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红玉

三十年寻梦依梅边

■韦红玉

与梅派艺术结缘是在1983年，那年我19岁。上海梅派艺术研究小组为了更好地继承、发展梅派艺术，培养梅派艺术人才，向中国剧协提出倡议，建议举办一期为时三个月的“梅派艺术训练班”，教授《凤还巢》《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生死恨》等四出戏的表演艺术。授课老师除梅研组的梅门弟子外，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俞振飞、童芷苓、李玉茹、魏莲芳、沈小梅及梅派继承人梅葆玖老师将来班讲学。

学员从全国多省市招生,共16名,我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是一个小毛丫头想都不敢想的。记得13岁跨进南通艺术学校，师承与陈桂兰老师。“学戏先学梅”这句话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但不能理解其真正的含义。如今能向这么多的京剧名家，特别是向梅兰芳先生之子梅葆玖老师学戏，激动兴奋的心情无法用文字形容，希望立刻变成一只快乐的小鸟奔到上海。

开学典礼于1983年10月5日在上海市巨鹿路675号文联大厅举行。全国文联副主席俞振飞先生讲述了当年长期与梅先生合作的深刻感受，殷切希望学员们：“不仅要学习梅派艺术，更要学习梅兰芳先生的崇高品德，学习他的为人和戏德，对艺术的不断创新和发展。”比如《白蛇传》断桥一场，白素贞一句念白：“冤家呀！”，右手食指指向许仙，因那天，两人距离略近了些，梅先生的手指到了俞振飞的额头，俞先生顺势向后一倒“满堂彩”，以后这个动作沿用至今。俞先生还讲了为了让眼睛更加有神的“养鸽子”的故事，以及“蓄须明志”的民族精神等等。已经成名的梅先生，每场戏结束都要和同行们切磋，“看梅先生的戏，每天都有新。”梅葆玖老师前一天晚上有演出，第二天一早乘飞机赶来参加开学典礼，他说：“今天全国十六位青年演员，云集上海学习和继承梅派艺术，使我感到特别高兴。我会毫不保留地把我父亲教给我的以及三十余年自己舞台上的实践经验奉献给同学们。使同学们真正能扎扎实实地学到一点东西提高艺术水平。”

训练班开课了，我就像掉进了艺术知识的海洋。第一出戏是梅葆玖先生教我们《穆桂英挂帅》，这出戏要掌握一出场、一甩马鞭亮相时不可像武生“不儿溜”，也不能演成“百岁太君”，要演出巾帼英雄的端庄沉稳。老师天天四个小时连着干，几乎每天一身大汗。老师一遍一遍耐心地教，我们一招一式认真地学。

梅兰芳先生的弟子沈小梅老师教我《霸王别姬》，老师说：梅先生教“别姬”的剑套子时强调，虞姬已知自己和项王被困垓下，不能卖“溜”，要考虑人物的处境和情绪，切不可舞得满台飞，要舞出虞姬满怀愁绪为安慰项羽强作精神的复杂心情。在梅训班为了能让我们从感性和理性都能进一步了解，什么叫舞出人物来，梅葆玖老师将“舞剑”一场详细讲授并进行示范。

在上海学习期间观摩艺术大师的《宇宙锋》、《贵妃醉酒》、《洛神》等六出戏的电影。还多次安排我们与梅老师同台演出的机会，边实践边学习。我只觉得大师好美，比女人还美，特别是他的手和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硬又笨，眼睛大而傻。“怎样才能像他那样?”我常常这样问自己……又从大师留下的“舞台生活四十年”、梅兰芳文集等表演艺术的文字记载中、从老师们教学中、言谈中去不断地寻找。

短暂的学习生活很快结束了。12月21日（这天是我20岁生日），梅派艺术训练班结业汇报演出在黄埔文化馆剧场举行。我的汇报剧目是《生死恨》，上午梅葆玖老师专来培训班为我加工。来观看汇报演出的有：俞振飞、魏莲芳、我的启蒙老师陈桂兰、上海戏校的陈晓燕。

1986年，单位领导批准我去北京学习《贵妃醉酒》的请求，梅葆玖老师也欣然答应，老师为了让我把《贵妃醉酒》学“瓷实”，亲自开车带上我去到贾时珍老先生家中，请贾老一招一式把梅派名剧《贵妃醉酒》传授与我，用了40天拿下了梅派名剧《贵妃醉酒》。

1987年10月，我跨进了中国戏曲最高学府中国戏曲学院表演系进修。系主任陆兴达了解我对梅派艺术的强烈渴望，对我说：学院没有梅派老师，如果梅葆玖老师愿意，院里发聘书。梅老师知道了我的请求，欣然答应。根据我的情况安排教学计划，姜凤山老师（梅兰芳先生的琴师）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给我规范教唱经典的梅派唱腔，每星期两个半天梅老师为我加工提高所学的剧目。他用多种形式教学如：带着我去东方歌舞团教舞剧《丝路花雨》中5位英娘《霸王别姬》剑套子，让我既做学生又当老师，每场演出都会通知我，可以说对我毫不保留。我的每一场彩排、演出他都会过来，亲自为我录像，并赠送多盘梅兰芳先生当年的珍贵录像、录音。

在中国戏曲学院学习的三年里，我向著名的昆曲教授沈世华老师学习了《刺虎》。梅兰芳大师首次将京剧带出国门就有这出戏。时隔60年我在北京吉祥剧院的毕业汇报演出了这出戏。总之，老师不断给我创造各种学习和锻炼的机会，去北京、泰州、张家港等地参加纪念‘梅兰芳先生诞辰’的演出活动。

近30年的苦苦寻觅，我对梅派艺术的藏锋敛气，以静制动，以手眼身步来传达人物内在的思想感情的要求，梅先生所说的辨别精粗美恶的基本功，有了一些粗浅的理解。自己暗暗立志，学无止境，终身与梅派艺术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