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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地域文化的现代书写

2010-02-16王敏

肇庆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端砚人性小说

王敏

(肇庆学院 文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青年作家钟道宇,熟悉端州的历史文化和民间传说。故乡的山光水色与风土人情,都激发他的创作灵感。端砚,凝结着久远的历史和文化内涵,老坑、坑仔岩、麻子坑、宋坑;青花、天青、石眼、冰纹,一块块石料在砚工手中,精心设计、雕刻成一方方砚,“斧柯片石伴悠闲”,也就有了砚文化的雅韵,赢来多少文人爱不释手。“痴”于端砚的钟道宇,喜欢收藏与鉴赏工艺精湛、构思灵巧的砚,来自古诗意境的:“春江水暖”砚、“明月松间照”、“江清月近人”砚、“清塘荷韵”、“大漠绿洲”砚;来自文人传统的精神品格,如“板桥”砚、“君子”砚,……尤其“君子砚”,雕以梅、兰、竹、菊,观赏者从中领略中国传统文化中君子之坚毅,内涵、正直从容的品格。

人先有痴而后有成。

钟道宇在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小说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他创作“端砚”系列小说,取材于西江流域的历史文化传说:《砚痴》《砚魂》《砚村记事》《老砚》《大水鱼》《双声恨》《渡》等。从宋到近代,由砚结缘,时空隧道穿越文革到今天。《持守》中想象“持坚守白”、精忠报国的岳鹏举,文天祥的正义气节,让人感受传统文化超越时空的生命力。钟道宇小说的场景往往是山野城镇,围绕“端砚”的传说,描写黎、程、顾、郭等家族的兴衰,时代的变动,道德的失落,人物的感情纠葛,小人物的悲欢离合的世俗生活,具有通俗文学的亲切性,选材的传奇性和情节构思的戏剧性,故事好看曲折,引人入胜。他的语言摹画山水物象富于灵性,满溢诗情画意,富于艺术感染力:

银盏站在码头上,目送着那只晃悠悠的小船隐进了白茫茫的雾气。雾气很冷很湿,薄薄的从天空贯到水面,深不可测。小船在雾气里晃晃悠悠,一会儿就晃进了芦苇丛,一忽儿又从芦苇丛里冒了出来,最后象小孩嘴巴吹出来的肥皂泡一样眨眼就消失了。

(《大水鱼》)

描写砚坑之艰苦,砚工之艰辛,雕刻端砚之美,品种之多;地理风物,人物事件,无不表现出浓郁的地方色彩。西江,是作者经常描写的对象。河流的意象,象征着源源不尽的生命力以及无边无际的可能性。西江边的羚羊峡、砚坑、白石村;老榕树、泡桐花、苦楝树…;端州城的水街、风炉街,龙马寺、赌场妓院……鱼龙混杂的街景;姑苏城的专诸巷、文宝斋;钦差大臣顾公望等官员、把总、捕头,石把头、甲长,拼命护砚的黎八、无辜枉死的马二驹。小说在西江的时间和历史中,上演着善与恶交织的人性冲突。

民风民俗是一种历史的积淀。砚村记事中麻子坑的传说,羚羊峡的猿啼,青花巷与紫石巷,船工的歌谣,婚嫁歌,方言俗语和歌谣俚曲在小说的语境中,增添了浓郁的地方色彩,丰富着小说的文化内涵。“双声恨”是广东音乐的传统乐曲,取材于牛郎织女的传说,表达了一种在哀怨缠绵之中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钟道宇的同名小说《双声恨》回旋着哀怨缠绵的音乐旋律,又游弋着悬疑色彩,人物因砚相识而相爱、离合悲欢的命运,如泣如诉,感人至深。需要指出的是,有的歌谣合乎作品情境,有的则显出明显的文人化痕迹。

钟道宇取材于民间,又为民间艺术注入现代元素。他注重小说的艺术探索,由说出一个清晰、曲折的动人故事,到一个经过拆卸又重新组装创造出来的生活、生命境遇;由按照传说来写实,到在生活基础上发挥想象力,创造赋予隐喻意味甚至寓言性质的世界。他的叙述人称、叙述手法灵活多变,有全知全能的叙述,也有叙述角度的转换:围绕一方端砚,有人在说,说人由于砚的悲欢离合;有砚在说,说砚因主人走马灯似的转换而流转的命运;砚人合一的文人雅趣、壮士豪情;沧海桑田中赞叹端砚生命力的永恒。小说叙述语言有诗性特征和哲学意蕴。既有笔记小说的短句,洒脱自然,古雅诙谐;也有一气呵成的欧化长句。作者讴歌端州古朴的道德美和自然美,远距离透视、开掘砚工心理积淀中的历史文化内涵,展示现代文明带给人们价值观念的变化和文化心理的冲突,揭示人性的丑恶面。对人性的深刻把握,使他既写人性的弱点,也感悟人性的复杂与丰富,试图寻找人性本质的东西,呈现善恶美丑共存的状态。《持守》,以一方砚的流转,叙说不同主人公为人处世和持守的准则。因人物、时间的变化,文白相间的语言表达,古雅而又不失洒脱自然;生动表现出环境对人物性格形成、人物行动趋向的影响。《渡》,超越时代国别,表达对端砚的热爱和执着。《砚痴》围绕十方老坑砚的流传,揭示祖业守成与家族衰败的过程。同样是钟情,郭木桥的痴情义无反顾,顾公望的痴情嫉妒病态,人性在扭曲中挣扎、纠结;他既有亲民的表面,又有诡异的内心,揭示出人类灵魂深处的丑恶面,具有现代特色。

良心,作为一种文化心理现象,它有助于人们对是非善恶的认识,抑制个人私欲、避免人性的沉沦。然在金钱享乐的诱惑下,传统的道德伦理失范,人性良知缺失。

风炉街是端州城龙蛇混杂之地,赌场妓院林立,是一掷千金的地方。风炉街与车水马龙的水街相邻。水街是端砚石的流通之地,是赚钱的地方,可以日进千金。水街天未亮就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买砚石的卖砚石的以及小偷小贩各式人等全都夹杂其中,日复一日地上演着货如轮转生意兴隆悲欢离合世态炎凉你虞我诈的故事。

(《砚痴》)

岭南文化非常重视对祖先的崇拜。时代在变,人在变,“一掷千金”与“日进千金”,败家子和守业者并存。视砚如命的前辈,怎料想总有嗜赌的后人。作者塑造一系列的赌徒形象,顾家良、黎演、郭少雄等。《老砚》的郭少雄为还赌债,竟然盗卖祖父的墓碑,最后在内心的谴责中导致近乎精神失常的境地。

钟道宇笔下塑造的女性形象,美丽智慧、心灵手巧,是美的创造者。中国传统女性,历来只是贤妻良母,端州女子不许传承端砚的雕刻艺术。有意味的是,男人们把端砚看作地位和财富的象征,是传家之宝,女人却把端砚看作美的艺术。在“新坑石乱老坑石,一倍金钱十倍收”的时代,砚工艺人也面临生存的困境。然而,才艺出色的顾二娘,不为钱财所动,“石不美不琢,人不顺眼不琢,琴不弹奏不琢。”执着追求雕刻艺术,见出人品之高洁;悟性极高的金樱,雕砚无师自通,才华在男性中心社会也发出无法掩抑的光芒。由此可见,钟道宇独立的女性观具有现代色彩。

钟道宇小说呈现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他在艺术上的辛勤探索,又赋予小说以现代元素,他将通俗与现代融合的创作道路,应该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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