在青冈树下守候。发现土琴蜂就用他们最喜爱的鼠肉引诱,土琴蜂一旦发现鼠肉就会猛扑上来,咬下一块带回蜂巢。喂给幼蜂之后还会再来咬食。在土琴蜂不断咬食的过程中,就可以把绑好塑料袋或者白色鸡毛的头发系在蜂腰上。如果路程远,几个人可以分段跟踪。

他们所说的大马蜂、土琴蜂也叫牛角蜂,学名金环胡蜂,体长超过40mm,是世界上最大的胡蜂之一。在中国,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中华大虎头蜂。土琴蜂属于捕食性蜂类,膜翅发达,飞翔速度极快。头的前端长有一对钳状大颚,雄蜂没有螫针,钉人的是雌蜂,雌蜂腹部末端有由产卵器形成的螫针,连着毒囊,分泌的毒液有较强的毒性。一般人不愿意养这种蜂,因为金环胡蜂算得上是蜂群中的王者,除了猎食其它昆虫,在阴雨天不好觅食时,会将一窝蜜蜂扫荡殆尽。同样还会袭击凹纹胡蜂等其它中小型马蜂。

他们时常在丛林中花上十来天寻找蜂巢,就在树下或山洞里过夜。几块干粮就可以在山里生存很长一段时间,随机靠野果、鸟蛋充饥。这是一种山地人的基本生存素质。

他们要等到天黑才开始行动。太阳就要完全下山了,王波带着我们在山坡上穿行,最后到达一块玉米地。玉米地的下面是一条水蚀谷地,坚硬的粘土正在形成土林,蜂巢就建在对岸的土崖边。我们从长焦镜头中可以看到土琴蜂正在辛劳地建巢、运送猎物。

土琴蜂的蜂巢外有很大一堆它们为了建巢搬出来的泥土粒,这堆泥土粒是捕蜂人判断蜂巢大小的依据。泥粒堆得越大证明蜂巢越大,如果蜂巢太小他们就会放弃采挖。

几乎90度垂直的崖壁很难攀援。王波如同猿猴般灵巧,眨眼就堵住了蜂巢的出口。原以为他们会升起熊熊大火烧取蜂巢,结果王波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往蜂巢里抖入一些火药,引燃的那一点烟火瞬间就消失了。他们加快了挖巢的速度,2分钟左右,建在地下的蜂巢露了出来,整整齐齐的六角形蜂巢如同精心规划的高层建筑,正被他们“一楼一楼”地摘取。这种蜂的蛹售价最高,乳白色的蜂蛹个大体肥,他们说能卖个好价钱。现在收购价格在上升,而且是连蜂巢一起出售,今晚他取得的蜂房有12层,估计重量有10公斤,按80元一公斤计算,估计能卖七八百元钱,这对于个体蜂巢来说是很大一笔收入了。收拾停当,他们催促我们快些上路:“这些蜂子醒过来凶得很。这个地方两三天都危险!”

捕蜂世家,野性的生存

看了他们挖土取土琴蜂蛹的场面,很想了解这种蜂的建巢过程。建巢的细节:大部分的马蜂是用植物纤维混和蜂的唾液将巢建在树上,而土琴蜂是搬土为室建在土里。张正顺答应带我们前往金沙乡最偏远的村庄——杉木林村。他在路边的油茶林中引导我们观察前来采蜜的几种蜂——蜜蜂最为认真,而马蜂和土琴蜂对于花蜜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采食花蜜,一边寻找小型昆虫。这些捕食性蜂有时贴近地表猎食,有时则在树叶间埋伏,伺机猎杀前来采蜜的蜜蜂或其它小型昆虫。如果不靠近观察,我们还以为这是一处昆虫的桃花源,没想到却是美丽的陷阱。

油茶林以上没有公路了,高大的松林散发着清新的松脂味,空气中还混和着草和泥土的气息。终于到了一处砌着土墙的独立院落。四周挂着很多个蜂巢。房屋的三面都是高大的树林,榆树、香樟、松树、柏树以及门前伸向远方的茫茫森林,掩映着这个独立的四合院,让这个小院落成为隐居的天堂。四合院的主人名叫范世金,是为数不多的完全依靠捕捉和饲养马蜂为生的山民。他领着我们参观他的蜂巢,从屋檐下到树梢上,加起来有三十来个,土里还有一种小型马蜂的巢。

范世金讲起他为什么从事捕捉马蜂的故事。他们是捕养马蜂的世家,范世金七八岁时在土里发现了一窝金环胡蜂,学着兄长的样子去掏蜂窝,这一掏真是“捅了马蜂窝”,他被蜇了11下,浑身浮肿,当场就昏死过去。

张正顺用食盐水和肥皂水给他清洗伤处,然后再用白酒擦拭,整整一夜他都没有醒过来。当时全家人都觉得他没救了。因为对于金环胡蜂的毒来说,蛰伤11处意味着生命的终结。第二天,昏睡了近24个小时的范世金却醒了。看来张正顺的土办法起了作用。我们一路上总听张正顺说蜂毒不可怕,万一被蜇了千万不要到医院输液,“你们外面的医院一看到被蜂蜇了就输液打针,那样会更危险。用盐水洗洗就行,最好的办法是把蜂蛹搓破敷上去。”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范世金发誓长大了要捕蜂,他17岁开始了职业捕蜂的生涯,直到现在。范世金在捕蜂的过程中不断改进捕捉和养殖的技术,渐渐练就了一身好本事,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的高手。他能在白天取蜂蛹,而且不用火烧,用取蛹留巢的方法。正好今天他要用这种方法取一个蜂巢。

范世金套上一个摩托车头盔,爬上楼梯,几乎成了“蜂人”,成百上千的马蜂围绕着他。一会儿,我就被发怒的马蜂群追得到处乱窜,逃入松林中拐了几个弯才躲开攻击。当范世金提着蜂巢到松林里采蛹时,我仍心有余悸。在群蜂依然乱舞的时候,我们见到了蜂王。蜂王的样子与蜜蜂的蜂王完全不一样,蜜蜂的蜂王是蛹状的,这种马蜂的蜂王和成年蜂一个模样,只是少了两对翅膀。后来我们查到了这种马蜂学名叫墨胸胡蜂,也是一种在我国分布比较广泛的马蜂。

范世金说等天黑了,他再把蜂王放回去。这个蜂包明天就可以恢复到和原来差不多大。没想到马蜂有这样高效的建设能力。范世金在原来挂蜂巢的地方,替换上了两块很小的蜂室,大群马蜂立即停止了报复行动,开始建造新的蜂巢。

第一个活取蜂巢、循环饲养的人就是范世金,他的蜂巢一年可以采三次蜂蛹,同样数量的蜂巢,他的收入是别人的2-3倍。一个月前我们拍过的那个蜂巢又是蜂蛹密布,重量和先前差不多。

临行前,他说要是能与研究马蜂的专家或者昆虫学家合作,将养殖马蜂做成产业的话就更好了。目前他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没办法解决。比如野蜂如何安全过冬?怎样让新出生的蜂王不逃向野外冬眠?能不能人工繁殖等。这些问题难住了这位勇敢而富于创新的捕蜂人。如果全部采用烧巢取蛹的办法,这些生物会不会在竭泽而渔的方式下灭绝?这些有利于农业、林业的益虫一旦消失,一定会给自然界带来可怕的后果。我们期待着能早日解决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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