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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莱尔《黄昏》的隐喻认知构建与解读

2010-08-15江西理工大学应用科学学院人文系南昌341000海南大学海口570228

名作欣赏 2010年33期
关键词:源域罪恶魔鬼

□顾 玲(江西理工大学应用科学学院人文系, 南昌 341000; 海南大学 海口 570228)

一、隐喻的认知理解

从语言研究的历时角度看,隐喻一直被认为是修辞领域中正常语言规则的一种偏离现象。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发展,认知观的隐喻研究全面展开,将隐喻从辞格上升到思格高度。其中,莱考夫和约翰逊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以其合著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引发了一场思想革命。莱考夫和约翰逊认为,“隐喻的本质是以一个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个事物,以具体的、简单的、熟悉的事物来理解和体验抽象的、复杂的和陌生的事物只是隐喻使用的表象,重要的是分析隐喻的运作机制”①,即“理解和体验”的方式和手段,这样才能揭示隐喻使用的内在诱因及人类的认知模式。因为隐喻反映的是基于客观主义的主观主义,是“连接理性与现象”的;是“想象的理性”,源于“经验的综合体”。大量的隐喻语言现象的例证表明,我们能够“理解和体验”,是因为我们经历过,隐喻反映了我们在现实世界的物理性体验,并隐含了我们的思维方式及行为方式的认知源。从隐喻的本质上讲,“人类思维过程基本上是隐喻的”②。

隐喻能反映意识形式,是人类重要的认知方式,一种隐喻的形成实质就是思想意识的概念化、自然化和合法化。“隐喻性只是一个程度问题。新鲜隐喻一旦被接受和传播,其隐喻就开始减弱,随着隐喻使用频率的增加,其隐喻义便成为词义的一部分,但仍然保持隐喻的特征,即便是死域,也是一种随时可能‘复活’的‘死火山’。”③例如:“图书馆是绿洲”中表达为典型的隐喻体现,目标域“图书馆”与源域“绿洲”属于两个不同的认知域,源域的显著特性通过相似关系映射到目标域,如沙漠中绿洲的显著特点是“可以给孤立无助的沙漠旅人带来生的希望”,“绿洲是宁静的、充满生机的”等,而图书馆的显著特点是“可以给求学的学人带来丰富的养分”,“图书馆是宁静的、充满知识和活力的”等。这些特性之间由于相似形成映射。

本文依据隐喻理论现概念隐喻的一个诗歌语篇作探讨,并从认知的角度对体现概念隐喻的语篇作隐喻分析,以揭示概念隐喻的本质属性,并强调突出隐喻在语篇衔接与连贯中的作用。这里采用的语料是法国19世纪最著名的现代派诗人,象征派诗歌的先驱——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中第95首《巴黎风光》一节的《黄昏》一诗:

迷人的黄昏啊,这罪孽的友朋;

它像一个同谋,来得脚步轻轻;

天空像间大卧房慢慢地关上,

烦躁不安的人变得野兽一样。

那些人期待你,夜啊,可爱的夜,

因为他们的胳膊能诚实地说:

“我们又劳动了一天!”黄昏能让

那些被剧痛吞噬的精神舒畅;

那些学者钻研竟日低头沉思,

那些工人累弯了腰重拥枕席。

但那些阴险的魔鬼也在四周

醒来,仿佛商人一样昏脑昏头,

飞跑去敲叩人家的屋檐、门窗。

透过被风吹打着的微弱灯光,

卖淫在大街小巷中活跃起来,

像一队蚂蚁那样把通道打开;

它到处都开出一条秘密之路,

犹如仇敌正把突然袭击谋图:

它在污泥浊水的城市里蠕动,

像一条盗窃人的食物的蛆虫。

这里那里,厨房在嘶嘶地叫喊,

剧场在喧闹,乐队在呼呼打鼾;

赌博做成了餐桌上的美味珍馐,

围满娼妓和骗子,她们的同谋,

那些小偷,不肯罢手,不讲仁慈,

很快也要让他们的勾当开始,

他们就要轻轻撬开钱柜门户,

好吃喝几天,打扮他们的情妇。

在这庄严的时刻,我的灵魂啊,

沉思吧,捂住耳朵,别听这喧哗。

这正是病人痛苦难当的时候,

沉沉黑夜掐住了他们的咽喉;

他们了结命运,走向共同深渊,

他们的叹息呻吟充塞了医院,

不止一人不再找那美味的汤,

在黄昏,在炉畔,在亲人的身旁。

他们大部分人还不曾体味过

家庭的甜蜜,也从未有过生活!

二、语篇的隐喻分析之隐喻背景介绍

隐喻可以理解为从源域到目的域的投射。在波德莱尔的《黄昏》中,概念隐喻是“黄昏是罪恶”,须提出的是并非任何认知域都可投射到任何另一个认知域上。投射要遵循一个原则,莱考夫通俗地称为隐喻背景——它为隐喻提供依据,是投射得以成立的推理基础。波德莱尔《黄昏》一诗的隐喻背景是:诗人以黄昏这一意象,暗示黑暗的即将来临,而黑暗与光明相对,是邪恶的表征。而此时的黄昏也就映射了罪恶的含义,成为全诗篇的核心及氛围。将巴黎这一大城市的丑恶现象一览无余,“巴黎风光”是如此阴暗而神秘,处处是被社会抛弃的穷人、罪人、妓女,甚至是弥留之际的病人的最真实最高表现力,给人以震撼的意象。这便成为作者借助隐喻进行形象推理和隐喻投射提供了依据。

1.诗篇的隐喻具体分析

隐喻是源域向目的域的投射,所以体现隐喻的语篇必须交代两个认知域。《黄昏》一诗按意群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引出黄昏的到来,并揭示了黄昏的身份——“罪人的朋友,迷人的黄昏来了,它像一个同谋犯悄悄的来到”,这便交代了统领全诗的目的域——黄昏。这也是用首行作标题的原因。语篇的首行往往是诗篇的宏观主位,表达诗篇的结构与主旨,体现其组篇功能。第二部分诗人凭借其敏思和想象力以具体的意象来表现抽象的观念。先用安静、缓慢、安抚的词语来烘托黄昏的可爱,之后使用魔鬼这一形象打破了人们习以为常的局面,将其睁开惺忪的眼并准备偷袭,之后似蛆虫一样,藏匿在城市鲜为人知的深处,随时从人体中窃取食物及营养,并施展其“招魂的魔法”,将其触角探入到街头巷尾,这一系列具体的行为和动作展现了黄昏这一魔鬼的抽象意识概念。莱考夫指出,“投射是一套本体对应,通过将一个认知域的知识投射到另一个认知域上,从而上升为认识上的对应”,恒定原则说明:隐喻投射保持源域的认知本体,即形象固式结构,并以某种方式与目的域内在结构相一致。形象固式结构并非是人们需要时在脑海里唤起的具体图画,而是基于具体经验,在更为概括、抽象层次上构成的概念体系结构。在《黄昏》一诗中,尤其是第二部分,多次强调罪恶魔鬼作为源域是一个抽象化了的形象固式,“罪恶、魔鬼”不必是某一具体或现实存在的事物,但与“黄昏、黑暗”相对应时,其“罪恶、魔鬼”的本体特征须加以保持,如魔鬼是邪恶的代表,便能打破社会的和谐,使之充满罪恶。第三部分诗人则以弥留之际的病人不可逃避的悲惨现实终结了此篇,将诗人对现实社会不满而又找不到出路所产生的苦闷、彷徨、忧郁的心理,以及颓废的状态寄托于诗行之中,同时这也是整个时代的心理状态。

2.隐喻在诗篇中的语义连贯分析

概念隐喻使我们将一个概念进行推理的程式应用到另一个概念上。这种推理是基于经验的推理。《黄昏》中推理的内容在隐喻背景中已经说明,即黄昏暗示黑暗的即将来临,而与光明相对的黑暗,即邪恶的表征,此时的黄昏便隐射了罪恶的含义,并通过象征、隐喻、烘托、对比、联想等方法将隐藏于“巴黎风光”之下的阴暗与神秘刻画得淋漓尽致,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加以沟通和调和,调动读者所有的感官系统,以造成一种通感的效果进行丰富和扑朔迷离的描写。而这一推理则是贯穿始终的起因与结果之间的变化联系,该变化可以将概念化从一个状态到另一个状态的转移。莱考夫还将该因果关系视为“接受”或“给予”。在《黄昏》一诗中,“接受”者分为两类,即罪人和非罪人,从而“黄昏”也就相应地产生了不同的“给予”,选择变化变依据“接受”者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具体内容:非罪人们——“工人”,“学者”,“病人”等,从黄昏中可以得到片刻的宁静及抚慰;而对于那些罪人们——“娼妓”,“骗子”,“小偷”,“情妇”等,便趁黄昏的夜幕上演着一次又一次的罪恶事件,从中牟利。这不同的变化结果,据推理梗概中是由黄昏一手造成的,这便也成为了变化存在的先期必要条件。

一个隐喻如果在展开过程中推理成立,自然就获得连贯。《黄昏》所体现的隐喻在因果关系上非常明确,连贯自然不成问题,但对于创新隐喻的理解,莱考夫指出,“它不是用于构建我们日常概念体系的一部分,而是对于事物的一种新颖的思维方式”,而日常隐喻体系对于理解创新隐喻起中心作用。这说明常规隐喻是否前后一致考察隐喻连贯,以《黄昏》中的概念隐喻为例说明。诗中的第一小句:“迷人的黄昏啊,这罪孽的友朋;它像一个同谋,来得脚步轻轻”,这一隐喻是建立在“夜晚代表黑暗,而黑暗又能遮掩罪恶”的本体隐喻之上,这样“夜晚”与“友朋和同谋”之间便建立了相似性,而中文中也有“风高月黑杀人夜”之类的隐喻表达式,都是建立在与“夜晚”有关的本体隐喻基础之上。而之后的关于“恶魔”的概念隐喻,“仿佛商人一样,一队蚂蚁,犹如仇敌正把突然袭击谋图,蛆虫”等都是建立在“恶魔共同的特征:贪婪,罪恶”的本体隐喻之上,将“恶魔”这一邪恶形象又一次展现在读者面前,引起共鸣。并与之后的罪犯、妓女、抢匪的罪行在语篇的上下语义承接中起到衔接的作用。从而语篇在隐喻的依托下,将其内涵蕴义紧密相扣,顺承连贯,使夜幕下的巴黎的种种得以展现。

① Lakoff,G&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② Lakoff,G.The contemporary theory of metaphor[A].In A.Ortony(ed.).Metaphor and Thought(2nd edition)[C].Cambridge:CUP.1993:202-251.

③ 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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